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肉(下)
阎王岂能甘休早已在门口守候着两位,十指箕张欲取向两位苗疆女子的咽喉。
苗疆女子脸上到底没有惧色轻轻说道,“想必是阎王不会说话才得以侥幸留此性命,小女子奉劝阎王前辈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是何人雇你们来取孟婆性命。”莫不同厉声道,这一切恐怕不是偶然。苗疆女子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条,上书,以杯盏为号,杯碎即死。莫不同看向身后,正是他刚才所坐那桌已经是一片狼藉。
阎王可管不了那么多,伸出双爪向苗疆女子攻来,身法迅速,招招致命。却说这两位苗疆女子也是身手也是了得,待铁爪来临之际,两女子纷纷分散开,也是奇怪。两个女子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往阎王耳根处擦过,又回转而来,向着阎王,一个攻左一个攻右,两个人好像照镜子一般,动作身法如出一辙。
阎王陡然变招,身子后移了几分,两个女子扑了个空,身子落在了阎王前头,阎王伸开利爪,一爪一个抓住了两个女子的咽喉。
命悬一线,这两个女子仍面无惧色,在阎王手中也不挣扎,任由喉间鲜血慢慢流出。阎王利爪一寸寸收紧,两个女子脸上肤色渐渐青紫。
莫不同忽然意识到不对,大叫一声不好,赶忙上前分开了阎王和那两个女子。那两个女子,坐在地上喘了一口粗气咯咯的笑了起来,“还是莫大侠有几分见识。”
莫不同赶紧查看了一下阎王身体,才发现阎王双手竟有些溃烂,气息紊乱,竟似孟婆发狂死前一般。莫不同打了个 寒颤,要是阎王发起狂来,在座几人恐怕均不是敌手。
“快拿出解药,今天,饶你们不死。”莫不同叫道。
“莫大侠说笑了,”苗疆女子仍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莫大侠既知此药,便应该知道它是没有解药的。再说以莫大侠的能力能有把握留住小女子的性命吗?”
莫不同也是心头突突,这两个女子犹如鬼魅,何时下毒如何下毒竟全然不知,自己是否也中了那奇毒也未可知。
莫不同把头转向武思雨,“你武当苦心孤诣要杀我莫某也就罢了,何必要牵扯出这么多事端。”莫不同语气中竟有三分的杀气。
武思雨突然心头发悚,有些害怕了起来,身子微微晃动,脚往后移开了半寸,勉强鼓起了勇气,道,“姓莫的,休的血口喷人。”可巧的是,只有武思雨一行人正好还围在那桌废墟旁。
阎王突然猛的站了起来,显然是中毒至深毒性发作了。只是阎王并没有发狂,反倒是变的木木的,环顾四周,迟顿的向柜台走去。不仅是莫不同,连同那两个苗疆女子也是十分惊讶。阎王和孟婆中的毒是苗疆奇毒,名叫百日春,是将人一生的精气在瞬间聚集然后猛然爆发,令人虚脱而死。令苗疆女子没有想到的是,堂堂阎王果真是名不虚传,竟凭借着深厚的内力将毒性压制,不由的令人叹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阎王身上,阎王踉踉跄跄走到柜台边上,不知道掌柜的何时已经钻到了下面瑟瑟发抖,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角灰色的衣背。阎王觑了老掌柜一眼,眼神似乎有些悲伤,用手指蘸了酒水在台面上缓缓画着,只有一刻便不动了。
莫不同连忙过去,阎王已经断了气,而身子还僵在柜台旁,台面上写下了两个字,小心,手指停在第三个字上,只画了一横。
小心,要小心什么?莫不同仔细忖度着,阎王临死前所留下的最后一言。
苗疆女子挣扎着从地上起来,不再多说什么,竟是有些逃命似的要往外走,刚才的打斗中这两个女子也已受伤,外面风雪交加,只怕就这样出去也是活不了。
空气中微微弥漫着血腥味,似乎还有些腥甜。
莫不同灵光一闪,似是心中知晓了答案。“两位姑娘请再留片刻,在下只想知道是谁要杀了在下。”两位苗疆女子已经走到了门口,并没有停下脚步,“我们姐妹任务己完成,也得留下小命去接受银钱,也就不再陪同某大侠了,某大侠好自为之。”言罢开门欲走。
突然一声风响,当的一声,一支短箭钉在了门上。“此人心思缜密如此,且心狠手辣,姑娘以为自己能活着拿到银子?”这话似是问句,实则已经将苗疆女子的退路堵死。所谓细思极恐,苗疆女子暗暗叹气不该受此闲财。
若是问是谁人送信,怕是问了也白问,此人心思缜密定不会轻易漏面。某不同将三张纸条合在一起,果然是一人所书,便向着武思雨道,“武姑娘是否有此纸条?”语气倒还算客气。
武思雨一行人面面相觑,摇摇头,并没有所说的纸条,某不同似是早已知道了一般,得意的笑了笑,“那烦请武姑娘辨一辨这字迹。”某不同递上纸条,武思雨瞧了一眼便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认识。
某不同复又递上纸笔,微微笑道,“再烦请姑娘写下几个字。”武思雨突一错愕随即又反应过来,不由怒火中烧,叫道,“狗贼,你竟怀疑我是凶手。”
某不同摇了摇头,笑道,“不是怀疑你,而是怀疑你武当。阎王前辈是下的第三个字不正是武字的起笔,好一个处心积虑。先是借孟婆之口以三十年前之时栽赃嫁祸莫某,以污莫某之名,而后让孟婆将在下杀害,你心知孟婆阎王单个出手不一定能将莫某杀死,于是让让苗人下下百日春,你没想到的是最后孟婆阎王竟然识破了诡计,在孟婆将要说出口之计将其杀害?可惜的是阎王爱夫人心切,竟会选择为夫人报仇去杀苗人,如若在百日春的相助下,在下必定不是阎王敌手了。你万万没想到的是,阎王竟会在最后关头豁出性命写下凶手。”莫不同长笑一声,突然声音变的狠毒起来,“好一个武当正派,好一个处心积虑。”
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的浓烈,只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积在莫不同身上,没人注意这一点。
武思雨愣了,好像这一切真就是她谋划的一般,纵使她满身是嘴也辩之不清。武思雨气极,秀目一瞪,一跺足,挥剑刺向莫不同,气极之下毫无章法。莫不同全然没有了怜香惜玉之心,一脚踹中武思雨小腹,武思雨倒飞了出去,另两个少年纷纷上前搀扶。
哼哼,莫不同冷笑两声,“别人不知,莫某岂能不知,当年之事,你武当岂能脱的了干系。当年华山围劫,全系你武当从中挑唆,玄真子被杀也是该有。”莫不同几乎是咬紧了牙关。
听闻此话,武思雨又惊又喜,这话外之音也就是承认了是杀害玄真子的凶手。武思雨不顾痛疼站起身来,也不管自己全然不是莫不同的对手,再一次挥剑。
“狗贼,你终究是承认了。两位师兄,今日纵使拼上性命也请随我诛杀此贼。”言罢三人又围过去,站定了方位重新摆好三才阵。
莫不同也不再多言,持枪应对眼前三人。
武思雨挥剑刺向莫不同面门,两个少年随武思雨牵动阵法,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互为掎角,攻向莫不同。三方来袭,莫不同纵身跃起,避开面门来的剑招,谁知攻上的少年剑式紧贴而来,直刺莫不同喉间。莫不同舞动银枪挑开这一剑,去势已尽身子下坠,而底下正有一柄冲着腰际而来,莫不同来不及回护,一剑刺中了腰际。
莫不同挥剑挑开插入腰际的这一剑,鲜血飞洒而出。武思雨剑又来,刺向莫不同心窝。莫不同这才领略到三才剑阵的厉害,三人各守方位,互相为攻互相守卫,又各自为攻各自守卫,各自只负责自己的一片区域。莫不同不敢小视,向后退了一步,银枪一挥划了一圈,格开三人,向上纵开一步,一剑赶至,刺向面门,莫不同枪尖点地,脚尖弹开这一箭,身子下坠半分,从上往下,从下往上,两剑分刺而来。
莫不同弹出两支袖箭,一箭向上,一箭向着武思雨。身下之剑已到腹中,莫不同来不及躲闪,划动银枪也已刺中来人小腹,枪长剑短,莫不同用力一挑,将那人肠子硬生生挑了出来。
莫不同拔出腹部的剑,三才阵也因此告破,也是他们三个年轻后生,作战经验不熟且功力尚浅才被莫不同破去了剑阵,如果是武当前辈,今日胜负就不是这样了。
三才阵已破,莫不同再无顾忌。攻上之人用剑弹开袖箭,身子去势也竭开始下坠,莫不同早已摆好了驾式,挥动银枪挑开了这人咽喉。
三人去俩,武思雨发了疯一般挥剑胡乱刺来,莫不同挥动银枪当的一声挑飞了武思雨手中的长剑,单手捏住武思雨的咽喉将她拎了起来。手上力道渐渐加紧,武思雨只能无力的挣扎着,四肢乱蹦却毫无用处。
突然啊的一声,苗疆女子大叫大声,莫不同不由望去,只见她俩面无血色浑身发抖眼睛直直的盯着柜台,莫不同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只见阎王尸体已经全身溃烂,身体上长满了血泡,血水还慢慢的淌出来。莫不同惊讶的松开了手,武思雨倒在了地上,已经不省人事。
“这,是你们干的?”眼前景象实在是不寒而栗。
仿佛是被莫不同的声音惊醒,苗疆女子发了疯的往屋处跑去,只是门被封住了,却是一下没有撞开。两个女子互相抱住瘫软在门下,其实她们心知,此时出去也是难活一命。
“到底怎么回事?”莫不同不解,大声质问。这两个女子一向冷静,就连被阎王掐在手上也无半点惧色,而此时仿佛见了鬼一半瑟瑟发抖。
“此毒名叫血蝶香,以尸为床,初时无色无味,散入空气,无药可解。”苗疆女子慢慢说道,语气中却似乎带着哭腔。
无药可解,莫不同又是诧异,此到现在,并还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苗疆女子抱有一时,好像是下定了决心,忽然拔出刀子往对方身上捅去,鲜血流去的瞬间脸上才恢复了原来的冷寂,似乎还带着点微笑。
莫不同看着这对怪异的姐妹,仍旧是不解。
这时,一直躲在柜台后面的老掌柜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慢慢将地上损坏的桌椅板凳清理到一边,又回到柜台边,将阎王的尸体拖到了一边。
莫不同连忙惊呼,“掌柜莫碰,有毒。”
“莫大侠不要紧张,什么百日春,血蝶香,要是真能毒死小老儿,小老儿也站不起来了。”莫不同心头一紧,怔怔望着老掌柜。此话不错,这屋子里已经满是毒药,为何这掌柜一点事儿也无?
“你是谁?”经过了这么多事,莫不同厉声问。
“莫大侠不是来寻三十年前之事的嘛,小老儿正好知道一点儿。”老掌柜没有回答他,转而说向另一个话题。“孟婆前面已说了一半,那小老儿只说后面之事。那日也正如莫大侠所说,是武当挑唆众人才有了华山围劫之事,而武当先挑唆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你莫大侠。是你莫大侠引诱铁如海至埋伏,又与众人合力击杀铁如海的。”
听闻此处,莫不同全身一震,额角上冒出了汗珠,手上暗暗用力,想要一举杀掉掌柜。
“莫大侠自己做的事自己自然清楚。只是莫大侠休要动手,不信你看看自己手掌。”
莫不同抬起拳头,慢慢伸开手掌,五指张开时带起了一片皮肉,白花花的骨头都露了出来,而自己却全然不知疼痛。
老掌柜继续道,“这就是血蝶香,不然那两个苗疆女子会如此害怕。”老掌柜又慢慢走向那两个苗疆女子,将尸体挪至一起,口中慢慢道,“这俩人原是我师侄,为了偷盗其师傅的百日春将其师傅杀害,小老儿也就手清理个门户。死也该。”
老掌柜这一番说辞竟如此的轻描淡写,莫不同额头冷汗直流,此刻才开始有一丝丝的害怕。“你究终是何人?”
老掌柜从柜台上取下一支毛笔,咻的一声掷了出去,毛笔从莫不同的面颊擦过,撞在身后的墙上,掉了下去。
“铁大哥!”莫不同惊呼。
“住口!”老掌柜厉声道。
老掌柜缓了缓,恢复了神色,至走孟婆身边,将孟婆尸体也挪到一处,“你可知道当年仍有人登顶?”老掌柜自问自答道,“小老儿当年力敌众人,幸而未死,爬上了山顶,届时论剑之期也过,当说已坐实了天下第一,且再不起争斗了。许时小老儿命不好,一身重伤倒在山顶却遇见了这二人。”老掌柜言下之意是指孟婆二人。“这二人次日登顶,发现了小老儿,竟将小老儿推下了山崖,然后推说无人登顶。”
老掌柜又将武当三人尸体挪到了一处,“只是这三人死的冤枉,也是我杀掉玄真子后便不打算再找武当麻烦了,这三人此时出现也是命不好。”
老掌柜将所有尸体挪在一起后,又走向了呆在一处的莫不同,“小老儿当时跌落山崖也是没死,只是重伤恢复后功力没了大半,但是三十年磨一剑,小老儿寻访江湖,于苗人处学了一身毒术,改头换面得以重生。”
老掌柜说完,将一柄尖刀插向了莫不同的脖子。莫不同已中血蝶香多时,内中腑脏皆已溃烂,已不再是老掌柜的对手。
老掌柜将一众尸体挪入后厨,清晨雪停,一缕晨光慢慢升起,老掌柜将店门打开,将几串新腌制好的肉挂在了檐角,抬眼望了望,昨夜一夜的大雪已将天地覆盖,阳光酒在客店招牌上,三个大字在阳光下闪着金光:英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