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亲戚

人世间，慢慢走过一些路，明白一些事，挺好。

五月的午后，写下这些文字，单位隔壁人家的院落里，枣树开着淡黄细碎的花朵，枣叶稠密，叶脉油亮，阳光打在上面，泛着温柔的光点。而此时，已经是初秋，枣子泛红，树枝沉甸甸的垂下来。

想起小时候，爷爷的大外甥，姓屈，我们叫屈家大伯，虽然和爸爸是一辈人，其实年龄比爷爷小不了几岁，所以从我记事起，他都已经是一个老人了，都说甥舅亲，每年，大伯总要来看爷爷几次，他和爷爷长得也像，大个子，走路腰板挺的笔直，每次来的时候，总要给我们带自家果园的果子，六月桃，李子，七八月枣子，梨。九，十月份，就带山楂。进了院子，把果子递给我妈，自己进屋，和爷爷奶奶说话，当时我们住的是窑洞，门很低，我注意到，大伯每次进门，都要弯一下头。边说话，边抽旱烟，烟叶子装在粗布做的烟袋里，抽完一锅，就用烟锅在袋子里再挖一锅，爷爷也抽，这个时候的窑洞里，烟雾缭绕，都看不清人脸。烟抽的差不多了，话也说的没啥说了，我妈基本上饭也做好了，有时候是细长的手擀面，捞在西红柿鸡蛋葱花汤的大盆里，热气腾腾。麦收之后是烫面油饼，大铁锅，锅底烧着麦草，油是新炸的菜籽油，烙熟之后，香气四溢，皮焦里软，就着凉菜，猪头肉，就是一顿好饭。有时候是凉皮，油泼辣子蒜水，配黄瓜丝，红小豆稀饭，寻常饭菜，却有滋有味，大伯吃的很香，饭量也大，每次都夸我妈做的饭好吃。

屈家大伯带的果子里，属枣最好吃，大如鸡蛋，极脆甜，皮薄如纸，秋季多雨，雨后太阳一晒，皮便开裂，像老人脸上的皱纹。还有一种土李子，状如牛心，果香味很浓，核小肉厚，熟透的时候，果皮紫黑，上面有厚厚的果粉，吃起来很香。大伯见我们爱吃，第二年就从自家果园里挖了几株枣树苗带过来，两棵枣树被我爸栽到了果园里，一棵栽在院里，自此以后，家里年年有枣花看，有枣子吃，枣树长得不慢，几年的时间，粗如手臂，秋天的时候，家里收了玉米，枣树就当了天然的玉米架，金黄饱满的玉米穗一串串挂在枣树上，映着青绿泛红的枣子，非常惹眼好看。

后来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大伯身体也不太好，几乎出不了门，也不常走动了，偶尔来一次，我在外面念书，也再没见过，没几年，就听说大伯也去世了。大伯的儿子，也已经年过五十，过年初二的时候，来过家里，还去爷爷奶奶的坟头烧纸上坟，他和大伯长得很像，高个，说话走路都像。回去的时候，送他到门口，姑姑和爸爸们都想起了大伯，都很感慨。初七，我刚来上班，给家里打电话，爸爸说，大伯的儿子去世了，心梗，刚入殓。一时间，觉得太恍惚。老一辈的亲戚，似乎也随着人的离开，慢慢走远了。院里的枣树，也因为盖房子修整院子的缘故，挖掉，变成了锅底的一捧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