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王阳明之淬炼（4）

文｜时光流淌

上期读到，王阳明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甚至动了出世隐居的心，幸得老道点拨又给卜了一挂，才放下思想包袱，决定勇敢直面现实。

下定决心的王阳明出发前去南京看望受牵连被安排到南京坐冷板凳的父亲，他对父亲说，他已经决定去龙场，勇敢地面对这次放逐。

临行前，王华让两个仆人跟随王阳明。在重新上路前，王阳明写下了动人心弦的一首诗：“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

普遍认为，王阳明用这首诗表达了他决定直面前途未卜的未来之后如释重负的感觉，里面透露出的勇气让人深深感动。

读到这里不得不佩服王阳明先生，无论经历什么样的艰难险阻，他总能快速爬起来，给自己发动源源不断的精神动力。

再次上路，王阳明从浙江到江西，再从江西进入湖南，从湖南进入贵州，一步一个脚印，终于在1508年初到达了他的放逐地——贵州龙场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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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场驿位于今贵州贵阳西北约八十里的修文县城，地处荒僻，虫蛇甚多，瘴气流行。王阳明到达龙场驿时是一个太阳还未升起的早晨，植物腐烂的气息在森林里形成浓密的雾。这仿佛是一个迷幻的世界，看不到任何希望。

原龙场驿站的站长在工作交接时给王阳明提出了未来的生活中需要时时警惕五点建议，这五条金玉良言也从侧面说明了王阳明生活环境之恶劣。

第一，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当地少数民族和我们不是同一类人，阴鸷易怒，发起火来像魔鬼，要命的是，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发火。即使是中原人，也不要随便和他说话。来这里的人有很多是为了逃避法律制裁、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好人谁会来这里；
第二，注意空气质量。这里的空气看上去清新，但暗藏杀机，尤其是早上和夜晚，森林中的瘴疠之气四处弥漫，稍不小心就会中毒身亡；
第三，动物凶猛。这原本就是野兽的家园，所以要时刻小心狼虫虎豹的攻击；
第四，自力更生。法律虽然规定政府供应粮食，但经常一年才来一次，所以你要学会种植谷物；
第五，也是最重要的：既来之则安之，一定要保持乐观的心态。

然而，王阳明要面临的困难远不仅于此。

首先，他需要自己解决住宿问题。按大明律，王阳明是戴罪之人，不得居于驿站。他找到一个山洞，阴暗潮湿，却能抵挡频繁而至的雨水。住山洞的一天晚上，一只狗熊在他们熟睡时走进山洞，把他一个仆人的半边脸当成了夜宵。此后王阳明让仆人打造了一扇石头大门，睡觉前必须关门。

其次，他们需要解决水土不服和瘴气中毒的问题。为了生存，王阳明只能用他有限的中医药知识采集消毒的植物放到锅里煮沸，祛除瘴疠气。

第三，他得解决粮食问题，他带着仆人开垦土地，种植前任留下来的种子。

第四，他还得预防自己和仆从精神奔溃，罹患抑郁症等。为此他得为自己和他的仆人找各种乐子。他把自己居住的几个山洞和临时搭建的窝棚起了很多文雅而有深意的名字，比如他所居住的山洞叫“玩易窝”、“何陋轩”、“君子亭”。除此之外，王阳明还给他的仆人用大白话唱民歌，跳最狂热的舞蹈，以驱逐他们对现实的沮丧。为了淡化残酷的生存环境，他凭记忆诵读理学经典，把自己从现实世界中拔出来沉到思想世界中。

有生以来，王阳明第一次有意识地陷进回忆中。他突然发现了许多自己从未发现的事实。他钻研军事、探索理学、浸染佛道、苦攻辞章，都是他那“野多违俗”的性格和“成为圣贤”的理想与现实世界的生死搏击。现实世界总把他的性格和理想打倒在地。而他自己也注意到，每一次他都能站起来，并且比倒下之前更强大。就在他被投入锦衣卫大牢前，他心中已有了明确的目标，那就是身心之学。即使在来贵州的路上，他还在探索身心之学的精妙。不过他也承认，现实世界还是很强大的，因为它用龙场这一记重拳把他打倒在地，至少在他回忆往事时，他还没有站起来。

实际上，从内心而言，他现在比过去强大了百倍。他说：“我已超脱了得失荣辱，只是还无法超脱生死。”

为了试图超越生死，他为自己准备了一副棺材，说：“我现在就听天由命吧。”

“听天由命”不是放弃，而是某种洒脱，它是在我们无法改变事情时的淡然心态。

此时的王阳明离龙场悟道已经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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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会忍不住想，如果我也遇到王阳明这样的境遇，我会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在消沉、苦闷、颓废、绝望中把余生交付在贵州龙场驿？——很有可能！

会不会被现实彻底击垮，从此不提理想抱负、不读圣人经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隐入森林，隐入尘埃？——很有可能！

……

可王阳明就是王阳明！用《典籍》里孔子的话来说：“身处困境仍然求道，近乎于道！”

是啊！我们终究不是圣人，可面临生活的打击，我们还是可以再勇敢一些！再坚强一些！再强大一些！

王阳明最终如何超越生死，又如何龙场悟道？

我们下周继续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