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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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次养猫，爷爷偶然从相熟的友人那里抱得一只，黄色，公的，且叫它小黄吧。爷爷他们喜欢养动物，我因此也沾染一些。之前更早的时光，狗、驴和骡子，都曾陪伴过我的生活，虽不是我养，但也因着这份顺便，萌生对生命的尊重和热爱，这种理念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生长的。记得那时，每当有人来我家，头一句话就是问候我家的狗。

仔细看的话，眼前这位是深黄浅黄相间的毛色，最普通的家猫的品色了，还有一对稚嫩的大眼睛。第一次见面就躲进了堆放粮食的缝隙里，等了半天才出来。柔弱的身形，显得越发可爱。

第一次，总是认真且用心的。那个时候，我和小黄形影不离。睡觉的时候，我会把它放到我的被窝里，小黄就在我的臂弯下安静地睡着。时间长了，每到晚上，它会自动钻到我的被子里。冬天，因为烧炕的缘故，被窝里太热，小黄被热得爬出来，躲到枕头上继续呼呼睡。那种感觉，想起来真是惬意。

吃饭的时候，特意把肉留下来，喝红薯粥的时候，把红薯挑出来。其实，值得欣慰的是，小黄从不挑食，我吃什么，它也爱吃什么，所以长成一只壮猫。夏天，为了给小黄增加营养，周末或午后没事的时候，翻开墙角的砖头，总会时不时蹦出几只蟋蟀，立马逮住喂给小黄，还好它不挑食，哈哈。后来发现房檐的砖缝里有很多壁虎，一个下午，拿了一个棍子，站在梯子上，捅下几只，小黄看到立马扑了上去。

所以，就是这样，喜欢一样东西，便会想方设法为它好，拿出你竭尽所能的爱。有爱就有伤，可能只是当局者迷。前面说到生命的尊重，着实有些惭愧，难道捉蟋蟀、壁虎喂猫不是残害吗？！某种程度上，绝对的不杀戮是不存在的，生物总是在互相吞并之中，从自然界，到宇宙，无论植物，无论动物，直接或间接地享用别人的物质成分。即便爱宠物，反杀戮，那么其他家畜要发话了，难道我们就不是生命吗。一句话很难说清，只不过猫狗参与人的情感和生活太多，又相对聪明伶俐，得人心，所以我们爱得偏一些。

在我的生命观里，动物和人是平等的，应该得到同等待遇。所以，和猫一起睡觉，吃同样的饭，我觉得是很自然愉快的事情。

不过，杀戮终究是一直存在的，也会永远存在下去。通常所说的‘保护’也多是狭义的，吞噬和死亡是自然法则，是不可变更的，也是生态平衡维持之道。

【2】
爱，就变成了它，爱它似乎就是爱自己。

和猫相处久了，发现自己也爱咬人，咬下去的一刹那，感觉很快活。性格中，也掺杂着粘人的成分。前者，确实是跟猫学的，后者倒是我自有的东西，只是被彼此惺惺相惜地放大了，诱发出来。

说到‘学’，其实潜意识里就已经接纳认可了。或者说，在一起久了，就成了它的影子。于是，对猫便无所畏惧。即便是亲熟玩闹，小黄的爪子也是颇具杀伤力的，脸上、手上也免不了留下划痕，我从来不在乎，有那么点大义凛然。

每当不在家的时候，都会挂念，所以不敢出远门，担心没人照看，担心照看不周。嗯，我把它当成了亲人，不是一只猫。所以，小黄是自由的，从来不拴着。当它渐渐长大一些，开始走出家，去周围的院落、街上，到处跑。但不管怎样，吃饭的时候会回来。我信它不会走远，即使走远，也会回家，就是那么暖暖地自信。这是人和动物友谊之间最值得珍贵的地方吧。

时至傍晚，每当小黄回来窜到桌底下，鼻子还发出训斥人的嗡嗡声的时候，就知道它又叼老鼠回来了。这个时候，总会先把它拽出来，实在不行用手电筒照一下，看看老鼠的毛是不是炸，据说毛炸是吃过鼠药的，不能让猫吃。

阳光不错的天气，小黄会躺在门前的斜坡（没有台阶，便于车行）上，慵懒的舔着毛，一副娇贵姿态。我望着它，看着它很享受的样子，好生羡慕，幻想自己也是一只猫，这么幸福自在。摸着它壮实的身躯，心里也很惬意，你这样健康，也有我的功劳哈。

【3】
自由总是有代价的。无拘无束的爱，迟早的离开。

那天，小黄回来就干呕，身体弓起来，扭曲得厉害。仿佛要从它的口里呕出另一个自己。是的，它中毒了，应该是吃了死鼠的毒发反应。那是正月初三的晚上，唯一的办法就是给它灌糖精水，听说这样可以解毒。整个晚上人睡得很浅，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给它灌一些糖水，然后放在最暖的地方用被子盖起来，用手抚摸着，这样能给它些求生的信念和力量。凌晨，眼见小黄失去了意识，嘴巴半张着，仿佛一个瘫痪不省人事的老人，眼里没有一点光。可心里还存一丝幻想，希望它能挺过来。

初四的早上，要去走亲戚，恋恋不舍的告别，但愿回来的时候，它是健康的。出门时，担心焦虑洒了一路。

下午回来，问奶奶小黄去哪了，怎么不在床上。奶奶说，死了。心里忽然一惊，那种感觉，生平第一次体验，就像丢了珍贵的文物。最终，在大门口的煤灰里，见到了小黄，它已经是一具干冷的尸体。泪不由地就淌下来。心里恨奶奶，为什么这么随便就把小黄扔在这种荒凉的垃圾堆，不得善终。

最后，我把小黄埋在了院子里的一个角落，也许有一天能再看到你在院子里，追着苍蝇跑，在地上打滚，看你那抹阳光黄在我眼前晃悠。

黄走的那几天， 我嘴里总是碎碎念，坐立难安，感觉心里被掏空一样。不能想象那种不停付出，不停付出，最终却落空的感觉。殷实突然就缩退成空虚，让人窒息。奶奶说，如果她死了，我也不见得这么哭。可是，她不懂。

【4】
后来又林林总总养过很多只猫，黑白的，灰的，白的，黑的。
它们在我的生命里，留下各种大大小小的记忆，因为中学住宿，所以和它们相处的时光并不那么久，印象不及小黄深刻。
它们也都因为毒鼠药疼痛离世，每一次都伤心，但一次比一次淡漠，可能伤得太多，也就无所谓伤了。
再后来，就不再养猫了，全身心都放在学习上了，觉得没有时间照顾，倒不如抽身自在，不惹一身伤痛。

【5】
直到现在，我没再养过猫，时过境迁，已经没有当时的初心。
现在的猫太馋，不太好养，不像土猫那么接地气，什么都吃。
自己也没有时间精力去照顾一只猫，浪费了我以后养孩子的耐心。

【6】
但是，小黄带给我童年的快乐，却是不可替代的。
和我后面的人生形成了强烈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