文海晨光‖外婆的村子

有一幅画面，常常在夜里闯进我的梦中，在那烟雾迷茫的清晨，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板小路在雾中延伸，路的尽头是一片竹林，另一头是一口古井、两间瓦屋，周围的青山绿树在雾中若隐若现，显得既翠滴又空灵……那是外婆的小山村啊！

外婆的村庄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云落，那是我小时候跳跃奔跑欢呼过的地方。那里的山那里的河，那里的古井与小路，在岁月的冲刷下反而越发清晰地定格在我的脑海中。

记得读小学的时候，我和妹妹听从母亲的吩咐，提着竹篮子，里面有孝敬外婆的食物，有时是刚从自家树上摘下的荔枝，有时是一碗下面藏着荷包蛋的粿条。赤足走在田埂上，穿过一片空旷的田野，再小心翼翼跨过一条狭窄的石板桥，便来到背靠青山、白云缭绕的小山村，把母亲的孝心带到……

当年我和妹妹是多么听母亲的话，自制力是多么强啊！我们没有把点心偷偷吃掉，也没有贪玩迷失方向……记得外婆很慈祥，老年的时候眼晴患白内障看不清东西，可一听到我和妹妹到来，就会拄着拐杖探着路来迎接我们。多少年没有回去外婆的村庄了，是20年还是30年已经记不清了。或许它并非那么的美丽，只是在回忆中才变得如此多娇。现在那一片空旷的田野已建成了一座座新楼，那座小石桥已经看不见了，外婆的小山村可能也荒芜得不成样子了吧？

外婆早已离开人世几十年了。听在家乡的老妹说，外婆村里的人都搬到外面去居住了，都不愿再种田，村子成了一座空村。有能耐的人，都到外面去做生意赚钱，或往城镇打工去了，他们说种田太苦，都不想做。

山村是美丽的，可没有人愿意留在村里。古往今来有多少文人骚客，或热情或悠然地赞美过田园风光，赞美过那一脉脉的青山，一弯弯的流水，赞美过在微风中吹动着一波波的稻浪。的确，这一切是那样的美好与惬意，可是有谁赞美过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辛勤劳作的农民呢？

我想，如果林黛玉也需要手握锄头种花施肥，不知她还有没有闲情逸致吟葬花词？葬花之人哪解种花人苦，所以葬花的人是林黛玉而不是农家妇女。四季的朝阳、四季的雨露、四季的风吹与烈日共同见证农民的辛苦。辛苦的农民，不会用美丽的字眼赞美朝阳雨露和青山绿水的。他们在这种环境中养成了一种淳朴的感情和认知。

曾看过一篇调侃农民的笑话，说农村里的邻里吵架时，往往会搬出他们有能力的亲戚为自己打气，一个说：“明天我叫我当警察的侄子来修理你”，另一个会马上回应说：“嘿，我舅公就在公安局当局长，我叫他把你的小侄抓起来。”往往刚才还大声嚷嚷的另一个就会垂下头，一声不吭地走了。这个笑话看了让人心酸，真不知笑的该是那农民还是另有其人。

外婆的村子依然荒芜着，没有人愿意回去。只有那一片茂密的竹林，发出沙沙声，好像在唱着一支古老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