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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之镜

2016-05-02  本文已影响0人  妖君cer

一、不是初遇的初遇

    远处驶来一辆公交车,秦潇把半张脸从厚厚的围巾中探出来,仔细辨认着,确定是630路后大松一口气。

    车上空位不多,秦潇坐在了最后一排唯一一个靠窗的空位上,冬日不到六点的天已经黑透了,窗外各种灯光向路的远方延伸出一条灯河,车窗玻璃上似乎倒影不出什么人影。

    “美女,你好。”

    秦潇被耳畔的声音吓了一跳,尽量淡定地转过头,看到旁边的位置上坐着的男士,正微笑着偏头看向自己。

    那声招呼确实是跟自己打的。秦潇有那么一瞬感觉很奇怪,刚才旁边的座位上不是这个人,就在自己转头的功夫悄无声息地换了个人坐?

    “你好。”秦潇礼貌的回应了一句。

    这位男士加深了嘴角的笑容,静静地看了秦潇两秒,就这么短短的两秒让秦潇觉得过了有两分钟之久,竟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认真的意味。就在秦潇以为他要继续搭讪时,他竟然转回了头,直视前方,嘴角那若有似无的微笑让秦潇感觉莫名其妙,又有些尴尬。

    秦潇下意识地把注意力转移向窗外,过了一会儿眼睛的焦距落在玻璃的倒影上,佯做无意的想打探身边的气息。但玻璃上似乎什么都没有。就在这时,那个柔和的声音又传过来。

    “你是X大的研究生?”

    秦潇听到他继续开口后,心里反而不那么尴尬了,干脆就大方的回答他:”是啊。”一边看了看怀中印着X大学研究生院的资料夹,偏过头向他示以肯定。

    又停顿了几秒钟。

    “我叫曹瑜,恩……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么?”他的语调很轻快而诚恳,声音像消融的雪水跃入一池春水。

    “为什么啊。”秦潇看向前方,露出一个带有不同意味的浅笑。

    曹瑜也看着前面,窗户缝吹进的微风撩起秦潇的长发,丝丝缕缕飘到他的脸上,有一些同样无形的线迁出心底一些可望不可及的记忆,有一瞬的恍惚惆怅在胸中一闪而逝。

    “这样吧,让我猜猜你的情况,猜对了,你就给我你的号码,猜的不满意,你把我当空气都成。”

    秦潇有些无可奈何——看着挺正经一个人难道是个奇葩。

    秦潇没有回答他,曹瑜自认为是得到了默认。

    “你应该是工科女生,很聪明,喜欢独处,聪明冷静,适当的保持着与他人的距离,以此来保护自己也保护别人,你在亲人朋友面前十分优秀,但一定做过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比如一个人跑到深山里徒步穿越什么的。你不爱吃辣,喜欢脆脆的零食,你有过的男朋友不超过两个,并且下一个男朋友将会成为你的终生伴侣。”

    秦潇听到这彻底乐了,抱起胳膊说道:怎么说着说着算起命来了?”

    “怎么样,我说的这些符合你吗?”曹瑜撑起一直胳膊用手指支起上脸颊,打量着秦潇的表情,颇有些顽皮的架势。

    对于这种俗套的小把戏秦潇未置可否,“那我也说说你吧。”

    曹瑜收敛了一些玩笑般的心情,认真听了起来。

    “你工作不超过两年,学金融出身,从小成长环境优越,人缘极好尤其是女人缘,但绝不是什么情场高手。性格与人为善不记仇,肯定被人形容过有些傻,很有自嗨精神并乐在其中,自信得有些自恋,最近你肯定遇上一件棘手的事情,并且是感情问题,”说到这秦潇的目光看似无意的在曹瑜支起来的那只手上的钻戒上扫了一眼,但这足以让认真关注秦潇一举一动的他注意到了,心中一沉,刚想说点什么,秦潇毫不停顿地补充了一句,”并且我算着你坐这趟车应该到不了你的目的地。”

    秦潇继续不看他,脑海中却一遍遍显现出那枚戒指的样子,璀璨的小钻周围镂空加刻纹组成了复古的流云纹,缱绻在指间,丝丝缕缕飘进了她心里,不得不承认这样式竟契合了心中某种悸动的想象。

    曹瑜神色黯了黯,转而像是不在意一般说了句:”哦,没什么感情问题啊,这戒指是我看着喜欢带来玩的,真的。”说完有点懊恼,越强调越像解释。

    “对了,你为什么说我不是坐这趟车的?”

    “因为在我费巴拉地尽追赶上一趟开走了的630时你就安安稳稳地站在车站无动于衷。”

    “呦!原来你这么早就注意到我啦!那我们还真是大大的缘分啊。”曹瑜眼中流溢出期待的光彩。

    秦潇又没有回应,只是笑容有些害羞。那样挺拔的身影一动不动的伫立着,微微仰着下巴,白皙的侧脸,温柔的唇线,清澈的眼睛像是时刻在对这个世界报以亲切的笑。

    胸中似乎有什么在急促地敲击着,一些别样的情绪溢满心间呼之欲出,却又有一股阻力阻止她揭露、承认这份不安的情愫。

    直至脑海中过了电一般闪现出一些念头,像是身体的一部分记忆,却早已远离自己而十分陌生。

    不受控制的掏出了随身的小镜子,打开它,镜子盒低是一张空白的硬纸片,白的刺眼,找不到任何印记。

    “……秦潇?”

     曹瑜紧张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终于缓过神时,秦潇发现自己紧张的大口喘着气,手死死地攥着镜子盒,指腹勒出了红印。

    猛的回头看向曹瑜,“你知道我的名字?”

    曹瑜早已不是那个嬉笑了然的神情了,听到此问,握住秦潇的那只手渐渐松开,明亮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深不见底。

    “是我啊,潇潇。”

    在眼前的一切模糊掉之前,秦潇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她想不出会是谁,也无力再想任何事情。

二、她的梦,他的魂

    曹瑜面对着一面怪异的镜子苦笑,想摘下那枚戒指却触到一片虚无。

“又失败了。”

屋子被黄色的床头灯映照得十分静谧,床上睡着两个人,一个是昏迷不醒的秦潇,另一个是身材颀长的男人,面容清秀,浓黑的眉间凝聚着一丝痛苦,眼角点着一颗细细的泪痣。

    曹瑜安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分明是不一样的形象——稍瘦的身形,柔软的头发,那张轮廓分明的俊朗的脸变成了线条柔和,眼角有着那颗泪痣的面庞,分明就是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苏景,还要试么?现在放弃的话你不会损失太多。”

    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苍白枯瘦的老人,一身白色中山装,手中握着根黑亮的手杖。

    曹瑜——事实上是苏景——他无力地笑了笑,他经历了曹瑜的死亡,接着是秦潇没有任何预兆的昏迷不醒生命流逝,只有他才能体会到这一切的绝望。无论如何他都要以曹瑜的身份陪秦潇走完这段记忆的。

    最初白衣老人让苏景看到死去的曹瑜的残魂时,他的意识已经几近支离破碎,但依然保留着这枚戒指的意象,凭着仅存的神识守在昏迷秦潇附近不肯离开。按照那个自称引魂者的白衣老人的说法,苏景需要用自己的精魄融合于曹瑜的残魂,以曹瑜的身份通过这面镜进入回忆之中来唤醒秦潇,成全曹瑜。他再次闭起双目,尽全力淡化自己的意识,仔细探寻着曹瑜记忆的角角落落。

    再次睁开眼,苏景捏住戒指,顺利的摘了下来。他向镜子走去,如同没入一池水中。

    公交车内,“美女,你好。”

    “我叫曹瑜,恩……可以给我你的手机号么?”

    “为什么啊?”

     一切了然于心,却都装作毫不在意,曹瑜那幅假装过了头的表情让她觉得欠揍却也可爱。

    公交车里上上下下着不同的人,行色匆匆或疲惫无神。他们永远与彼此的世界格格不入。秦潇就这样放纵自己舍弃了目的地,和身旁这个突然闯入自己世界的陌生人一起驶向一站又一站,她觉得自己生命的途中本就应该充满了惊悸的未知而非可见的安逸。曹瑜就像是路上恰好出现的同伴,催化了独自兴奋的神经。

    两人的足迹延伸渐远,身后的630路终点站与林立的楼宇消失于冬日的暖阳下。平淡的场景慢慢流转。校园的古朴小道上,一个人在前方抓拍了他们的身影,秦潇笑闹着拿出手机要重新自拍,曹瑜却换了个姿势,站到她的身后,温柔的环住她的肩,眼睛落在柔软的长发与美好的侧脸,再也移不开目光——有些熟悉而陌生的心情在脑海蔓延开,似乎自己的目光曾从这个角度无数次的向她望去过,却距离很远,远的如此模糊而不真实。

    屏幕上的曹瑜神情为什么有些忧郁呢,秦潇看着这张照片微微皱了下眉头。忽然胸口一阵钝痛,耳边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喊,仿佛源自另一个时空,恐惧瞬间开始侵占自己的意识,她本能地想在脑海中撕扯掉那部分被黑暗侵蚀的记忆,却在看到手机上本来完好的两张面孔逐渐暗淡消失后,一切意识又开始幻化消散……

    苏景看到床上自己的身躯,出神地望了几秒,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极其艰难的地闭上了眼睛转过头,死死咬住苍白的嘴唇,强迫着自己远离那个身体。

    他现在唯一能想起来的只有白衣老者说的话,秦潇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她在自杀——她在潜意识里想要忘记那些关于曹瑜死亡的可怕记忆,便不受控制地开始毁灭自己的灵魂,直至灵魂消散。唯一能阻止并修复她魂魄的方法,便是魂魄入梦,所以要以曹瑜的身份刺激她的回忆,找回她涣散的灵魂。

    “你真的决定舍弃自己了?”白衣老者漫不经心的问道。

    “也许对我来说这是件好事呢。”苏景对这句最初用来安慰自己的话现在几乎深信不疑了。

三、无法存档的游戏

    “美女你好。”

    他们身处曹瑜单位墙外的小道上,曹瑜打赌输掉后一脸慷慨就义地大声唱起了不着调的歌;又是一次朋友的聚会上,两人被簇拥着接吻,曹瑜心里激动却还故作苦哈哈的样子瞟着秦潇羞恼的脸,秦潇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烧起来了,心一横一把揽下曹瑜的脖子吻上去,结果喜出望外的曹瑜就再也从身上撕不下来了;有时明丽的夜灯融化了甜蜜的笑容,独自躲在角落哭泣的秦潇抬头望见那发了疯一样寻找自己的身影,双目赤红,她被嵌入熟悉的怀中时隐隐感觉到了他在微微颤抖……一切五彩斑斓的场景累积成记忆的宫殿,如真也似幻。

    就像无法存档的游戏一样,逡巡着不可改变的轨迹一步步向前推进,一旦苏景的自我意识强过剧情中曹瑜的意识时,游戏便不成游戏,全盘推翻重新来过。即使结果和过程一样残忍。

    毕业典礼上,曹瑜不顾众人的眼光一步步走向呆立在前方的秦潇,背在身后的双手握着身躯根本挡不住的大束满天星。

    “我刚问你们院长了,你没有结婚证,就不给发毕业证书。”一个大大的笑。

    “嫁给我吧秦潇!”曹瑜认真而洪亮的声音在顿时静下来的广场中响起,杂乱的人群中有十几个人突然脱下了蓝色的学士服,露出了统一的小礼服,此时广场中响起了轻快的凯尔特音乐,十几位舞者在相距不远的两人周围翩然起舞,欢快的脚步在地上踏出清脆的节奏,金发碧眼的姑娘转起绿色的长裙,背后握着白色的满天星,传递到身姿挺拔的小伙手中。忽然所有的舞者涌向两人中间两两旋转舞蹈起来,挡住了秦潇的视线,待舞者再次散到周围时,曹瑜不见了!

    秦潇一颗激动的心又悬了起来,环顾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广场,恨不得立马揪出这小子狠狠打一顿。面前的舞者此时站成两排,围成了一条通道,秦潇从两排人之间穿过,后方的舞者不断地补到队列的前方,路一直延伸到广场的东北角,那里矗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念出咒语,召唤曹瑜”。此时音乐的节奏越来越快,广场上所有的人都欢笑着,舞蹈着,大声呼喊着那个早已在秦潇口中藏不下去的答案——“我愿意嫁给你,赶紧出来吧。”真正说出口时秦潇还是觉得挺尴尬,但那有什么呢,此时的自己早已开始尽情享受着站在世界中央的幸福了。

    秦潇感觉到身后有什么,她回过头,看到捧着大束花的曹瑜就站在眼前,惊喜和幸福感早已淹没了要把他整一顿的念头。

    一枚小小的指环套在了无名指间,凉凉的触感直沁入心脾,初夏明媚的阳光映照着璀璨的钻石,周围延伸出的流云纹如清风拂面。

    “大变活人?”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非常惊喜。”

    看着曹瑜眼中掩饰不住的得意,秦潇微微眯起眼,一把挡住曹瑜凑上来的嘴,“这些花招是你想的?”

    音乐变的高昂而华丽,舞者们停下了脚步,环绕在两人周围,时不时有人仍跟随节拍随性而舞。

    “让我想想,你躲哪了。”秦潇故作沉思状。

    “不许想!”曹瑜急的不由分说吻了上去。

    欢呼的人群中,一件宽大的学士服被人捡起来,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花香。

    曹瑜开着车驶向市中心的一家礼服定制馆。从早上开始天就比较阴暗,秋风席卷着人烟稀少的街道。有时上天在编好一个故事时还会特意渲染一下开场背景,事实上这天曹瑜不管出不出门这场寒雨都要下,但一些事情发生在一起后总有那么些讽刺的意味。那天的曹瑜完全不会明白,那天为什么那样凑巧被掉落的广告牌砸中了挡风玻璃,靠边刹车后,走来三个男人。

    “我老公皮肤偏白的,你看他照片。”秦潇打开随身的小镜子,给导购员看了里面的照片,照片上曹瑜从秦潇身后环住她,一脸宠溺的看着她发呆。

    此时的”曹瑜”也不会明白,他所经历的是已经被走过的人生行程,也再也意识不到这是如游戏一般无法改变的剧情。

    坚硬的棒球棍重重击打在曹瑜头部,曹瑜只觉眼前一片黑暗,剧痛瞬间彻骨,他倒在地上,护住无名指上那枚流云纹的戒指的双手逐渐变得冰冷僵硬,再也掰不开。

    等到痛觉渐渐消失,世间万物在眼前也如云烟消散,苏景感觉自己处在一片混沌中,没有任何思想,没有任何情感,只好也同样消弭与混沌之中。

    泥泞的土地混杂着刺目殷红的血,匍匐在地上的惨败肿胀的尸体,旁边散落着被砍断的手和三根手指——秦潇感到自己像是被毒蛇噬咬得体无完肤,那失了颜色的黑暗涌入世界,自己无处可遁,而那些光明的,多彩的,散发着怡人香气的回忆碎片也回归身体,却衬得那恐怖的场景越发狰狞可憎。那是曹瑜,是帅气阳光的曹瑜,是永远在笑着的曹瑜,是自己爱入生命的曹瑜,就那样埋进了肮脏的泥土中。她曾躲在屋子里几近脱水死亡,仿佛只要不出门就永远能把那个事实当做谎言,甚至到宁愿选择残忍的舍弃一切关于他的记忆。但是当回忆被拼凑,一切都清晰完整起来,她再也无心去毁灭一切。

    就如身处悬崖边缘,手中握着布满钢刺的锁链,而下面吊着的是秦潇视为生命的东西。这次她没有选择一同坠下,尽管手已经血肉模糊,也要留着这双眼睛看着她所珍爱之物在风中散尽最后的光芒。

四、归来,逝去

    秦潇不知自己哭了有多久,才发现自己一直是睁着眼躺在床上在流泪,每呼吸一下胸腔都仿佛贯入无形的针一般疼痛。曾经麻木掉的痛觉又回来了,她坐起身,昏暗的房间里只有自己的喘气声,角落有一位白衣老人,他的身边仿佛有什么模模糊糊的气体再缓缓流动。

    “看来你的小命是保住了,我也可以带他轮回去了。”老人的声音沙哑缓慢。“他魂魄上的残念太强,我无法强行带走他,现在你已经平安,也就可以跟他道个别了。”

    秦潇终于意识到老人说的他是谁了,试探着看向那团朦胧的雾气,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在昏黄得床头灯的映射下有一个浅浅的身影。秦潇顿时泪如泉涌,却只是捂住嘴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想向他说出一切未曾说出口的爱恋与不舍,歉疚与承诺,最终也只汇聚成两个字:”曹瑜……”

    一阵幽蓝的光闪过,那个身影的面庞渐渐清晰起来,嘴角上扬,目光如水,一切悲怨都化作了见证秦潇重生后的释然,而手指却指了指秦潇旁边的地方,然后随着光芒消失了。

    秦潇木然转头,才发现那是一面半人高的古朴的镜子,秦潇走过去,看到镜中的自己似乎不太一样——映射出来的是自己更加悲痛哭泣着的面容。

    老者还在那里从眼皮子底下冷眼看着秦潇,开始述说起来:“你用撕毁自己的灵魂的方式选择遗忘过去,这样会魂飞魄散,所以有人就从这面回忆梦镜中进入你的灵魂世界,一点点拼凑你的记忆,让已经失去理智的你重聚魂魄,入梦的人是个叫苏景的傻小子,说是曹瑜的哥们,现在他的身体已经被我扔到急诊门口了。没有其它问题的话,老朽也告辞了。”老人站起身,黑手杖一抖变成了哭丧棒。

    “等一下,苏景他……发生了什么?”

    老人冷冷的看了秦潇几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秦潇顿时觉得寒意渗透了毛孔。

    “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苏景’了。”

    “什么意思?他还……活着吗……”秦潇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确切的说他的身体活得好好的,”老人赶紧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漫不经心的解释着,”但要让你重聚魂魄,根源在于让你接受关于曹瑜的记忆,不管好的或坏的。曹瑜的残魂太弱,他只有用自己的精魄补于曹瑜的残魂,完全以曹瑜的身份进入你的回忆梦境,引导你想起一切,重聚魂魄。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灵魂相融时慢慢失去自我,最终完全忘掉自己,清空灵魂。现在的'苏景',应该说只是有着相同身体的另外一个不同的人而已。”

    秦潇震惊的不知所措。

    “镜子先留给你了。”

    眼前一恍惚,屋里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秦潇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一切念头都无力地在脑海中苟延残喘,之前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机械地在体内持续着,像是被砍断的蛇尾最后的挣扎。窗帘透过微微的天光,黎明了。

    秦潇还没有准备进入那面镜子,只是每天在它面前会发现自己不同的状态,大部分自己都不喜欢。起初她花了挺大的勇气去探望苏景,这个分享他和曹瑜幸福最多的人。苏景最开始状态很差,医生说从没见过完全遗失了自我意识和认知的人,就像个初生的婴孩一样,好在习得能力很强,几个月就恢复了基本交流能力。

    而秦潇却越来越不敢去看他——这样的结果,面对他时巨大的陌生感,和以命换命有什么区别,也只有他这么傻为曹瑜做到这种地步,也让自己的愧疚和失去亲人的痛苦变成深不见底的鸿沟。

    “秦潇,你又来啦。”苏景笑的像个孩子。

    “有好好锻炼吗?”

    苏景十分认真的点头,眼神清澈的没有一丝以往的忧郁。

    “你想不想想起以前的事情?”

    “以前我也认识秦潇吗?”

    “是啊,我们是好朋友,还有一个……”秦潇望着他停住了。

    “怎么了?”苏景戳戳呆住的秦潇,”这几天有几个人过来,跟我讲故事,都是我的故事,一点都不好玩。”

    秦潇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却发现苏景时不时往门外瞟一眼。不一会,值班医生进来了,苏景乖乖关了话匣子,配合医生检查询问,这是个年轻的女医生,对苏景非常温柔,临走摸摸他的头说:”真听话,要好好运动,这样就可以带你出去玩啦!”

    那时秦潇在苏景眼神中看到了不一样的光彩——她在曹瑜那里也得到过这样的注目,仿佛虔诚的信徒目睹了神袛的降临。她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今天在梦镜里映出自己的状态很好,她很有进入里面的冲动。

五、道却原来,别样相思

    不知何时她在镜前沉沉睡去,梦中她站在了梦镜之前,好像有什么指引自己一样,从镜而入就如没入水中一般。所想的记忆如汩汩细流汇入身体,过往的时间变得触手可及。她看到苏景在单亲父亲严厉的家教下变得少年老成循规蹈矩,在高中时代遇到了同样优秀却不拘一格的曹瑜,两人从冰火不相容的初遇再到志同道合惺惺相惜,从青涩的白衣少年互相打闹到大学毕业会上无声的相拥,秦潇静静地品味着这个在他人记忆里不一样的曹瑜,和从曹瑜那里听说过的少年苏景。

直到苏景有了不为人知的心事。

那时的自己在校外做实验,会固定时间出现在天桥下的站牌旁,也出现在了同样下班候车的苏景的视线中。秦潇感觉很神奇,在这段记忆中,她很自然的回到了当时的情景和心境,同时也能洞悉苏景的一切活动。

    他就那样安静的用余光看她从天桥下来,站在前方,有时会看到630进站时像只走鹃一般恨不得从天桥上飞下来却最终没赶上。

    苏景也许没有想过要改变什么。直到那天曹瑜找他一同坐车,他勾着苏景的肩说:“我看到过那女孩两三次了,她好像也喜欢听Feint呢。”

    这一次,苏景笑着坐上车留下曹瑜先走了,告诉他那女孩等的是630。

    但有什么事情是自己能预料的呢,他一次次为曹瑜创造浪漫的机会,一次次强行否认蠢蠢欲动的内心,却在一次聚会上将秦潇推向曹瑜后发现自己已陷入深渊。

    所以那次聚会的后半场秦潇再也没发现苏景的身影;那次自己闹失踪被找到后,曹瑜身后的苏景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欣喜与落寞;为曹瑜策划了求婚仪式后,只是默默捡起曹瑜脱下的学士服,背离人群走上大街,不知不觉来到等待630的站牌,无神地上车一直坐到终点站;在曹瑜死后那一个月,苏景就守在秦潇公寓附近,在发现公寓中将近一整天没有动静时发疯一般要把门撞开;白衣老人带着曹瑜的残魂出现在苏景面前,他一次次进入回忆梦镜,拼命地忘记原本的自己,像凌迟一般剔除着深入骨髓的情愫,也像是戒毒病人一样迫使自己远离真正的灵魂。

    重重叠叠的记忆中秦潇已分不清哪些是初次的轨迹,哪些是又一次的读取。小小的镜子盒下的照片上,是温柔纯净的面容还是深邃忧伤的面容。从这些记忆中走到最后,苏景如一团无色的烈火灼热了自己,接着迅速的熄灭殆尽,抓不住一切的虚空感在不断攫取秦潇的温度。

老天还真是公平,给予的一定会从另外的部分讨回。

    “我真是很自私,因为我会想曹瑜的死,终于封闭了你内心所有的领地。也许忘记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秦潇,别了。”这是他最后记忆的留言。

六、不是结局的结局

    再次站到苏景的病房外,苏景的运动状况已恢复得非常好了。透过窗看过去,苏景在那个女医生面前蹦哒得欢实,两周不见,他故作做深沉的眉宇间掩盖不住桀骜的表现欲,说话的腔调成熟了好多:”我现在的身体嘛,上刀山下火海都是小事呢。”而对面笑的两眼弯弯的医生仰起头依然温柔的摸摸他的脑袋,却在对视之时莫名的紧张起来,转头开始收拾病床。

    午后浸润在逆光中的两人,美好的像初恋时掩于心中的青涩的秘密。秦潇有那么多次不敢面对苏景,而也许现在她真的明白,他是”苏景”,却不是属于自己和曹瑜的那个苏景。有的永远也不属于自己了,有的却永远留给了自己。生命与记忆的羁绊如同黄粱一梦,如今二者皆完整的只剩这个最不知道珍惜它的自己,一些东西带着不幸却也幸运的在他人的生命中延续着。秦潇大哭了一场,泪水抑制不住地不断涌出,她感受着心痛,自怨,悔恨,幸福,从未如此的……酣畅淋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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