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两个小时了，会议还在继续，扩音器传出抑扬顿挫的话语还在滔滔不绝地扑面而来，在我的大脑里盘旋萦回，只是乏善可陈得我昏昏欲睡，不过还是强迫自己端正地坐着。不时望望窗外农舍边上那棵光秃秃的楸树，它高耸狰狞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树梢上的特大的鸟窝格外的显眼落寂。每次来到三楼会议室，我都会选择窗边的位置，扭头看看窗外嫩悠悠的小草在和熙明媚的阳光中慢慢地铺遍大地，看看翠绿倔强的植物在风雨中挣扎洗礼，看看收割后颓败的土地在风中萧瑟。风来雨去，已经很多年了，只是，我还是不曾读懂窗外的世界。

想来，没有人愿意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漆黑夜里赶路，可是坐在沙发里看窗外划破黑暗的闪电，听着哗哗的大雨心里会有一种舒畅。炎炎烈日下挥汗如雨的人们会咒骂这该死的鬼天气，可如果是懒洋洋地坐在家里地端着咖啡，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就会联想到阳光，沙滩和旅行。看来，窗户可以把世界分为室内和窗外，窗外不管是踌躇满志川流不息，还是电闪雷鸣悲风凄雨，室内都可以让我们累了倦了就小酣片刻，从新整理心绪，换一个角度从新审视自己，换一种方式看看窗外的世界。曾几何时，年少轻狂，也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心高气傲自以为是地高呼喊叫寻求认同，迫切地想要拥抱世界，主宰自己年华绚丽。只是岁月太过匆匆，一直未曾抓住什么，想要去改变更只是一种徒劳罢了，身处尘世的洪流之中，亦只是随波逐流，人云亦云吧了。这些年来，我习惯懦怯地把自己锁在家里，拉上厚厚的窗帘，躲在尘世身后，将自己屏蔽在小小的空间里，龟缩在自己创造的自由幽静中，惭愧于生活中尴尬的遭遇，冥思于自我的得失。白云苍狗的日子里想来能做好的也只是自己吧了，自己有自己的空间，找回自己的一份初心，悄然打开窗户，望着窗外，任凭微雨蒙蒙，还是喧嚣热闹，心中都有一份坦然，突然会很感谢我们的世界亘古不变的美好。

钱钟书在《窗》里说：“又是春天，窗子可以常开了。春天从窗外进来，人在屋子里坐不住，就从门里出去。不过屋子外的春天太贱了！到处是阳光，不像射破屋里阴深的那样明亮；到处是给太阳晒的懒洋洋的风，不像搅动屋里沉闷的那样有生气。就是鸟语，也似乎琐碎而单薄，需要屋里的寂静来做衬托。我们因此明白，春天是该镶嵌在窗子里看的，好比画配了框子。”想来也是这个道理吧。

人们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在我看来，有心才是第一位，若无心则如不分室内和室外的窗户般，孤零零毫无存在的意义。眼睛的美丽也在于心灵的美好，破烂衰败的房屋再美瞳也没有用，反之，典雅精致的房屋即使窗户不够高大尚也会呈现出古朴真实的内涵。我们亦是从我们的心灵出发，通过眼睛看窗外的世界，触物而情生，心有所想，观必有所悟。看见肥鹅红掌拨清波于溪流，热爱美食者会想到天然无污染，清炖还是红烧的好。崇尚自然者热爱无拘无束的自由，会感动流涕于自己还不如一只鹅。而无心于生活理想者呆若木鸡，只是觉得是一只鹅在小溪里觅食而已，仅此而已。泰戈尔说，“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秋天的黄叶，它们没有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当我们打开心灵的窗户，感知窗外绚烂多彩的世界，欢乐也吧，悲伤也罢，源于有善待自己的心能装容下去，方能欣赏到窗外的美好。

记得有次去清镇办事情，自己坐客车去的，沿途山势起伏，景色宁静，心中顿起酣畅淋漓之感。快节奏的生活中，我们每天都只是在赶，赶着去工作，赶着回家陪陪孩子，赶着各种应酬事故，常常觉得自己的车跑得太慢了，遇上堵车更是咬牙切齿。琐事养人，人却沉沦在琐事中，不在分清楚自己或是世界，装满了各种琐事的心根本无暇于窗外的风景，更是无法提及思考。据说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看见的顷刻便会忘记，窗外的世界对于鱼来说活着是一成不变的，只是一个纯自然的存在。而人不同，会对已经过往的事和人久久怀念遐想。只是，窗外有星空的浩瀚无垠，有大地的粗旷茂盛，有尘世的熙熙攘攘眼花缭乱，和声色犬马尔虞我诈，还有着两个拇指就可以拥抱的网络虚拟世界。窗外的繁花似锦百媚千红，究竟是什么使我们向往痴迷呢，想来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只要还能站起来，就打开窗户，不管世界带给我们的是荣誉还是唏嘘，只要能发现窗外的那一点美好，能倾心向往，能有心追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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