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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夜雨

2024-03-31  本文已影响0人  鸽子不想飞

郑重承诺: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加侠客山庄侠影重启,与风同行主题写作活动

天空乌云密布,不时有闪电雷鸣,狂风愤怒咆哮,连远处密林都弯了腰。

密林外有一片不大的草原,欧阳秋静静立在一座坟墓前。大风肆虐着他的乌发,刀削般的脸庞,如空中乌云般阴沉。

十年前,清明节前夕,那个夜晚所发生的一切,仍昭然于眼前。

他不能忘,也不敢忘。那个男人骤然出现,在全家人面前,用一把红色的利刃,狠狠刺进父亲的胸口,而后定定望着他。

“为这一刻,我苦苦挣扎十年,在今日终于报仇雪恨。欧阳秋,如果你想报仇,我随时恭候。这句话是你父亲告诉我的,现在我把这句话奉还给你。”

这句话仿佛梦魇,每次从噩梦中惊醒,他都清楚记得那个男人,那张狰狞的面孔,还有如鞭策般推着他前进的话语。

今天,同样是十年,他终于查到了对方的下落。

1.

宣城的一处宅院内,一个男人静立在池塘边,抬头望着夜空。

深夜就像一只猛禽,在阴暗里伺机而动。这个男人闭上眼,聆听着周遭动静。他意识到危险将近,狂风犹如刀子,割裂着他的肌肤,仿佛下一刻,自己的生命将被剥夺。

“出来吧。”

男人睁开眼,转身凝视着靠墙处那一片矮竹。

欧阳秋手握利剑,一步步靠近,眼中的寒芒如实质般,投射在对方身上。

“你让我找得好苦,十年了,”他猛然抬剑指着对方,瞪圆了眼睛,用力咬着牙,话语从牙缝中挤出,“你知道我每天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男人冷冷一笑,提起手中的利刃,细细看着,“这把短刀名叫龙魂刀,曾无数次刺入敌人的胸口,”他抬眼望向欧阳秋,“怎么,你也想尝尝利刃戳心的滋味?”

突然,一道雷鸣响起,漆黑的夜骤然被点亮。风,更劲了几分,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落了一地。闪电过后一切复入黑暗,只有雨更大了几分。

欧阳秋趁着黑暗降临,人眼还需适应,身影如鬼魅般向前扑出。

“哼!雕虫小技,当我龙柏川惧你不成?”

龙柏川陡然转身,匕首向一侧刺出,身形还未定,曲肘击向身后。欧阳秋从他背后黑暗中扑出,剑刃高举,力劈而下。可龙柏川速度更快,肘部重重磕在他的腹部,巨大的力道将他一下击飞。还未落地,龙柏川已逼至近前,用利刃点向他的额头。欧阳秋大叫着挥剑横扫,却被龙柏川一脚踢中手腕,剑刃飞空而起落在远处,而对方的匕首已抵在他的额头。

“就这点本领,也敢与我搏命?真是自不量力。”

欧阳秋苦练十年功夫,本以为足够报仇,没想到只一个照面,就败下阵来,可他心中仇恨仍在熊熊燃烧。

“龙柏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莫要与我逞什么口舌之便?”

“有骨气。”

龙柏川收起龙魂刀,向后退了两步,“你想不想听我讲个故事?”

欧阳秋没想到,龙柏川居然狂傲到放自己一马。他连忙爬起身,小腹却传来钻心剧痛,一口气没提上来,呕出口鲜血。他向后退了几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而他的剑正巧躺在身旁。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待小爷修整一番,再来与你搏命。”

夜雨更大了起来,一道闪电撕开天际,在漆黑的苍穹炸裂开来,如蛛网一般四散而去,最后消弥于无形。

龙柏川背对着欧阳秋,仰起头,任雨水肆虐着他的脸。

2.

二十年前的清明节,那天的夜也是如此雨水纷乱。龙柏川的父亲龙泉盛,带着他回故乡祭祖。

那个夜晚的雨很大,可龙泉盛很高兴。他拿着一把竹伞,带着龙柏川走进一片竹林之内。林间小道曲折,雨水落在竹叶上窸窣作响。道旁的密林里,被风吹得左摇右摆的竹身,就好像张牙舞爪的厉鬼,吓得龙柏川小嘴儿打颤,不由自主握紧了父亲的手。

“小川,不怕。前面不远就到了。”

龙泉盛将龙柏川抱进怀里,“爹带你去见一个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到了那儿可不能再这样,给我丢人了哟!”

龙柏川点着头缩进父亲怀里,父亲厚实的胸膛让他觉得温暖,也忘记了恐惧。

这条小道很长,所幸道上铺着鹅卵石,倒不至太过泥泞。父子俩用了近一刻钟才到地方。

一条清澈的小荷塘,深绿色的荷叶如玉石般,铺满了整个河面,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不屈地挺直身躯经受着风吹雨打,红色的鲤鱼躲在荷叶下方,静静地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竹屋里燃着灯火,却听不到半点动静,不知是主人已经睡下,还是坐在屋里,静静地看着雨中的荷塘。龙泉盛皱了下眉头,低头见龙柏川已经睡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向屋内走去。

屋中有一张软榻,一个女子背对门躺着。龙泉盛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离去?现在雨势渐急,走是不大可能了。他硬着头皮走进屋中,才发现除了女子再无他人。

龙泉盛轻咳一声,发现对方睡得很香,根本没有回应。不得已,他走到女子一旁,大声咳了一下,结果依然如故。他心中疑窦丛生,伸手按在对方肩头,一点点向自己拢来,想瞧瞧对方是不是病了?正常情况下,人不可能睡得这么沉。

当他看清对方的脸,登时吓了一跳。女子脸色如纸般煞白,嘴角还淌着血液,脖颈处有一道明显的掐痕,下体的衣服也被撕烂。

“啊呀!”

龙泉盛忙退一步。正巧这时听到屋外传来一阵,雨水落在伞上噼啪声响。他不敢迟疑夺门而出,来者见到他满脸欢喜道,“龙兄,小弟知道你要过来,特意去镇上买了些酒菜,”对方见他一脸慌张,颇有些不解,“你怎地神色如此张皇,难道是内人待你不周?”

“不不不,欧阳兄弟,我……”

龙泉盛一时不知作何解释,才能让对方相信自己是无辜的。

这欧阳兄弟见他遮遮掩掩,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一个箭步冲进屋中,紧接着发出一声如雷鸣般的怒吼,“龙泉盛,老子杀了你。”

龙泉盛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可事已至此,只好回到屋中去做解释。怎料对方根本不给他解释机会,抽出佩剑就向他刺来。龙泉盛怀里抱着儿子,见对方拿剑直刺而来,连忙转身躲避,“欧阳兄弟,都是误会呀!你听我解释。”

“好……”

龙泉盛听了大喜,结果刚转过身,就被对方一剑刺进了侧胸,当场便丢了性命。

欧阳兄弟眼见龙泉盛重重摔在地上,想上前再补两拳。可刚到近前,就见龙柏川从龙泉盛怀里爬出,有些懵地看着他。

“你就是欧阳伯……”话未说完,竟见父亲倒在血泊之中,而这个欧阳伯伯手拿利剑,剑尖还在滴着鲜血。

当时把他吓得尖叫一声,伸手去扯龙泉盛的衣服,可已死之人,如何能做回应?他转过头,惊恐地盯着对方,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因为他还记得父亲的话“不要给我丢人”。

“你杀了我爹!”

这个复姓欧阳的男人名叫欧阳穹,正是欧阳秋的父亲。

3.

欧阳秋一脸难以置信。可他小时候听父亲讲过,曾有过一段美满的婚姻,由于发生了某些事情,最终这段感情遭遇夭折。欧阳秋出于好奇,问过父亲出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听起来极不错的两个人,最终走向分离?结果如石沉大海,没得到任何回音。

他想过诸多缘由,可从未想到,对方竟会死于非命。

“一派胡言,当时你在睡觉,又如何知道发生了什么?”

龙柏川叹了口气,“这些话,当然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是谁?”

龙柏川冷笑一声,“你又是如何得知我下落的?”

欧阳秋听得一怔,“你这话什么意思?”

龙柏川道,“我一直在留意你的动向,特别是在你被王知远收留以后。我一直奇怪,他为何要收留你?”

欧阳秋警惕地盯着龙柏川,想要将剑拿起,可小腹内空空如也,提不起一丝气力。他想要冲过去,用剑刺进龙柏川的胸口,就像当年对方杀害父亲那样,一剑杀了他。哪怕因此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手臂粗的惊雷再次在夜空炸响,天地如白昼般瞬间通明,眼前的一事一物通通映入眼帘。雷声犹如野兽怒吼,震撼着人的心灵,连大地都禁不住发出颤栗。

夜间的电闪雷鸣,来得快,去得也快,天地刚刚还亮如白昼,转瞬间,又再次被黑暗吞噬。人眼在短时间内,处于失明状态,警惕心也变得松动。如果选在此刻出手,必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欧阳秋无力再动,而龙柏川似乎并无杀心,因此也没有动。

雨声、风声、雷鸣,嘈杂于耳畔。

倏地,龙柏川动了。欧阳秋艰难地提起利剑,可手腕被人一把拿住,推向胸口内侧,紧接着身后传来武器相交铮鸣声响。

“王知远,我早知你今日会来。”

龙柏川一把推开欧阳秋,龙魂刀在他手中,仿佛鬼魅般变得飘忽不定。欧阳秋仓皇落地,但见一头白发的王知远,将手中长剑挥舞开来,不断阻挡着龙柏川的龙魂刀,最后抖出个剑花,跳出威胁范围。

“龙柏川,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的功夫又增进不少。”

龙柏川冷哼道,“我不惜人力物力,为得就是在今天,跟你来个了断。”

空中电闪雷鸣更密集几分,眼前事物,开始变得忽明忽暗。

王知远望向欧阳秋,一脸失望,“真是废物。”

欧阳秋惭愧地低下头,忽地又抬起头望向他,“龙柏川刚才所说,当真不成?”

王知远道,“告诉你也无妨,他的话一点不假。”

欧阳秋本是聪明之人,只是面对仇恨时被冲昏了头脑。现在冷静下来,事情的真相在心中,已大致有了轮廓。

“你是在利用我?”

龙柏川如金器交鸣的声音陡然响起,“他在利用我们互相残杀。”

王知远得意道,“不错。龙柏川,我当年收留你,就是看中你的聪明伶俐,”说着望向欧阳秋,语气充满不屑,“还有你。只不过,你的聪明跟龙柏川比,相去甚远呢!”

没有人在听到这话时能保持冷静,欧阳秋也不例外。他用剑撑着身体站起,遥指着王知远,“闭上你的狗嘴,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说你傻,还真是傻。”

王知远移动脚步,靠近欧阳秋,如狼般窥视着猎物,“让我闭嘴,又想让我道出真相,可真叫人好生为难。”

难字一出口,他的人便动了。二人相距不过几步,眨眼间就到了眼前。长剑打斜刺里骤现,已封住欧阳秋退路。欧阳秋只好往前躲避,龙柏川忽地出现在眼前,他刚想抬剑刺出,却被对方手掌率先拍在脖颈。一股绵柔之力带着他的身体,轻飘飘落在远处。他自以为小命不保,不成想身体竟无大碍,甚至体内溃散的内力,又开始缓缓运转。

龙柏川的速度飞快,龙魂刀在其手中幻化出无数残影,豆大的雨滴在刃锋下,被切成几瓣,在空中久久不能落下。而王知远手中的长剑,开始展现出真正的威力,白色的剑影在夜色里是那般扎眼,或刺或进、或退或守,刺进有余,退守有序,长此以往,定能立于不败之地。

王知远知道,现今的自己,随着年龄增长,耐力已大不如前。而眼前的龙柏川,气势仍在不断攀升。暂时看来,他俩不会分出胜负。可时间一长,气力定然不济。即便能够取胜,到那时体力不支,而一旁欧阳秋虎视眈眈,难保不会被他得了渔翁之利。

想明白这些,他再次选择后退。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绿色小瓷瓶,倒出几颗褐色药丸塞进嘴里,仰起头就着些许雨水将药吞下。一股浑厚的内力,在气海中升腾而起,惨白的脸色也开始变得红润。

龙柏川见状,忍不住嘲讽道,“王知远,你好不要脸。与人相斗,竟靠丹药续力。如此,即便获胜,也为人所不齿?”

王知远毫不在意对方嘲讽,“古人讲,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似你等这般正人君子,当然不屑于此。可你,正当壮年,却与我为难,难道不觉着脸红吗?”

龙柏川拧眉道,“狗屁不通。你作恶多端,世人得而诛之。现在跟我扯这些,只怕是为拖延时间,好能吸收药效吧?”

王知远的脸更红了几分,“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何要引起你们两家的争端吗?”

4.

二十二年前,欧阳穹岁值弱冠。

那时的他,是个不爱守旧,偏爱闯荡之人。少年英俊,飒爽不羁,说话偏还十分风趣。这样的人,是个男人都喜欢,女人也不例外。在他身上时时流露出自信洒脱、不拘泥于繁文缛节的气质,于当时思想守旧的人而言,简直惊为天人。老人当然不喜这种性格,可对于整日墨守成规的年轻人而言,如此风流人物,心中颇生向往。他们喜欢欧阳穹,对世间万物的独特见解,还有闯荡江湖时,所碰到的新鲜诡事。其中犹以王知远最甚。

王知远当时二十五,比欧阳穹还大五岁,可若论见识,他自甘不如。

当时春暖花开,正是踏春好时节。慕容雪身着浅粉色衣裙,配着姣好的容貌,真可谓千里雪原,崖边红梅,美的不可方物。

王知远每次见到她,心中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疯狂骚动。可他明白急不得,对方就像快出锅的美味佳肴,迟早是自己的盘中之餐。若太急,烫了嘴,弄得鸡飞蛋打,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慕容雪自打及笄后,父母把她关在家中不让出门。按他们的话说,外面豺狼虎豹、跳梁小丑太多,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自家姑娘年轻漂亮,出了门肯定遭人惦记。如果闹出什么有损名声之事,指着姑娘飞高枝的美梦,岂非要落空?

每次慕容雪在家无聊,就让婢女帮她送信,通知王知远前来搭救。王知远当然一百个答应,每每与慕容雪相见,他的心就如枯木逢春,再次燃起勃勃生机。可她的父母见了他,还是一百个不放心。虽是自家姑爷,可也怕姑娘还未嫁人,就把清白弄丢了。这事若说出去,岂非连自个儿也要落个管教不严的帽子?

王知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说动老丈人,带着梦中情人出得门去。他迫不及待领着慕容雪去见欧阳穹。正如王知远所想,慕容雪见到欧阳穹后,就被其身上特有的气质吸引。在他看来,通过欧阳穹,能让慕容雪重新认识自己,甚至心生崇拜之情。毕竟欧阳穹是自己兄弟,作为好哥们的自己,岂非也会受其影响,变得高大起来?

可他从未考虑过,慕容雪是否会由此而喜欢欧阳穹?这个风流不羁的男人,从见到慕容雪第一眼起,心就砰砰乱跳,怎样也停不下来。他们,一个常在深闺之中,对外面大千世界,充满好奇与向往;一个则常流连于红尘之中,领略过太多人文诡事。

当欧阳穹把所见所闻,不懈余力告知慕容雪后,人类那种与生俱来,对自由的向往被彻底唤醒。她想让欧阳穹告诉她更多,甚至想:要是他能带着我到那些地方去,该有多好。

这种思想甫一出现,便就一发不可收拾。回到家,她日日坐在屋中,愣愣望着窗外,眼前一切变得灰暗,而欧阳穹的身影,在脑海逐渐清晰。她多么希望对方能立即出现,带着她义无反顾地离去,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囚禁自己的牢笼。

欧阳穹变得茶饭不思,时常挂在脸上的微笑不再浮现。王知远以为他病了,得到的答案当然是身无大碍。老人说:君子不夺人所好。眼前的至交好友,对自己关怀备至,欧阳穹怎可能做出那种,有悖常伦的事来?

时光流逝,思念如潮,纠结着两个人的心。

那年清明,王知远家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付之一炬,他的家人全都死于非命。还好欧阳穹及时赶到,把王知远救下,可他的脸,有一半已被烧毁。慕容家见到王家如此惨状,非但没有极力施救,反而落井下石,把王知远请出宣城,生怕对方再惦记自家姑娘。

门当户对,历来被老人推崇。人心的冰冷,在这一刻愈发不可收拾。

慕容雪在收到这个消息后,对王知远升起怜爱之情,决定偷偷跑出家门,去找寻这个曾为自己,付出过无数心血的男人。

可在眼皮底下长大的孩子,她的所思所想,又怎能逃过父母的眼睛?

天空是深邃的黑,星星是璀璨的亮,月亮还不到出来的时候,黑暗将世间万物收入囊中,对着那些被苦痛折磨的人张牙舞爪。

宣城外有一座破旧的寺庙,残破的屋瓦,随着劲爽的秋风,被吹得吱吱作响。

王知远平躺在殿内的稻草地上,瞪着尚还完好的眼睛,死死盯着上方的屋顶,好像那根横梁就是烧毁他家的罪魁祸首。欧阳穹闭着眼睛盘膝坐在一旁,忽地睁开眼。

“有人!”

王知远虚弱道,“谁?”

“不知道,很多人。”

欧阳穹心里明白,这些人选在深更半夜来此,定不会安什么好心。他扶起王知远来到内间,而后走到殿内直望着门口。

十多个人如潮水般涌进屋中,呈半圆将他包围,为首者喝问,“王知远呢?”

欧阳穹摊了下手,“你问我,我去问谁?”

为首者脸上的肉抽动了一下,“少他妈给我哩格儿楞,要是不肯说,就尝尝老子的厉害。”

所有人全都提起武器,一点点靠近欧阳穹。欧阳穹拔出利剑,遥指着众人。

“好哇!我正愁找不到烧毁王家的凶手,你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一块儿上吧。”

欧阳穹话音刚落,身体已然飙起,长剑所去之处,正是那为首者。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在任何地方都能收到奇效。对方没料到他会率先出手,而自己只会些三脚猫功夫,只一个照面,身上便被戳了好几个血窟窿。他们属于城中恶霸,惯于欺压良善,可一旦遇到硬茬,就只会些仓皇逃命的本事。十几个人,不用发号施令,一齐丢下武器,扭头就向寺外跑去。

欧阳穹揪起为首者,啪啪给了他两个耳光。为首者见他面目狰狞,登时就被吓尿了,“好汉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王知远从内间扶着墙趔趄走出,尖声道,“快说,是谁放的火?”

为首者见王知远半张脸血肉模糊,牙齿也露在外面,以为是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惊慌失措道,“不是我,全都是慕容老爷让我干的。青天大老爷,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还等着养活……”

欧阳穹将他丢在地上,又在其肚子上狠狠踢了两脚,“一派胡言,他们两家将有姻亲之谊,怎可能干出这种事情?”

为首者见欧阳穹不肯善罢甘休,心想:老子一不做二不休,把谎撒到底,反正也不算吃亏。

“好汉不要再打了,我说实话,我说实话。慕容家小姐长得漂亮,被宣城知府看上了。那老头子没安好心眼,见王知远与慕容小姐有婚约,就命人一把火将王府烧了,而且下了死命令,一个不留。今天晚些时候,慕容夫人找到我,给了不少好处,跟我说王知远就在这里,要我们把他杀了,如果事成,另有重赏……”

“这不可能……”

王知远还在幻想与慕容雪的姻缘,今天刚醒来,就让欧阳穹送信,向慕容府求助。他没有等来应有的帮助,而是被人送到这间寺庙,现在他们居然还要杀了自己?

5.

王知远的话,慢慢从口中道出。风吹着他的白发,另一半漆黑的脸若隐若现。以前的事在心中埋藏多年,再次说出,那种戳心之痛,依然萦绕在心头。

欧阳秋大怒道,“我父亲待你情深义重,你为何要害他性命?”

王知远咬牙道,“因为那个死了的女人,就是慕容雪。”他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怒火,“当初我放过她,就是想跟她重修旧好。没想到,当她看到我的脸,竟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于厌恶。我最恨这种以貌取人之人,而她还是我朝思暮想的女人。”他冷冷一笑,“所以我杀了她还有知府全家,要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龙柏川握紧龙魂刀,逼近一步道,“你明知道,那个宣城恶霸在撒谎,为何还要滥杀无辜?”

在雷鸣中,王知远那只独眼,闪烁起瘆人光芒,“起初我也以为他在说谎,可我回到宣城才发现,慕容家已与知府定下婚约,不日就会完婚。”他向后退了两步,与龙柏川拉开距离,“你们都认为那家伙在撒谎,可慕容家与知府联姻,又怎么解释?”

他忽地大声笑起,声音尖锐,犹如厉鬼在嘶鸣,“嘲讽的是,当我杀了那些人后,竟发现被我绑在城外寺内的慕容雪,不翼而飞了。”他的情绪忽又转为愤怒,“后来,我苦苦找寻她两年,终于在清明节那一天找到了她。”他望向龙柏川,“说起来,一切的功劳,都是你父亲所赐。当年他与欧阳穹并称为武林双星,在得知慕容家与宣城知府家惨案后,号召武林人士追杀于我。我逃了很久,可还是被你父亲追上了。面对众人我无力抵抗,就在这时欧阳穹出现了。他看在与我相交一场的份上,逼退众人把我救出。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在他的住处竟看到了慕容雪……”他愤怒大叫,“卑鄙的小人,枉我昔日待他如兄弟手足,他竟抢走了我最深爱的女人。”

王知远渐渐平息了怒火,接着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夺人所爱之人。我要他死……可他功夫相当了得,我并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选择悄声离去,含着怨恨躲在暗处,全身心投入到功法的修炼当中。”他用那只独眼望向欧阳秋,“你的父亲,当年因为救我,遭到武林侠士唾弃,只好隐姓埋名,躲到山林当中。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得知龙泉盛回乡祭祖。他曾经逼得我走投无路,我当时就想,是否有机会把他杀了?于是,我一路尾随着到了他老家……”

他的眼睛忽地亮起了光。那种追忆往昔时甜蜜的眼神,每个男人只要看一眼就会明白,他一定见到了最爱的女人。

“我在那里见到了慕容雪。没想到,两年不见,仍是那样美丽动人,甚至出落得更加丰腴可爱了。当时她在镇上买东西,我一路跟着她,走进竹林,到了那座竹屋。”王知远的嘴角不自觉勾起,“刚开始我很担心,在那里会不会碰到欧阳穹?还好他不在,到镇上去买酒了。于是我走进竹屋,一把掐住慕容雪的脖颈。”他的语气忽又变得阴郁,“慕容雪跟欧阳穹在一起两年时间,谁能想到她竟不会一点功夫。我很容易就将她制服,并把她的衣服撕烂,开始慢慢享受她的身体,后来我发觉到不对劲。她竟死了……我,我居然杀了小雪……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她会那般柔弱……”

夜雨如注,冲刷着王知远的脸,他的独眼里再没有刚才的戾气,而闪烁起悔恨的光。

突然一道寒芒闪过,王知远的长剑,骤然刺向欧阳秋胸口。欧阳秋的内力已然恢复,侧身躲过长剑,将手中利剑直刺而出。王知远大感意外,虚弱不堪的欧阳秋,怎地变得生龙活虎?

他侧移两步,长剑再次刺出,在欧阳秋准备挥剑磕开之际,倏地抖动剑身,本是精钢所铸的长剑,陡然变软。欧阳秋跟随王知远学艺多年,从未见对方用过此招。他应付不及想要后撤,奈何软剑已逼至身前,刹那间在身上留下几道狰狞的伤口。

龙柏川没料到,刚还处于疯癫状态的王知远,会突然发动袭击。待他赶到之际,对方已抽身离去。他使出点指神通,封住欧阳秋几处大穴,阻止血液外流,而后转身望向王知远。

“你这人忒也歹毒,当年收留我,只为让我帮你对付欧阳穹。可他见到我,竟愣在原地,目光里满是悔意。他肯定已猜到,我父亲是无辜的,而罪魁祸首就是你。可我当时报仇心切,想也不想就把他杀了。事后想来,总觉着十分蹊跷,欧阳穹功夫了得,怎可能那般容易被杀?他是在求死,而你肯定算到了这一点。当时,你一定也想杀我吧?还好我功夫不差,并及时离开了你。”

龙柏川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头怒火。人一旦动怒,反应将会变慢,实力定不如前。一念至此,他忽然想到:刚才王知远性情大变,为何丝毫不受影响?

“真是岂有此理。你刚才所言,只为吸引我们注意,从中寻找机会对付欧阳秋,是也不是。”

王知远森然笑起,“你并不傻,不像某人……哼!自诩聪明。”他接着道,“我让他杀你,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只想让他消耗你的体力。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你的实力竟恐怖如斯。”

龙柏川一步步逼近对方,“你以为杀了我,就能高枕无忧?即便是我死,江湖上仁人志士数不胜数,哪一个不想除你而后快?王知远,你的诡计已经用完,该让我瞧瞧你的实力了吧……”

话未说完,龙柏川突然向前扑出,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再现时已到王知远近前。王知远心中一凛,长剑抖出个剑花,跨步跳向一旁,同时手中长剑不停,连向刚才位置刺出几剑。岂料刚才的只是虚影,暗叫不妙就欲后撤,忽觉脸颊处有劲风袭来,还不及多想,一记拳头已重重轰在他的脸颊。

漆黑的院落在雷声中忽明忽暗,王知远冰冷的尸体躺在地上,一把利剑插在他的胸口,而龙柏川早已消失了踪影。欧阳秋拖着残躯,靠在不远处假山上,他的眼中还有恨。

龙柏川,所有阴谋随着王知远死去,而烟消云散,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即便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报仇雪恨……

后记:

二十二年前,某个夜里,王知远家中。他的父亲王员外,在柴房里正与家中厨子,刘大头的妻子偷欢,他们已经苟合多年。

正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刘大头刚巧从此经过,听到柴房动静,一时兴起,把着门缝往里张去。屋中一团漆黑,月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个肉体之上。

刘大头慢慢瞪大双眼,一条恶毒的计划,在心中慢慢滋生。当晚,他偷偷摸进药铺,盗出大包蒙汗药。

翌日,晚饭时分。他把药放进汤里、菜里、水缸里,以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尝上一口。

这天深夜,一场大火几乎将宣城点亮,一直烧了几个时辰才被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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