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湾

我所说的“三湾”是桥镇相邻的三个村，王家湾、胡家湾和柴沟河湾。

石沟门往下第一个村是王家湾。这个村之前来过，是全县的农业现场会，王家湾介绍养羊专业合作社的经验。“开始养羊确实不错，群众也见利了。后来么，就不好说了。”村民这样给我说我所知道的养羊，也等于啥也没说，我也不想深究细问，农牧业是农民的立身之本，于我是另外的学问。

村头的杨树下，坐着一群老太太，几位七十多，两位八十多的，她们的生活质量从言谈举止中可见一般。满脸忧愁的，喋喋不休哭诉着家中的苦光景和无止无休的争执矛盾的。有看淡世事，从容面对暮年的白发老妪，认真听我说每一句话。和这些老者对谈，就像西天的晚霞，有的云彩依旧厚重如墨，有的内心红如火，边缘处也要镶上一道金边。她们给我说，村前的那所老庙倒了，啥也没有，你就别去找了。山上也别去，我们知道啥也没有。若是说老窑洞，你看看那台上的就是。她们又讲了许多年轻时的故事，可惜手机的丢失，让我没办法查找记录并娓娓道来。

王家湾的村子不大，看着也就是一二十家住户的样子。沿着一家养殖场与邻居间的过道，我从两孔窄小昏暗的窑洞旁经过，门窗旧了却没有损坏，岁月的气息铺面而来。上得台上，几排旧窑洞都不再住人，其中一院做了羊场。我在靠南的窑院停留，眺望王家湾的村貌。硷畔下的窑洞里走出个女人，蹒跚着出了门，站在路边看来往的车辆飞驰，没有多少车在这个村驻足，我是个例外。

再往下走，是胡家湾，村南崖畔的老槐树还是那么苍劲。它比之王家湾更小，估摸着连十户都不足。正是中午日晒时候，我连着走了多户，都不见一人。最上面的住户，还是土窑，院子里养着十几只羊子，伸直了脑袋看着我。窑门开着，我在院子就能看到花白的头发，老者卧在炕上睡着了。不忍心打扰，我悄悄离开。离开这个村，仿佛没有来过。

柴沟河湾可就是大村子了，在公路边绵延了将近一里路。路边有一对石马，是几十年前摆放的样子。前多年，石马被偷走，警方追回后，柴沟河湾人坚持着要回去，警惕性肯定很高了。村子对面是洛河，河上的石壁是通着柳洛峪的村路。背靠大山的崖壁上，有许多崖居，在夕阳下洞口清晰，它也知道我想上也上不去。

村口一家院子有人，我就直接走进去，有四个中年人在那里聊天。主人是倒完茶水，回到椅子坐下不轻易说话的人。一位是帮腔的。一位黑瘦的斜躺着深沉地说，一位白胖的坐在椅子上打着手势眉飞色舞地说。他们都是顺着我的话题，对这周边有哪些寺庙、崖居、古墓等古迹，人老几辈子的传说传闻，还有稀奇古怪的故事，我都曾记录在手机。说起王家湾，胖子说他知道有那么个人胆大，打赌去了一家窑洞内住，晚上就看见了炕上坐着两个持枪的小战士，又看到了年轻的女兵。他第二天问主家，得知早年这里确实住过兵，其中一位女兵是南方人，正是青春貌美的年龄，病死在这孔窑洞。胆大的再也不敢吹牛妄言了。接着话头一转，他说你可以去问王家湾的队干，那山上有一座古墓碑，密密麻麻的字迹。

我于是高兴的告辞走了，赶回王家湾，又电话问到小队长，冯队长一再说真得没见过，他们村山上他都走了几十年了，每一块土地他都清清楚楚。唉，年轻人不懂，中年人不靠谱，还是老年人实在。回头看向之前一群老太太说话的地方，早就没了人影。

2023.07.02

附图：2023年7月6日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