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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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老人口里叼着一碗饭,右手撑着斑驳的墙,左手抓着老寒腿,一厘米一厘米地往前挪,细密的汗珠在皱纹里蒸腾着。
女儿眼巴巴地望着她,想表达点什么,但喉管只是微微动了动,咳出一点浓痰,吐在坐椅的右边,用左手边的旧毛巾稍微擦了擦嘴。
堂屋里散发着尿素味儿。如果过堂风吹过来,就相对浓烈一些,女儿总是不自觉地用毛巾挡住口鼻。脸上的乱云发红,不知道是害臊,还是被病痛逼得走投无路。
从厨房到女儿身边仅仅六米半,老人却像在经历马拉松一样。那个赖着不走的痛嬷嬷,总像一万个容嬷嬷给她扎着针。
一个声音轻轻说:“婆婆,把饭给我吧!”
老人一看是姓傅的丫头,就嗳了一生,又叹了一声,说:“她早上没有吃饭,我就炒了点油盐饭,只讲不饿肚子。”
傅丫头一瞧,白白的米饭里没有任何内容,连一点油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一般的人家,生活条件再不济,也要往饭里加一个鸡蛋。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酸酸的。
“你知道她是谁吗?上次来看过咱俩的。”老人好不容易和女儿并排坐下来,就问她。
女儿的嘴角向右抽动了一下,乱点了几下头,默默吃着碗里的油盐饭。
“我每天早上教她算账呢,有几个人买了多少东西,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老人就像夸小孩子一样夸她。
她今年已经58岁了,因为脑中风,已经被老人照顾了18年。
老人和老伴总是叫她佳宝,还是她小时候的名字呢,从来都没有改。这唯一的女儿,从小都是老两口的心头爱,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他们总是佳宝乖、佳宝乖地叫着。
老人25岁的时候生的她。在那个年代,属于晚育型,哪怕是个女娃娃,也视若掌上明珠。小佳宝白白胖胖,面若桃花,见人就笑,谁见了都夸她是个宝。
村里好多人家的女娃娃都没有上过学,老两口却把她供到了高中。如果不是高考差几分,她自己不愿意去读,是不会结束学生生涯的。
老人回忆起这些,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可一回到现实里,就说:“我有时在想,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坏事,为什么她会受这种折磨,我也跟着受尽苦悲。”
“婆婆,别这样想,过好当下,你们娘俩能相互陪伴,就很好了。”傅丫头说。
“嗯,只有这样想啊。总比她先走了,我看不见,天天哭天抹泪强。”老人的眼眶湿了。
“那她的两个孩子,多久会回来看看?”傅丫头尝试着问。
“外孙子去深圳了,说不想结婚。外孙女很忙,除了上班,还有一个读一年级的孩子要照顾。我尽量把佳宝照顾好,不给他们添负担。反正已经油尽灯枯了,就这样一天天挨吧。”老人说这些的时候,挺平静的。
老人从纸巾盒里摸出一个小本本,然后掏出一个老人机,像想起什么来似的,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连续响了十几声,最后听到的声音是标准的普通话: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每个月这个时候,女婿都会按时打来生活费。不晓得为什么,最近两个多月没见一分钱,我需要吃药,她也需要吃药……”老人有些焦灼。
“他之前,有没有跟您说过什么?”傅丫头问。
“他说自己的工资不高,在外面还有很多外债,只能给我们每个月800的生活费。还说以后无论怎样,都不会少。可是,我一直在打,一直没有人接,是不是换了电话号码?”
“您还有没有别的途径可以找到他?”
“那两个孩子倒是可以,但是他们总不爱搭理他,特别恨他不管妈妈。唉,我要不是接了手,佳宝可能早就死了!”老人说得眼泪汪汪的。
佳宝吃得很慢,一字一句地听着,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2)
佳宝40岁之前的日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老公在镇政府上班,一双漂亮的儿女品学兼优,自己守着一个大超市,口面好,人缘又好,从来都不缺客源,如同守着一个小金库。
很多人说,做女人就要像佳宝那样,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可以在小富即安里风调雨顺。如果人生剧本都是这样,谁又会叹人间沧桑是正道呢?
佳宝的脸红得像一抹晚霞,好像在稀释过的红色素里泡过一样。但好看里总有一些不正常,隐隐的头痛总是缠绕着她。她去医院检查过两三次,医生说没有问题,她就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40岁生日那天,老公给她做了一桌子大菜,糖醋排骨、板栗红烧肉、胡萝卜炖羊肉、还有她最喜欢的粉蒸肉,以及几个不大不小的海鲜盘,喜得她合不拢嘴,说自己越老越有福了,主动提出来要多喝两杯。
没想到酒后,她说头痛。老公以为她喝多了,就让她上床睡觉,自己则慢慢把一桌残羹剩饭收拾干净。她借着酒劲儿,像摸儿子的头一样说:“老公乖,老公乖……”
半夜,雷雨交加,佳宝头痛欲裂,口鼻里都是血,挣扎着把老公捅醒,自己却昏迷过去了。
老公赶紧拨打120,一刻也不敢耽误。县医院的医生说她这种脑溢血必须立刻动手术,但人太年轻,病情又危机,不敢造次,建议马上去市中心医院。
生死事大,老婆命悬一线,他多希望得病的是自己啊。两人青梅竹马,虽然到不了如胶似漆的地步,但两个人的情感胶还是比较多,就像佳宝说的,他们时不时地会像桃树分泌出桃胶来。这种天然的物质,不需要任何修饰与手段,都是自然出胶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手术同意书上签的字,那一笔一划好难得写啊!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名字会派上这样的用场。手术中的分分秒秒,像沾在身上的刺,由皮肤扎向骨头,在骨头缝里旋转。
他好生后悔,自己不该做那么多高油高脂的菜,让佳宝大快朵颐。还有,他最该拦下那两杯酒,一杯也好,哪怕半杯也好。可是他没有,自己还跟着助兴,真该死!可是事已至此,后悔有什么用呢。
佳宝还是不省人事,颅内出血点多,血又稠,医生说如果24个小时内不醒过来,就准备后事吧。
老人是连夜赶到医院去的,一看到佳宝在重症监护室里,就哭天抹泪,说自己宁可早点死,把佳宝的健康换回来。然后,一声连一声地唤:“佳宝乖、佳宝乖。”
两个孩子听闻后,也眼巴巴地在重症监护室外看着妈妈。他们从没有遭遇这样的“暴风雪”,女儿泪水涟涟,儿子不哭也不闹,就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等待着奇迹。
佳宝醒过来时,是术后的28个小时23分。她两眼泪汪汪的,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说话零零碎碎的,一点儿都不连贯。得知自己是脑溢血,她的脚开始蹬被子,手在空中乱舞,表示不接受。
老公握住她的手,再三保证:“宝,不管你怎么样,我都对你不离不弃!”
佳宝头脑比较清晰,要什么都用手比划,很少说话,脸上的愁云堆积,动不动就掉眼泪,与从前的自己判若两人。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康复,她不知道家里乱成了怎么样,她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偷偷笑话她……
住院的日子虽然难熬,但最亲的人总是围绕在身边,让她倍感温暖。可是吃药打针,是不得不坚持下去的事,还有医生要求的康复理疗,就像面对无数场战役。
45天后 ,佳宝可以自己拄着拐杖慢慢地走路了,虽然步履艰难,但总比瘫痪在床好得多。医生催促她出院,老公说还想让她多住些日子,就又住了半个月。
可是,回家之后的大反转,任谁也没有想到。
(3)
佳宝超市的货架上都生了尘。佳宝想动手重新把生意做起来,可是右边的身子怎么都不听使唤,神经变成了钢丝,手脚变成了摆设,完全是被不合格的木匠组装的样子。
来来往往的人,一看见佳宝半瘫痪的样子,就问东问西。有些人甚至还问她的脑袋清不清楚,有时气得佳宝直掉眼泪,有时又忍不住爆粗口。
佳宝火烧乌龟肚里疼。她不想面对当下的自己,宁愿死在手术台上。老天想收拾她,又不收拾干净,让人特别委屈,甚至是屈辱。可有什么办法呢,她上有年迈的父母,下有年幼的儿女,不能一甩手,就当自己是个病人吧。
老公照样还是忙公务,能花在她身上的时间不多。婆婆呢,和她的关系本来就欠佳,两个人动不动就打嘴官司。以前佳宝能够体谅她,现在即使她再怎么小心翼翼,也会惹得老人家不开心。
佳宝的母亲舍不得女儿受委屈,就主动承担了照顾她的责任。吃喝住都和她在一起,一刻也不分离。佳宝睡在床上,她不放心,总是让她睡在床里头,她在外面挡着。小时候的感觉回来了,但母女俩心里不是滋味。
佳宝术后气血非常虚,老人就想尽办法给她补。各种各样的汤,只要佳宝喜欢,变着法儿给她做。眼看她的脸色慢慢好起来,老人就想着要是女儿右半边的身子灵活一些,该多好啊。
老人的人缘很好,只要她到女儿家来,左邻右舍的街坊都会过来相陪。某一次唠嗑,老人得知穿山甲可以打通淤血,一个老人坚持吃穿山甲,治好了多年的中风偏瘫。女儿这么年轻,不能老这样半瘫着,西医没有办法,说不定中医有独到之处呢。
抱着这样的信念,老人就到处托人,找到了上好的穿山甲,就像炖排骨一样给女儿喝。老人对它没有深入的研究,不知道辩证施治,不知道和药配伍,也不知道先试一下剂量,就直接舀了一碗,送到了佳宝的面前。
佳宝没有多想,只当是平时母亲给她做的营养汤,尽管觉得味道有点怪,皱了几下眉,还是喝了下去。
没想到,她的手首先抽搐起来,再次是腿脚抽搐,然后全身剧烈抽搐,口吐大朵大朵的白沫,哼哼几声,就不省人事了。
老人吓得脸色大白,仓皇跑到门外,大声疾呼:“快来救人!快来救人!”
很快,屋子里就聚满了人。有的人帮忙掐人中,有的人赶忙拨打120 ,有的人不断地安慰老人。
老人才意识到自己犯错了 ,使劲地抽了自己两个巴掌。吓得周围的人,赶紧拉住她的手。她的眼泪直掉,不断地说:“佳宝哇,佳宝哇,你千万别有事!”
佳宝又一次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听说她做过手术的血管又破裂了。这次殃及的部位很多,说不定连智力都不正常,想要恢复到半瘫的样子也很难。
老人整天以泪洗面,一错成千古恨,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或者躺在病床上替佳宝受苦。如果那碗汤,自己先尝一尝就好了。但是老人不知道,相同的药在不同的人身上会起不同的作用。
如果佳宝这辈子好不了,她这把老骨头只有天天伺候她,直到自己闭眼为止。她真的没有想到,老天竟然玩出这样的恶作剧来。再说大多数是她“自作孽”,也怨不了任何人。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佳宝都不能起床,不仅说话说不清楚,而且头脑也不清楚,痛起来就嗷嗷直哭。
院方多次说只能保命,不能保证什么,劝他们不要继续住,再住下去也只是人财两空。
佳宝的婆婆三番五次催出院,说佳宝不吉祥,连根带草地带着亲家也骂,甚至狗血淋头,说两不死的女的,把她儿子害得掉进了苦井。两个孙辈听不过耳,就气得与奶奶对骂。
最重要的那个男人,却做了缩头乌龟。
(4)
从前的种种生,与现在的种种生如不死,没有任何比较性。可是,人总是趋利避害,总是认假成真,总是想把生和活掰成两半,留住最好的时光。
老人总是忍不住跟佳宝讲述她小时候的故事,说佳宝小时候是多么惹人爱,说她和老公的青春故事,说她和两个外甥的趣味故事。作为讲述者,老人总是面带微笑,好像一位时光摆渡者,把佳宝从苦海里渡到了幸福岸。
这样的“老人机”,每次重复的时候,语速语法都不一样,她试图从虚空的回忆里,把女儿慢慢唤醒。可是在头部的某些地方,淤血堵住了佳宝的认知和记忆,老人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陪着她“受罪”,蹲在病魔的监狱里,哪怕看着她痛得抽搐的脸,老人也不愿意放弃。
也有想放弃的时候,但那个念头一出来,老人就“呸呸呸”,甚至懊恼地扇自己一巴掌,老泪纵横又无可奈何。
在很多年里,佳宝母女俩的生活简化到了吃喝拉撒睡上,一碗饭有盐无油,一杯水总是有药味,拉撒都在一个简易马桶上,睡觉呢,还是老人在床外边守着里边的佳宝。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一想到死,她又不得不起扬起活着的风帆。那帆,好破好旧,就像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碎布头缝成的。只要有,不管怎么样,风来的时候,希望就可以鼓起来。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佳宝以蜗牛的速度康复着。在老人的眼里,只要她有一点点进步,都算作是康复。
等她能慢慢挪动脚,走一点点路,老人就陪着她在大街小巷慢慢走,像蜗牛一样走。上一步是佳宝苦嗷嗷地叫,下一步是老人暖融融地哄。
许多人看不下去,劝老人不要这样折腾了,保自己的命要紧。老人说,只要自己有一口气,就永不放弃。
刚开始,老人的腰还算直,背也不驼,身手敏捷得很。后来,矫正佳宝久了,背如锅,腰几乎与地面勾成直角,腿脚也不利索了。
佳宝有时哭得脸上白一块,红一块,简单地憋出几个字来,却是女儿与儿子的名字。他们俩大了,去外地上学了,很少能回家。佳宝心里牵挂,就只能如此表达。
老人懂了,就每次吃饭时,就故意朝二楼喊两声:“暖暖,伟伟,下来吃饭啰!”
佳宝竖着耳朵听动静,久久不见儿女,就一直苦巴巴地望着门外。她不仅在望儿女,也是在望老公。
老公以前是一个星期露一面,后来半个月露一面,再后来一个月露一面,三个月露一面。每次露面,不超过半个小时,经常是被某个电话催走的。老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不好求证什么。
佳宝半死不活,他们的婚姻名存实亡,何况他在镇上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怎么可能委屈自己。不管他在外面有没有人,老人都不会干涉,只求女儿活一天是一天,即使是没有生活质量。
对于劫后余生的母女来说,不求奇迹光临,只要能相互看见就可以,即使度日如年,也值得她们成为彼此的千斤顶。从生命的顶点,跌落到低谷,低得不能再低了。但,她们依旧高得很稳定。
老人重新做起了佳宝的启蒙老师,教她写自己的名字,教她算简单的账,教她写自己的心里话,教她画心理画……在纸上,佳宝仿佛是另一个人,完全不受病魔的驱使,在直抒胸臆里找到了自己。
可是,活着是一个不能被否定的动词,哪怕她的能动性那么有限。
(5)
佳宝的病一直卡在女儿暖暖的心头,心头总是幻化出神医无数,只要能让她的母亲恢复健康,她做什么都愿意。
她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湖北中医药大学时,母亲的病依旧赖着不走,有时候竟然忘了她还在读书。
回想起母亲年轻时的健康与潇洒,她恨不得把母亲的好直接粘贴复制。一落到现实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只有发奋地啃书,不断地寻找相关的案例和名医。
父亲虽然对母亲淡然,对她没有二话说,需要经济支持就慷慨解囊,需要精神鼓励就不吝言辞。尽管在感觉上差了一些,但确实尽到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暖暖有时唤自己叫做——冷冷。她不怪原生家庭带给自己的影响,只怪自己心有余力不足。在生活方面,不能尽力照顾母亲,还让外婆跟着受罪。在医疗方面,她不能打破常规,按照自己设计的中药路线走。
自从穿山甲事件之后,外婆就对药很敏感,不管是什么药,都需要经过她那一关,才给佳宝服用。哪怕是很简单的四神汤,外婆也觉得佳宝虚不受补。暖暖刚开始连骗带哄,后来死磕硬撞,还是起不到良好的作用。
为母亲寻医问药的过程,像一个噩梦套着一个噩梦。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挣扎得太疲惫了,就索性放开了手。刚毕业两年多,就和一个相同专业的男孩子结了婚。
暖暖穿上婚纱,走出婆家的那天凌晨,抱着佳宝哭了一场又一场,无非是自己不能在母亲面前尽孝了,无非是不知道这个摇摇欲坠的家该怎么办。
接下来,是很多很多个日子的凉办。她有时打电话回来,问一下母亲的健康情况,然后叮嘱外婆要注意身体,就说自己很忙,有空一定会回来看她们的。
有时候是降压药往家里空降,有时候是生活用品往家里空降。有一天,她们收到了一个轮椅,是暖暖寄过来的。她在电话里告诉外婆,说外婆走不了多久,就可以一边推着母亲走路,一边依靠着轮椅的力量锻炼一下。
所以,母女俩一跛一拐的锻炼姿势,变成了一前一后的轮椅推动式。
一些人不明白,为什么佳宝能活那么久,还越活越少嫩。但街坊邻居们都清楚,如果没有老人,佳宝的坟头上可能早就长满了青草。
他们一边赞叹,又一边觉得老人可怜,不应该这样为女儿付出,应该让该负责任的人站出来。
在一个瘫痪病人面前,所有的人都可以说自己没有义务尽职尽责,但老人从来都不说,也从来没有让人代替她伺候佳宝,尽管各方面的照护松松垮垮的。
病痛与衰老冒犯她的速度,看上去挺快的,但她总有能力将其慢慢延缓。
因为佳宝的身体不好,她不能老,更不能病,她就成了所谓的圣斗士。她忘了自己是个高龄老人,忘了以前的生不如死,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福利院。
曾经,好多人都提议把佳宝送进福利院,老人一次又一次地拒绝,说只要自己还活着,佳宝就是她的宝,福利院的条件再好,也比不上她这个亲妈。
对于老人的执拗,村委会也无可奈何。女婿也请过社工来调解,也没有效。暖暖说就遵从外婆的心愿吧,哪里的人都不可能像外婆对妈妈一样好。
傅丫头了解到这些,握住老人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佳宝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门外。老人说她这些天一直这样,嘴里还说着奇奇怪怪的话,莫不是见鬼了。
门外,有很多沧桑。门外,又不存在任何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