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生命中的达人们(30)
30.王维郑虔之七:书剑老风尘(1)
郑虔家族世代为官,他是个典型的是个世家子弟。但在求学和科举的过程中,也和千千万万士子一样,经历过很多曲折和艰辛。
谈到郑虔求学和科举的过程,不能不提唐代的“道观寺院”文化。
唐朝皇帝的兄弟姊妹和儿女在京城都有宅第,大多位于城市中心,规模相当可观。唐代前期的长安,政治的漩涡一直在宫廷和王宅间盘旋,从玄武门之变,经武周革命、李唐复辟、韦后之乱、唐隆政变,到李隆基消灭太平公主势力,长安城内的王宅和公主宅第(以下统称王宅)的主人时有变化,有的主人登基为皇帝,有的贬死他乡,不少公主舍身入道,而诸王宅第最终也被玄宗废弃。这些王宅的一个主要去向,就是改建为佛寺或道观,可以说,唐代长安规模比较大的佛寺和道观,除了极少数的几个外,大多数都是由王宅改建的。
王宅向寺观的转变,其意义并不仅仅在于主人的更换,而是一种具有相当重要的社会功能意义的转换。王宅本是一个被重重院墙包围的私秘空间,这里活动的主要是亲王的亲属和服侍人员,以及偶尔临幸的皇帝及随行的大臣。但是,当一座王宅变成寺院或道观以后,这个私秘空间摇身一变,就成为对大众开放的公共空间。
一旦王宅变为寺观,就给城市提供了一块面积可观的公共空间,并有了各种政治和社会功能。大体说来,这些功能有:
1.公共的政治空间,如国忌行香活动,或在寺观中举行皇家祭祀。
2.公共的学术空间,成为士人、学子读书、聚会、切磋诗句、讨论学术的地方。文人学士在寺院中聚会,可以在那里过夜,不受禁夜制度的限制。
3.大众文化场所,重要的表现形式是俗讲,包括佛讲和道讲。女性也不甘落后,一些女尼也有俗讲。此外,长安寺观还是京城大众观看戏剧的场所。《南部新书》称:“长安戏场多集于慈恩,小者在青龙,其次荐福、永寿。”
4.大众的娱乐空间,因为王宅和公主宅第中的不少亭台楼阁得以保留,雕梁画栋,非常人可以模拟;不少山池树木,屈曲幽雅;还有一些建筑拥有迷人的掌故;加之许多丹青高手的画作和书法名家的碑石,都吸引着文人乃至普通民众前来游赏。有些寺观还以种植的某种名贵花卉吸引大批民众,如玄都观的桃花、唐昌观的玉蕊花、洞灵观的冬青、金仙观的竹,都名震一时。
长安寺观提供给社会的公共空间除了这四个方面,还有其他如政治会盟、贸易交换、旅舍、病坊等等。
其实,寺院道观对大多数读书人来说,不仅仅是"旅舍"那么单纯。
唐代的寺院几乎是读书人的学校、旅馆、图书馆。
严耕望先生在其《唐人多读书山寺》一文中认为:“名山古刹既富藏书,又得随僧斋餐,此予贫士读书以极大方便。当然政府不重教育,惟以贡献招揽人才,故士子只得因寺院之便,聚读山林,蔚为时风,致名山巨刹,隐然为教育中心之所在。五代书院制度盖亦萌于此欤。”
寺院环境大多宁静幽雅,经籍藏书丰富。另外还有一些富有学识的僧人和士大夫在佛教寺院中习业授徒。
唐代士人在佛寺寄居读书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一些有志于静心苦读的书生,常把寺院作为他们攻读诗书的理想场所。
唐代“道观寺院”文化的兴盛,为文学史增添了别样的情趣。李商隐年轻时寄居玉阳山道观,和一个叫宋华阳的道姑擦出爱情的火花,李商隐为此还写了一首《赠华阳宋真人》的诗歌,传为佳话。再如元稹《莺莺传》,就是在寺院里演出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传奇。
这种文化也影响着郑虔,只是少了些浪漫和传奇。
唐李绰《尚书故实》:"郑广文(虔字)学书而病无纸,知慈恩寺有柿叶数间屋,遂借僧房居止,日取红叶学书,岁久殆遍。后自写所制诗并画,同为一卷封进,玄宗御笔书其尾曰:' '郑虔三绝。"
这则记载告诉我们:年轻时的郑虔家境很艰难,但作为“有志青年”,有梦想就有门径,有门径就有出路。他见僧房里堆满了柿叶,这些柿叶估计是僧人们储存起来预备烧火做饭的材料,但那些红的,黄的,或者斑斑驳驳的光滑而平整的叶片,在有志青年郑虔眼里,却是一大堆无价之宝:可以用来练字!
我们完全可以想见,郑虔当年勤奋刻苦地修炼书法功力的情景:左手摁着叶片,右手攥着狼毫,在那狭小的叶片上奋笔疾书。叶片太小,狼毫太大,想要在咫尺天地里挥洒出古老的文字独有的意境姿态,显示出书体必需的“势”和“锋”,没有些“大国工匠”的精心和耐心,那只能是“跑进瓷器店的一头驴”!
就是在这样无休无止的修炼中,在不断地淬炼升华中,一个大唐书法巨将炼成了!
郑虔及进士第,未见诸书记载。而其墓志谓其“弱冠举秀才,进士髙第”。
考上了进士,原本可以仕途无忧了。可是,郑虔太搞笑,遇到了皇帝也是搞笑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