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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摩

2024-01-07  本文已影响0人  东坡书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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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主题征文第15期活动。


这天刚下了一场大雪,漫天皆白,路上行人稀疏,他拿出手机来拍了张雪景。对于他来说,这又是一个孤独的夜晚。

他是一个研究生,这时刚吃完晚饭从一家小饭馆出来。由于家境一般,他每天都要去一家农民工聚集的小饭馆吃10块钱的盒饭。中午他绝不在学校吃,因为学校食堂的午饭一顿要12块钱,他宁肯多走几步路也要省下这两块钱。

昨天学校发了本月600块钱的补助,当他拿到这笔钱后立马有种按捺不住的冲动,这冲动像细长的爪子一样抓挠着他的心。使他如此心痒难耐的是一家按摩店,每天他散步经过这家店都要往里张望一下。有次他看到十来个穿短裙丝袜的女子在两个男人面前一字排开,像是在供两个男人挑选。他不由得心驰神摇。

今晚去那家按摩店的念头又在蠢蠢欲动。他想:先去公园散散心吧,我得先好好琢磨琢磨那个女生的事。他在昏暗的公园里慢慢踱着,想着自己的心事。公园里的路灯放着白光,似乎同时也放着寒气。地上是厚厚的积雪,四周空荡荡的不见人,整个公园被死寂笼罩着。像这样阴森的地方对生性孤僻的他来说却是天堂,因为在这他不必在意别人的眼光,他好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她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呢?昨天还好好的,睡前我们还互道了晚安,怎么今天就不理我了?可能她觉得和我聊天很无趣吧,或者她最近正和某个男生聊得火热,刚刚在电梯间不就撞见她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吗?我要不要找她身边的人帮忙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算了吧,需要自己努力巴结的女生是一定追不到的,我还是不做无谓的努力了……”

他所有追求女生的努力全都像海浪一样拍死在了沙滩上,而后面的海浪仍在一波一波地涌来。他明知应该停下来,但孤独把他像牲口一样抽打着,他虽在竭力躲避却只能围着碾盘打转。

其实他的外貌是能吸引女生注意的——戴一副黑圆框眼镜,一双澄澈的眼睛,上面静静卧着一对仿佛用笔描过的眉毛,女人一样的嘴巴,白皙的脸蛋。然而他对女生的吸引力也仅限于此了,假如女生和他散一次步,谈一次天,那么女生对他的好感就会所剩无几。他在交际上极为笨拙,因此至今从未谈过一场恋爱。可他对于异性充满了渴望。迟迟得不到满足的渴望给他带来了许多痛苦,就好比河道淤塞导致水灾一样。

就这样,他在幽僻的公园里独自低头走了很长时间,显得心事重重。他越想越郁闷,越郁闷越想去那家按摩店,他把放纵作为一种对于苦闷现实的报复。不知不觉中,两条腿把他送去了他想去的地方。

他远远看到了那家按摩店硕大的门面招牌——盛和轩,右下角是电话号码,招牌下方是一块长条滚动屏。堂而皇之的门面让他越发觉得这背后是一个快活世界,上面每一个字乃至数字对于他都是种诱惑,令他浮想联翩。他害怕身后有他认识的人看到他进去,毕竟这儿离学校太近了。于是他走到店门口并没直接拐进去,而是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再折回来,以观察来的路上有没有认识的人。确认安全后,他这才放心地走进了那家店。

他踏入店门后立马被暖和的蒸汽包围了,眼镜上一片模糊。前台服务员赶忙迎上来介绍各种价位的服务。他看了看价钱,最低九十多,贵的三百多。价格低的他担心可能没有他想要的,贵一点的他又嫌贵,毕竟能顶好几天的饭钱呢。他咬了咬牙选了套中等价位的服务。在前台服务生领他上楼时,他开始担心钱白花了,店里的装修看起来是那么精致典雅,像是正规场所。服务生把他领到一间小房间后就去叫技师了。房间里有一个大炕,占了房间三分之二的空间,炕中间有一张小桌,桌上放着糖果和水,小桌两侧摆着枕头、叠的整齐的被子和毯子。靠门的墙根有两只矮凳。房间门上嵌着一块竖长条玻璃,只有最上端巴掌大的一小块是透明的。墙上和炕沿下方都有灯,分别归不同的开关控制。

他先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瘦弱的女人。她一头短发,长相秀而不媚,只是脸上的皮肤暗示她的岁数应该在三十以上,背有些驼,穿着短袖工作服、黑色短裙和丝袜。她看到他时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请问你是6号房间的客人吗?”她问。

“嗯。”

“请稍等,我去打热水。”

不一会儿她端着一盆洗脚水进来了,水里泡着一袋药。他把脚放进盆里。她转身带上门但并没有关紧,而是留了条缝,随后她脱了鞋爬上炕,在他身后给他捏肩。

你多大?他开门见山地问。三十五,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么诚实,他说。这有啥,又不是谈对象,她笑着说,你呢,你多大?比你小十岁。属啥的?属猪。我侄女属鼠的,今年24了,要不给你介绍一下?她可好看了。他自言自语:属鼠的?比我小一岁。她说:她以前当幼教,现在嫌累不干了,之前谈过几个对象都不满意,非要条件好的。她长得是真好看,笑起来有俩酒窝,开个直播间就仨人也能吧啦起来没个完,可把我乐死了......

听她说话他觉得很亲切。她端洗脚盆出门的时候他注意到她神情很满意。她回来后把墙上的灯关了,只有炕沿下方的灯亮着,房间顿时暗了许多。她开始给他按摩头部,两人一时间没了话。

他率先打破沉默:你有没有碰到过不规矩的客人?有呀,咱得给人家说呀,咱这是正规按摩,再不行就打手。说着她又笑了。他问:你孩子多大了?十四了。你二十就结婚了?嗯,农村人结婚早。她突然变得有力无气起来,好像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你老公是干什么的?开出租的,她又恢复了本来的干脆利索。

他心里在犹豫,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放肆。让他下不定决心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怕引起她的反感,让自己碰一鼻子灰;二是听说要给他介绍侄女,他想表现得好一点。

她上炕来给他按摩腿了。哎呦,你轻一点,他抱怨。好好,这样呢?嗯……

她就跪在他手边,她穿丝袜的大腿伸手可及。他的手不自觉地滑上了她的大腿,在她大腿上来回游荡着。所有理性考量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她笑道:哈哈,你这样我也不疼。随着他的手在她大腿上滑来滑去,他的身体也躁动起来。他说:你看都怪你,害得我都有反应了。说明你身体好,身体好。她又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脸上现出两个酒窝,在他看来很像王祖贤。

渐渐地,他的手伸到她短裙下面。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仰了一下头,紧接着动作灵巧地用一个靠枕遮住他的手臂,以防门外人看到,随后继续给他按摩腿,只不过嘴角比刚才多了一丝笑意。他见她没有反抗,更加得寸进尺,手向上挪动,快要到达目的地时被她顺势用胳膊肘夹住了。她裸露的臂肘很柔软。

“就停在这里。”她嘴角仍挂着一丝微笑。

他的手很快挣脱了她的控制,最终抵达了想去的地方。好了,好了……她温柔地把他的手拿开,一边朝他点头微笑着。他被她拿开的手很快紧握住了她空闲的一只手,手心相合让他觉得很是踏实,她则像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欣喜地微微低头笑了。

按摩完全身以后是采耳,他还从未采过耳。

会不会有些疼?她说:采耳是享受呀,疼还叫享受吗?他咕哝着:采耳不就掏耳朵嘛,掏耳朵有什么好享受的。这你就不懂了吧,她说,采耳是一种文化,我还专门花钱学过呢。这也要学?

她搬来一只矮凳,坐下后陆续拿出采耳工具来。他躺在炕上,头在炕沿这一侧,双目微闭。她先用一只灯照了照他耳朵深处。哎呀!你算来对地方了,她像有重大发现似地宣布。我从来没掏过,一定很多吧?都满了!随着掏耳勺从他耳朵里缓缓抽出来,她惊呼:哎呀!快看!快看!他闭着眼说:不看不看,恶心。每次掏耳勺满载着战果从他耳朵里出来她都要让他看。他坚决不看,一直闭着眼。她微嗔:掏出来这些我都给你放这,叫你不看。他开玩笑说:留着吧,留着作纪念,替我收藏起来。随后她用棉棒插入他耳朵里开始转。我怎么感觉顶到鼓膜上了呢?他问。嗐,哪能顶到鼓膜上。

采完耳是拔罐,他从未拔过罐,又问:会不会疼?有点疼,忍忍就好了。她说着把一只只点着火的玻璃罐伶俐地倒扣在他后背上,每次还未接触到他罐里的火就息了。哎呦!他身上每多一只罐就夸张地叫一声。待到他后背上扣满了玻璃罐时,她收拾好东西坐在炕沿边的矮凳上,两腿分开,正对着趴在炕上动弹不得的他。

送上门的帅哥不好好享受,我糊啊?她一边说一边拨弄着他的胳膊、脸、手,而他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捏来捏去。她在炕沿上拄着脑袋歪头看他,他几次作势要吻她,她总是把脸贴过去,可他想吻的不只是她的脸颊。你吃不吃糖?她问这话时两人的嘴已挨得很近,他甚至能看清她嘴边的细小汗毛。暧昧像病菌一样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吃。他刚说完她就把嘴唇贴了上来,将一颗糖送进他嘴里。他还从没和女人这样调过情。

她开始起罐,他照旧夸张地喊疼。待到他能自由活动的时候,他一骨碌爬起来抱住了她那瘦弱且微驼的身躯。奇妙的事发生了——只是拥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竟给予了他莫大的享受。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世界的冷漠一下子全不见了,他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他想一直这么抱着她,永远不松开。她也抱住了他,使劲用头和一只肩膀夹紧他的头。后来,他让她倒在自己臂弯里,俯身疯狂地吻她。她也把舌头送到他嘴里,两人的舌头、唾液交织在了一起。

好了,到点了,她坐起来说,双目低垂,娇羞无限。这时他对她的爱意达到了顶峰,他不住地吻她的脸,她脸上的皮肤也像其它地方一样嫩。

能实战吗?他含蓄但炽烈地问。339元的spa服务可以,而且得喜欢你才行,她小声说,仍然满是娇羞。他巴不得她多呆一分钟,甚至想现在就点spa服务,但很快这个念头就因高昂的价格打消了。

他又把她顶在墙上缠绵了一会儿,最后她挣脱了出来。他不住地要求“亲一下”,这最后的愿望没能达成。她笑着大踏步走了出去,待看不到她时他听到她在咳嗽。

这一晚太美妙了,他对异性的渴望终于得到了满足,还从未有女人让他体会到这样的柔情。接下来的一天里他一直处在恍惚中。种种美妙的瞬间被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细细品咋着,吃饭时、走路时、洗澡时他都沉浸在回忆中。坐下来写作业时,一到需要用点脑力的地方他的思绪就飘到她那里,接着就是一阵发呆。一项简单的作业他做了许久才做完。他后悔昨晚分别前没要她的微信号,而他明明跟她提起过这事的,她当时也答应了,可后来他把这事给忘了。

至于第二天他到底还要不要去她那里,他有那么一阵曾决心不去,主要是钱的原因。一百多块钱!能吃好几天呢!但很快这一脆弱的决心就被他对快乐的向往冲得荡然无存。下午他心不在焉地看着专业文献时,感到自己正同快乐一点一点地接近。这天晚上他从小饭馆出来就直奔那家按摩店而去了。

他依然径直走过那家店再折回来。当他靠近那家店时,他觉得自己像一块铁正为磁石所吸引。

给我来个这个,他指着上次做的项目对女服务员说。楼上房间没有了,一楼可以吗?女服务员问。嗯,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他还不知道他即将为这个回答后悔莫及。

换上拖鞋后,他跟着女服务员来到了一个内部摆设和上次一样的房间,区别在于这个房间离大厅只有十米远,而且门口正对着楼梯口。门外人来人往,屋里说话声音大一点外面人就能听到。

我找上次给我服务那个,他说。几号?我不知道几号,你们没有相关记录吗?没有。不能把技师照片都让我看一看吗?不能,女服务员顿了一下说,给您叫的技师不合适的您可以换两三次。他犹豫了一会儿后同意了。

随着几下敲门声和一声“您好”,门口出现了一个有些显老的女技师。除了你还有别人吗?他尽量客气地问,心里对这个女人格外抵触。有,我让前台服务员给您再叫。那个技师一点也不恼。在她转身离开时,他的注意到她的马尾辫。她是短发!他猛地回想起了她这一大特征,赶忙跑出房间对前台服务员说:上次那个是短发!

她终于来了,眉眼低垂,嘴角依然带着那丝微笑。他柔声说:你让我好找啊,你是几号?21号。我可记住了,下次不用再这么折腾了。她笑着出去端洗脚盆去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坐在炕沿上等她回来,两手在大腿上来回地搓。然而,今晚他获得的快乐将同他的期望成反比。

她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今天她老板开了个会,说最近上边查得严,有家按摩店被查出问题来关门了,还有的女技师直接被抓了起来。把那技师脸都打肿了,她不无害怕地小声说。

两人都压低了声音说话,而且房门还不能关死,必须留条缝,这是店里的规定。门外一嘈杂起来两人就相互难以听清对方在说什么,说话的一方必须重复好几遍另一方才能听清。于是,许多时候两人干脆不说话。气氛一度变得十分尴尬,两人在尴尬中煎熬着。他竟没想到盼了一天得来的却是这个,不禁格外沮丧。有那么一瞬间他从她脸上看出了厌烦与忧惧,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和颜悦色的神情。由于拔罐、采耳昨天刚做过,所以今天不用再做,她只是跪在他手边敷衍地给他按摩几下。昨天那些项目所营造的融洽氛围也没有了。

煎熬之中他在她身上乱摸着,试图从中获得一些满足。虽解禁了不少区域,但他从中得到的乐趣却远不如上次。他的身体甚至没什么反应。在触到她扁平的乳房时,他甚至产生了一丝对她的轻视。两人目光接触,他难掩这种轻视,这使他有些难为情。唯一让他得到享受的只剩下拥抱,他又找到了那种安全感。

我枕你大腿上可以吗?他问。可以呀。他把头枕到了她的大腿上。怎么感觉你像我妈呢?哈哈......乐死我了。她笑弯了腰。我叫你“妈”你答应吗?行啊,她笑着说。妈。哎!两人先是愣了一会儿,哈哈哈......

这是那晚唯一气氛活泼的时刻。

末了,她说了句“真舍不得你”,这话在他听来透着几分不真实。在回学校的路上,他很失落:今天得到的快乐连昨天的零头都不到。所幸他问到了她绑定微信的手机号。

她迟迟不通过好友申请,他心想会不会是她没打算加。彷徨的他给她打了个电话,停机。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号码,就反复检查那个号码,琢磨自己听错的可能。“1”是不是听成“7”了?“3”是不是听成“4”了?可当他将改过的号码输入拨号框后要么显示空号,要么显示号码归属地是很远的省份。他失望地想:看来她只是随便说了个假号码,怪不得搜出来的微信昵称看着像乱起的。

他再一次为女人而情绪低落,这并不是第一次,但这次有所不同。如果对方一开始就对他不感兴趣,他受到的打击还不算太大。可一个女人本来是对他感兴趣的,后来却丧失了对他的兴趣,这使他落入深深的绝望中:连对他感兴趣的女人最终都会远离他,还有什么女人不会远离他呢?

过了半夜十二点,那个号终于同意了他的加好友申请,并发来一条消息:晚安,小帅哥。后面跟着一个微笑的表情。他原本沉到谷底的心情一下子高昂起来,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他之前想多了!她并没对他丧失兴趣!他连忙发了一串消息:怎么这么晚才加上?你手机号怎么停机了?我以为我输错了。你下班了吗......

她只淡淡地回了句:知道了。

他又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她都没回,他的心又一次沉了下来。他觉得今天过得很不圆满,想找补回来。他要证明:上次那样尴尬只是因为在一楼的缘故,并非是她对自己失去了兴趣。听她说上午人很少,不用担心被安排在楼下,而且上午一般不会来检查的,他决定明天上午再去一次。金钱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相比于异性的温存来说金钱算不得什么。隔一夜之后的上午十点,他又去了。

这次也很不巧,她正在给别的顾客服务,也就是在“上钟”。他还得等四十来分钟。他借着上厕所的名头在各处转了转,想找找她。从一个房间的门缝里他看到她正给一个躺炕上的男人按摩头,只见她微微歪着头,按摩的动作很是轻柔,两人像是老朋友一样。他的心一下子掉进了醋缸里。因为不能到处乱看,他不情愿地回到了自己房间里。

四十多分钟后,他听见了敲门声,接着令他朝思暮想的人出现了。她进门就问:你怎么又来了?我来不行吗?你这孩子!等着,我给你打水去。这次如他所愿,气氛没有昨天那么尴尬,两人说话时也不必压低了嗓门。他问刚刚她给按摩的那人是谁,她说是一个老顾客。他满是醋意地问: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发生啥呀?人家有家有室的,来就是单纯按摩,你想哪里去了?他提到她侄女,她笑着说我都让你在我身上乱摸了,还怎么把你介绍给我侄女。他又一次问能不能实战,她仍旧说做spa的房间可以,因为那里有一个不透光的小浴室。spa太贵了,他说。你可以做二百多的啊,这俩项目房间是一样的。她样子很是诚恳,不像是别有用心,但他还是没有答应。

快结束时,他问她还有多长时间到点,她说还有十分钟。这么快啊,他惋惜地说。我都觉得时间过得好漫长呢,你还觉得好快,她笑道。这话他听着有些奇怪。她临走时,他又把她顶在墙上缠绵,但她的回吻不像之前那样热烈了。

他在房间穿衣服时收到了她发来的消息,让他别来了,还发了两张图片。一张是上边检查的通知,一张是两个警察站在一个女子两边的照片,那女子的穿着像是按摩技师。她说最近查得严,为他好还是不要来了,还劝他找个对象。我的心现在在你这里,没工夫管别人,他说。你别把心放我这儿,其实我不是三十五岁,我孩子都和你一般大了,他今年都工作了。没关系,我只知道我喜欢你,年龄不是问题。不行,我不能耽误你。

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他继续沉浸在甜蜜的回忆中。他第一次尝到了恋爱的感觉,这正是他心目中的理想爱情应该有的样子:她理解他、爱慕他,他也因她的温存而爱她。他知道这段感情谁都不会祝福的——两人差了二十几岁,她孩子都和他一般大了!况且她还有家室!可他此刻完全不把这些当回事,他只知道他爱她,而她能带给自己温暖,其余的问题留到将来再去解决吧。他太珍惜她了,她的出现好比一束温暖的光,照进了他那多年阴冷的小屋子。他等这束光已经很久很久了,等得他心力憔悴。如今他可算等到了,谁都不能阻挡他拥抱这束光。即使他的爱是畸形的,他也要义无反顾地爱下去。

可第二天,他渐渐被她的一句话拖入到了犹疑的泥淖中,这就是关于时间过得好快的那句话。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对我厌倦了?让我别去了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可她隐藏得也太深了吧?我一点都没察觉到。不过或许是我太敏感了?他心里乱糟糟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是错的,他又去找她了。他还不知道的是,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去。

见面后她冷淡了许多,劈头就是一句:不是让你别来了吗?她嘴角不再带笑,更不让他随便乱摸。他问她怎么变了。她说:我顾客基本上都找我做spa。你这一百多的项目我才挣几十块钱,一个spa项目我能挣二百块。另外你来了也耽误我接spa的活儿。你听外面,这人进spa房间了,要不是你来了我就能给他做spa了。

原来她对他并不是真的喜欢!他老是来耽误她挣钱了!他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他甚至能听到裂开一条条缝的声音。原以为遇到了真爱,却没想到她其实真正在乎的是钱!她对他的种种温存都是逢场作戏!

其实她一开始是对他有些意思的,觉得摊上个俊俏小伙子是占了便宜,毕竟自己都四十多岁了。但后来她发现和他聊天很累,要主动带话题,还要照顾到他笨拙的表达。她许多话他都接不住,只知道在没话的时候抱一抱她。她试图诱导他点贵一些的spa,她好多挣点,这样即使聊天很累也能接受,可他又没钱。他第二次来的时候她就有些厌倦了,想吓吓他,好让他别来了。可他一直没完没了地找她,最后她不得不扯下温柔的面具,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并不爱他,她爱的是钱!和她保持暧昧关系的不只他一个,只要不是太讨厌的顾客她都会施展那一套温柔攻势,让男人神魂颠倒,进而花更多的钱在她身上。因为他太穷了,所以被她踢出了顾客行列。

“你下次要再来我见了你扭头就走。”她就此宣告了两人关系的结束。

从店里出来,迎面吹来一阵寒风,他像是掉进了冰窖里,只觉得彻骨的寒冷。他茫然不知往何处去。前面是一家火锅店,一群青年男女正从店里出来。其中一个男生说了句什么,逗得女生们哈哈大笑。那欢笑声在他听起来是那么遥远。他失魂落魄地朝前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熟悉的公园。

还会有人爱上我吗?他悲哀地想。他把这全归罪于自己那不讨人喜欢的性格,而这种性格又是他从小养成的。要是人生能重来一次就好了,他想。这时他走上了一座架在湖上的桥,夜里的湖水黑漆漆的,似乎暗示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往下一跳就能重来了,他想。

他在桥上站了一会儿,觉得太冷了,就回了学校。

几天后又是一个孤寂的夜晚,他依旧独自一人在公园散步,同时希冀着那可望而不可即的光。那光什么时候来呢?还会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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