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家园
二十岁,突然想重读王小波。
精神家园因为看到了一些徘徊在文学边缘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正是此时此刻的我希望重逢和探索的。他的作品一直游离在时空的交织变换里,大胆直白、特立独行。读他的书,这种阅读体验很像在时间的推移下,意识到个体不再是世界的中心而慢慢平复思想的过程。
如果说高中时代走马观花式的阅读方式带来了什么,只能拱手对自己说一句抱歉。看见广阔的星辰大海,求索的欲望烧毁了航行的地图,看见过许许多多的岛屿,但从未真正领略过它的风光,打上地标和界石,插上阅读过的小旗子,这就是一个普通水手的使命。而现在,不知所措飘荡了四年后,在生活有些咸味的海风的吹拂下,那破烂不堪的小旗子竟又闯进了我的视野。这次应该像个征服者一样,要对理性重新下一个自由的定义。
没错,这座旗子飘飞的岛屿就是王小波的领地。
二十岁这个阶段,就像海船触礁而被大浪冲到岸边,迫切需要淡水和食物,如果可以,还希望找到一点奢侈的人文关怀。
精神家园王小波的人生轨迹无法复制。他仿佛天生就有一种脱离主流的特质。生前文坛无人问津,死后作品扬名天下。如果王小波没有在残忍的春天突然终止了生命,我想,而今的他,定会以左手杂文超越右手小说的姿态和冯唐一较高低。王小波让那只特立独行的猪挣脱束缚走向自由,冯唐在如何成为一个怪物的路上秉持理性孤高向前。倘若两人笔锋相对,必有连珠妙语横生趣味。而他的文学写作模式同样是后无来者。文革在他的笔下,以幼童式的朦胧认知出现,带有几分戏谑和奇特。他没有系统地按照自由撰稿人的成长之路出发,连作品的初期阅读和推广都是由无关文学的人来完成的。和其它圈内作家毫无交集。在死后的葬礼上,前来吊唁的人形形色色,唯独少了作家的影子。他归国后曾说“听说有个文学圈子,但我不知道它在哪里。”
关于他的死,和海子的死一样,仿佛都在文学史上点燃了一个重磅炸弹。王小波虽然一米八多的个子,知青下乡时野地像一匹蛮牛,但最后却死于突发的心脏病。最后两声撕心裂肺的呐喊被黑夜吞没,我们后来了解到的仅是他痛苦的表情和对着南墙弓蜷的身体。
九二年到九七年,王小波写出了百万字的作品,黄金时代成为他最得意的宠儿。穿透重重迷雾,在悖论性的体验之上,超越性的眼光和高蹈不羁的气魄正是他作品深刻性的表现。文理兼修的独特气质创造了不少让人印象深刻的说法:主人公每时每刻都想证明费马定理来缓解压力,开平方的机器在战场上大显神威,不少人死在根号二和根号七下,一切都像极了粗鄙欢乐般的顽童恶作剧。有时,略带狂暴的江湖习气还不断变化出愤世的讽刺与狂言。王小波的作品和人格一样充满矛盾,锋芒毕露间又在韬光养晦,顽强怪诞之下却又对理性无比热爱。这样的灵魂想必需要很多种类的养料。
王小波是理性的,但也是残忍的,他永远活在当下,拒绝放弃生命的纯粹和率真,哪怕是否定自己。这个时代,理性和感性并存,思考和自由并重。很感谢王小波塑造了一个精神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