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 祸 红 颜(小说)
时下盛行“绿色”生活——绿色家园、绿色食品、绿色出行,“绿色”已然成了一个溢美之词。但世间万事皆有例外,并非所有“绿色”都那么可爱,比如“绿帽子”。
“绿帽子”的历史是悠久的,早在春秋时期,齐国大夫崔抒的那顶绿色帽子被他的情敌齐庄公经常赏赐给别人以羞辱他时,便赋予了它更深层的含义——妻子出轨。
吕毛的绿帽子是他的局长唐欢“恩赐”的。
吕毛供职于H市交通运输局,但只是局里一个边缘科室的小办事员,倒是他那个水仙似的娇妻艾梅,许是凭着姿色上位,前两年被调到局办任局秘,成了局长唐欢的“身边红人”。
说起局长唐欢,他不仅拥有一副“二师兄”的身材,同时也具有八戒的德行——好色。唐欢的“好这一口”,也为他赚得了一个雅号,局里同事私下里都戏称他为“唐璜”。“唐璜”是舶来品,在咱们中国就叫“登徒子”。
馋猫看到鱼缸里的鱼,都会勾起馋虫,唐欢身边有艾梅这条“美人鱼”游来游去,他怎能“一个忍字了得”?
于是,唐欢与艾梅“有一腿”,便“顺理成章”的成了事实。
艾梅出轨的事儿,吕毛是在别人把这当成饭后笑谈很长一段时间后才知晓的。
世上私仇莫大于杀父夺妻,如此奇耻大辱,搁在哪个有点儿血性男人身上,都会怒发冲冠,恨不得将夺爱贼扒皮抽筋,大卸八块。反观吕毛,却出奇的“平静”,没吵也没闹,仍跟无事人儿一样。
按常理说,吕毛的“平静”是很可怕的,极有可能是暗藏杀机。不知是有高人指点,还是他“雪窝里埋砒霜”——阴毒,他趁艾梅出差之机在家里安装了一台高精密度监控器。他做这事儿还挺上心,使监控器具备了极好的隐蔽性。
鲁迅先生说的对: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无论是从事情的侵害性说,还是从吕毛的作为说,“爆发”是必然的。吕毛是在沉默中储备“爆发”能量。
没多久,吕毛就从手机里看到了唐欢与艾梅厮混的龌蹉画面。吕毛掂得出这段视频的分量,这对那个平日里趾高气昂、专横跋扈的唐欢来说,不啻于一枚致命的重磅炸弹。
这天傍晚下班时间刚到,吕毛就叩开了唐欢的办公室门。打开房门见是吕毛站在门外,唐欢先是一愣,继而眼睛里飘出几丝疑惑的神色,
“是小吕来了,有什么事吗?”语气中能感受到他有些不耐烦。
“我给唐局送礼来了!”吕毛说话倒很硬气,没等唐欢谦让,便自顾推门进到了屋里。
“小吕说笑了,送礼说哪去了?”唐欢硬是挤出来几分笑意。
“无礼怎敢惊动唐局的大驾,我今天是有备而来,据理而辩!”说着,吕毛从挎包里掏出一个U盘,重重地掷在唐欢的办公桌上,“请唐局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吧!”这是怒气和嘲讽集合成的语气。
唐欢神色有些惊慌,扑到桌前抓起U盘便塞进到抽屉里。U盘里的内容不用看,单看吕毛的气势,唐欢已经明白,自己和艾梅的“那点事儿” 被吕毛识破了。唐欢起初也想耍耍官威镇住吕毛,可转念一想,真把这小子惹毛了,他满世界去张扬,自己惹出的一身骚事像地摊货一样亮出来任人评点,自己的颜面何在?官威何在?穿鞋的不敌光脚的,算了,忍忍吧。
“小吕请坐,有话好好说。”唐欢的谦恭之态是很罕见的。
吕毛很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我的老婆不是共享单车,不是你唐局想骑就能骑的,你必须要付出代价!”口气里透出很多的恨意。
“这……这……”唐欢瘫坐在办公椅上,从桌子上的抽纸盒里抽出一些纸巾在脑门上擦了擦汗水。说话就要到“小雪” 节气了,唐欢咋还“热”出汗来了呢?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有什么要求说说看,可以吗?”唐欢的态度已由“谦恭”升格为“谦卑”了。
“那行,我提出三个条件,你若能答应,咱就私了,你若不答应,咱就公了,我把视频资料送到市纪委,交由组织处理 。” 吕毛顿了顿接着说道,“顺便告诉你,视频资料我已经备份了好几份,即使你把我送给你的这个U盘砸碎了再扔到炼丹炉里焚烧,那也抹不掉你的罪证!”
“私了,咱就私了。”唐欢忙不迭地说,“小吕,你有啥要求说出来咱好好商量着办。”唐欢心里明白,一旦公了,“拔出萝卜带出泥”是必然结果,就像查处贪腐官员十有八九会带出包养情妇这样的烂事儿一样,一旦组织上开启对自己的查处,就不会仅仅局限于生活作风的宽度,那么,自己多年来的为官“宏利”便都会失去。
“第一,彻底割断与我老婆的不正当关系;第二,赔偿我精神损失费、名誉损失费合计50万元;第三,把我的岗位调到运管处稽查科,还要给我预留提升空间。”吕毛是早有准备,说完,便把一纸《唐欢、吕毛协议书》摊在了唐欢面前,
“如果唐局同意的话,就在上面签个字。”吕毛回到沙发座位上接着刚才的话茬说:“只要唐局忠实履行了协议,这事儿就是昨天的日历牌,咱翻篇了。”
唐欢用眼瞟了瞟面前的《协议书》,又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了看吕毛,说:“第一条和第三条,都可以按你的意思办,第二条我们是不是可以再商量一下?”呵,唐欢还是个疼钱的主儿。
几经讨价还价,最后以唐欢三天内支付给吕毛30万元终结了两人的这次直面交锋。
为了息事,唐欢基本没有食言,第三天的上午,吕毛的银行卡里便多出了30万转账收入,半个月后,吕毛也如愿以偿的调到了运管处稽查科,唐欢还私下里承诺适当时机会考虑把吕毛提拔为副科。
于是,吕毛因祸得“福”,开启了自己“阳光灿烂的生活”,虽然头上有顶绿帽子。
事情如果就此打个结,彼此信守《协议》,相安无事也就罢了。但这只能是美好的愿望。吕毛的“翻篇”和唐欢的“割断”这样的承诺,用脚趾头去想,都是屁话。
首先是吕毛爽约。他多次以各种理由找唐欢“借钱”,而且是有借无还,前后也有近10万元了。唐欢明知吕毛是在敲他竹杠,但遇到这种“死缠烂打”的瘟神,拿他有什么办法呢,怪就怪自己被人家按住了七寸,所以也只能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了。
再说唐欢,也不是一个好鸟。如同狗改不了吃屎,看着艾梅的倩影,想着往日与艾梅的“云雨之欢”,把他馋得直流哈喇子。他软缠硬磨,谄媚许愿,终于又与艾梅旧情萌发,死灰复燃了。吃一堑长一致,唐欢改“阵地战”为“运动战”,将偷欢行乐的主战场从家庭卧房转移到了酒店旅馆。
吕毛确实不是省油的灯,唐欢与艾梅的“梅开二度”,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之所以依然保持“平静”,自有他的道理,他是想再干一票大买卖。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唐欢变换了“阵地,吕毛也改变了“战术”。一边是唐欢与艾梅暗中幽会,苟且偷欢,一边是吕毛雇佣私侦,设网“狩猎”,一出好戏即将上演。
没多久,吕毛就收得“捷报”——私人侦探捕获的一段唐欢与艾梅在“爱悦”酒店厮混的视频。
吕毛像拥有了核武器一样自信。
又是一天傍晚快下班的时候,吕毛第二次叩开了唐欢办公室的门,径直闯进屋里。没等唐欢开口说话,吕毛便从挎包里掏出一个U盘拍到唐欢的办公桌上,然后一屁股摔在沙发上。“唐局,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咋的,偷腥你还偷上瘾了?”
唐欢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话也说不成句,“这……这……小艾她……”
“我早就说过,我老婆不是共享单车,你想骑就能骑的。更恶劣的是你重操旧恶,违约再犯,所以必须严惩不贷!”
唐欢倒了一杯水递到沙发旁边的茶几上,脸上挂着讨饶的样子,“小吕,有事好说,有事好说。我……我……”他欲言又止,可能是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吕毛倒是说话干脆利落:“这次要赔偿我精神损失费、名誉损失费,外加违约罚金合计100万元,一分都不能少。另外,你的那台奥迪车也要转到我的名下!”
“这……这……咱是不是再商量商量?”唐欢被吕毛的“狮子大开口”惊吓得不轻。
“此事无商量,舍不得出血可以,那就公了。何去何从你看着办吧!”吕毛堵住了退路。
“那……那……你给我几天时间的考虑考虑行吗?”唐欢向吕毛发出乞求。
“好吧,五天之后如果钱不到位,车没过户,我就把两个U盘都送到市纪委,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不义啦。”说吧,吕毛摔门而出,留下一个傻愣着的唐欢。
吕毛与唐欢的第二次交锋没能“立竿见影”。
唐欢回家后拨拉了一晚上的小算盘。“100万元现金,加上自己那辆八成新的高配置奥迪A6,吕毛这小子胃口太大了,一口就吞去一百四五十万。更可怕的是,这小子吞下去这一口,绝对不会消停了,欲壑难平,这就是个无底洞,想想都可怕。”唐欢不愿做这个冤大头,但他也不愿意走“公了”的路子,“公了”的结局同样不堪设想。他心里清楚,自己一旦被查,“带出泥”的,份量会远远超过“拔出的萝卜”。
怎么办?
唐欢准备铤而走险,走第三条路——灭口。他要用50万元雇凶做掉吕毛,至少要让吕毛“从动物变成植物”。
吕毛耐着性子等了五天,却没见唐欢那边有一点儿动静,就甩过去一个电话,电话那头,唐欢支支吾吾地应付着,要吕毛再宽待几天,说是到时候会给他一个“了断”。
吕毛求财心切,也没细想唐欢的“了断”内涵。就在他等待这个“了断”的时候,事态又起波澜。
这天夜晚,吕毛醉醺醺地出了酒局往家里赶,当走到一胡同拐弯处时,突然从暗处跳出两个蒙面人,其中一人用半截板砖对准吕毛的后脑勺拍将下来,拍得吕毛来了个“就地卧倒”,紧接着,另一个人又举起哨棒朝吕毛的右腿劈了下来。随着吕毛的一声惨叫,两人拔腿而逃,消失在夜幕之中。
这便是唐欢的“了断”。
吕毛在医院里整整躺了两个月。唐欢的雇凶干活不够彻底,没能达到唐欢布置的任务要求,吕毛断了一条腿,留下了颅骨缺损的后遗症,但还是保住了半条命。
“你不仁我也不义!”吕毛要采取强硬手段实施报复。他不顾休养生息,强忍伤残之痛,将唐欢与艾梅鬼混的两个视频备份出十几个来,又奋笔疾书写下了数千言的《控告书》,然后将《控告书》和两个视频U盘亲自送到了H市纪委。同时,他还将两个视频U盘分别快递给了唐欢的夫人和唐欢正在读大四的独生女儿。当然,艾梅的父母那儿也是会收到这份“礼物”的。
接下来的剧情是可以预料到的。H市纪委正式对唐欢介入了调查。随着调查的逐步深入,唐欢的其他贪腐问题也渐次曝光,果然,“带出泥”的份量远远超出了“拔出的萝卜”。在被介入调查的第15天,唐欢从办公大楼8楼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自从与唐欢偷情的事儿被吕毛识破后,艾梅在家里就没有了舒坦日子,但毕竟“家丑没有外扬”,还能夹着尾巴过日子。而现在不同了,自己的丑事儿被吕毛大肆宣扬出去了,这无异于自己被扒光了衣服当街展示。艾梅疯了,她真是把自己的衣服撕开了满街去疯狂。
艾梅被父母接回家后送进了精神病院,这是后话。
吕毛也并不是胜利者,除了头上有一顶永远甩不掉的绿帽子之外,现在又多了一副终身相伴的轮椅。和唐欢首次交锋的“战绩”,与眼下的家庭败亡,以及落下个伤残之躯相比,“这点甜算什么”?
总结这一场闹剧,唐欢享受到了与艾梅的性爱之欢;吕毛敲诈到唐欢一笔巨款,福兮?
然后,唐欢自杀殒命;吕毛终身致残,还有艾梅的疯癫,祸兮?
从表面上看,福祸皆源起于貌美如花的艾美,艾梅似乎就是“罪源”。
然而,仔细咂摸一下,如若唐欢不那么“唐璜”,吕毛别那么阴毒,事情何至于此?!
即便把艾梅定位于“罪源”,但她更是一个受害的弱者。
不禁想起了西施之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