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僧一一

数年前，在村里置了一座新院，后来发现最大的益处，只在于收留了一池止水般的宁静。

刚落成时的心劲在时光的渐渐中散去。如今该只有我这个老年加闲人，隔三差五地回去一趟。一来打扫打扫院子，开开窗户给屋里透透气。再有就是瞎看、瞎想，瞎琢磨，慎独呆坐了。

其实，再怎么小院高墙，也关不住春夏秋冬不请自来的入住。看一场又一场的小草发芽，嗅一季又一季月季馨香，赏浓重的红叶秋色，和模仿程门立雪，这些足不出户都是可以得到的。

当然，各季自有各节的主题思想，比如，当下我该就是一个扫地僧的扮演者了。先是葡萄树叶，再是梧桐树叶，又是银杏叶，接着是石榴树叶……而坚守不落的该是竹子、桂花、塔松这些常青树了。小小的一院落呵，你想把整个春天都植莳进来么。

呵呵，是否有点显摆。确是踏踏实实的真话。盆景如枸杞、茉莉花，和妻子网购的叫不上名的花花草草的创意，是想要把整版的《本草纲目》布展一遍么。

其实，还有墙外的那些野村群，她们的招摇，谁又能说与我曾不相干呢。

原来，墙外是一个养猪场，臭哄哄的没少欺负我的鼻子。后来，村里干预，猪被撵走了，现在味道渐去。使人意外的是曾留下的"副产品"，竟把那些野树们养的肥肥壮壮。两、三年间，榆树呀，槐树呀，秋树呀，苦楝树等一下子蓬勃向上到了惊人的地步。远远超出院子里那些娇贵"豢养"的树木。每每去到露台处坐，她们就"红杏出墙"般的亲昵，仿佛要给一个耳鬓厮磨的骚扰。

那热情，那奔放，那郁郁葱葱的野生树们，谁又能说她们不是为我而存在的风景呢。

又到了秋风秋雨时节，院里开始不紧不慢的落叶模式。也就是开始给她的主人布置一道家庭作业了。每每去扫这些斑斑驳驳枯叶，去收容这些偶尔夹杂着月季花瓣的落叶，心里就会变得五味杂陈起来。

与其说我是在一遍一遍地扫这些树的落叶，毋宁说是这些落叶也在一次次地扫走我这个"扫地僧"的岁月之落叶。

这是毫无疑问的，不然一茬一茬曾经的我的父辈，我的祖父辈，曾经的也扫地僧的他们，一个个都哪去了？

这是在扫明天的落叶呀！

"脚印，是人身上落下的叶子。"(刘亮程)

那么，谁又是我们身后的扫地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