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墙
它一直在那儿,墙面已经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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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曾经是一条窄窄的弄堂。同时过两个成人会觉得拥挤,交汇时需要各自侧着身子直着脖子小碎步贴墙过。所以通常情况下,看到对头来人,还没进弄堂的另一头的人会等来人过了再过去。
孩子们不一样。靠着墙面对面站着聊个天刚刚好,而且无比惬意。这样的惬意不仅来自背靠墙的舒适体态,更是因为弄堂里的穿堂风总是格外清透,尤其夏天。
农忙季的午后总是特别静。烈日当头,整个大地都被炙得明晃晃的。只有知了是爱极了这样的炙烤的,它们此起彼伏的叫声比七月的骄阳还要火热。
大人们午睡了,孩子们出动了。
大家不约而同到弄堂集合,大夏天,再也找不出比弄堂更惬意的玩耍所在了。折纸、拍“纸豆干”、聊闲天、在弄堂里“开火车”还不带“脱轨”的……
弄堂的两面老墙是带给我们最多欢乐的。
我们比攀墙。两脚顶牢墙角,在“预备,开始”后,几个人左一脚右一脚地往上走,一直攀到人家二楼的窗户。就那么左右开弓“站”在弄堂上空,比划着,喊着,叫着,定夺出名次。
我们也比“跳功”。“攀功”决出名次后,大家各自上下挪移,找到一个自己认为可以征服的高度往下跳。“站”最高的那个总是最后跳,用俯视一切的眼神看大家跳完,又在大家齐刷刷的注视下凌空跃下,然后在大家无比景仰的啧啧声里摆出这么点高度“太小儿科了”的表情。而后,悄悄地,用大家不易察觉的小动作安抚下自己隐隐作痛的膝盖——勾起左腿揉揉右膝盖复又勾起右腿揉揉左膝盖又或者弯腰假装给脚踝挠痒痒。
我们常常恶作剧。看有人往弄堂过来,我们三下两下就上墙,等人家从我们胯下过。通常一溜人上墙是很容易被发现的。但是发现了又如何呢?对一群野惯了的孩子,呵斥是没用的。你要不然绕远路走,若有急事赶时间,就真的只能骂骂咧咧从孩子们的胯下通过了。更多的时候,我们是选一个人上墙,其他人假装没事样在一边玩儿,待有人上当经过,“哗”一声起哄,跟捡了金元宝似的。
有时候我们“咚咚咚”的攀爬惊动了老墙里的主人:“噶讨债个小人,墙要踹倒个不晓得个啊?踹倒了你们赔……”她总是骂着骂着就想来抓我们,但是她从来没有得逞过。她出门来抓我们时,我们蹭蹭蹭地上墙了;她从二楼窗口探出头来开骂时,我们又“咚”地一声落地了。我们几乎不需要跑路就能躲过主人的惩罚——那几声骂不痛不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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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其中一面墙倒了。
弄堂不在了。剩下的另一面老墙,在风里雨里斑驳,在有阳光的日子里安详。当年弄堂的泥地里,野草丰茂,小石子凌乱。墙角的那片苔藓,早已渗进老墙的骨子里,那么浑然天成。
它一直在那儿,讲着当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