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之死（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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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望弟这样不知廉耻的人，大家心知肚明，可事情没惹到自己，谁都明哲保身。她们得势霸在村湾里，其他人背地里说起她们，撇嘴吐唾沫，当面和她们打着哈哈，不伤面子。
村里有男人明令不许自己媳妇和凤姐来往，免得坏了名声。凤姐固定走动的也就是望弟和兰花。
兰花是个死了儿子的可怜人，村里人都同情她。她既和凤姐望弟打得火热，又在村里各家各户串门。凤姐望弟和洪国的龌龊事，兰花在各家各户串门说得绘声绘色，大家也听得津津有味。回过头来，兰花又讨好凤姐，告诉凤姐谁在背后说凤姐偷人。
那年大年初六，太阳一早上就跳出来，照得村湾暖暖和和的。凤姐支上牌桌，喊了洪国，望弟，兰花在门口打牌，边打牌边大声吼着自家男人倒茶端零食，做饭待客。凤姐边打牌，边用一村人都听得见的大嗓门说：“哪些杀千刀的背后嚼我舌根，老娘今天就给你看看，我男人知道我有相好的，照样听我的！”
村里其他人家当笑话看，撇嘴的，偷笑的，互相挤眼色的，却没有人敢回一句嘴。
过年后，秀秀高二下学期，她一去学校几个月，直到五一放假才回家。
我特意去镇上买了一张明信片，一笔一划写下了对秀秀的高考祝福。
回村连家也顾不上回，我先跑去秀秀家。一边大声喊着秀秀，一边双手举着明信片。秀秀从房间走到天井里，脸色苍白，看见我举着的明信片，难得地露出一口贝齿，对我笑了笑。
看着秀秀的笑，我胸口忽然一热，鼻子一酸，眼泪就不争气地跑出来了。我抓住秀秀的手晃了几晃，热切地说：“秀秀，还有4个月，9月开学，你就离开这里了，秀秀，什么都别想，考上大学，你就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
秀秀眼眶好像红了一下，接着平静地对我说：“谢谢你，我要去复习了。”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辞别秀秀回家，路过凤姐家门前，凤姐望弟和兰花扎堆在一起，看见我阴阳怪气地说：“哟，大学生看大学生去了！”
我朝地上啐了一口，身上像被蜈蚣爬过一样阴冷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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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3号一大早，哥哥们气喘吁吁大呼小叫跑回家，一路跑一路喊：“少品死了，少品趴在大堰塘里死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四哥飞跑过来对我说：“秀秀她爸，淹死在她家门前不远的大堰塘里了。”
我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和哥哥们朝大堰塘跑去。大堰塘边黑压压围满了叽叽喳喳的人，只见少品脸朝下趴在堰塘浅处的污泥水里，村干部们正在指挥几个壮劳力将他拖上岸来。
人还没拖上来，凤姐磕着瓜子说起了风凉话：“昨晚听他在家喝酒胡咧咧，这还不是猫尿灌多了，栽到塘里淹死了。”
望弟也跟着起哄：“都是他那好断肠儿，克死奶奶再克爹，下一个不知道克谁哟。”
我远远地恨恨地瞪了她俩一眼。
人群中也有人小声嘀咕：“富贵还真是命硬啊，克死一个又一个。”
我担心秀秀，在人群里找秀秀，她蹲在瘫软成一堆的何姐身边，扶着何姐的手指关节凸起，全身都在发抖。
我想走过去，被我母亲捏住手，母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丧事有规矩，你不能去！”
何姐已经傻掉，秀秀的姐妹们围着何姐哭，秀秀没有哭。
少品被拖上岸，放在架好的门板上。
杨大新赶过来了，请了村里擅长主持丧事的人。少品这么年轻，寿衣棺材都没准备。主事的人一边安排人给少品擦洗，一边安排人去请道士看上山安葬的日子，一边安排去谁家借寿衣棺材应急。
等到擦洗好穿好寿衣，何姐开始扑到门板前哀哀惨哭，秀秀去扶何姐。看到少品擦洗干净的脸，秀秀忽然推开何姐，扑到少品身前，开始解少品的上衣。旁边的人以为秀秀受刺激发疯了，赶紧去拉开秀秀。谁知道秀秀疯狂地拳打脚踢拉她的人，再次扑过去解少品穿好的衣服，大声凄厉地喊：“我爸是被人害死的，有冤情。”
秀秀这一喊，满场的人全都安静了。秀秀指着少品的脸说：“我爸左眼眶全是乌黑，嘴唇全肿了，这是被人打的。”
场上嗡嗡地小声嘀咕起来。凤姐哈哈笑着大声啐了一口，对着场上的人说：“这是读书读傻了么？人朝下摔下去当然有伤，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丧事哪有她放屁的份，没家教的东西。”
望弟跟着说：“有什么种就有什么苗，就这样还能考大学，笑死人。”
洪国挡在秀秀跟前问何姐，后事还要不要办？上山还要不要帮忙抬棺。
何姐将秀秀推给小花，命令小花：“送她家里去。”
望男和小花架着秀秀回家，秀秀拼命挣扎喊着：“我爸好好一条命，要是被人打死的，你们这样埋了他，就是草菅人命，我爸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何姐除了哭还是哭，她像个木偶，所有丧事由主事人安排。
小花晚上端饭送给秀秀吃，发现秀秀不在房间，到处找了一圈没找着。
小花悄悄跑来找我，说秀秀不见了。我母亲和哥哥们听见了，对小花说：“秀秀是不是惦记高考，回学校了。”
小花觉得奇怪说：“她肯定得送我爸上山啊！她怎么能一声不吭回学校呢？”
小花回去后，母亲还叹息一声，说秀秀太不通人情世故，考大学再重要，也得给她爸上山磕完几个头再走啊！
少品上山安葬的日子定在第三天，秀秀真的没有现身。
这在村湾里，是没有先例的大逆不道。凤姐和望弟说：“在过去，秀秀这样的不孝行为，得绑上石头沉水塘。”
凤姐还公开宣称，秀秀考上哪个大学，她就要给哪个大学写举报信，不能录取这样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
没想到的是，少品下葬的那天下午，三辆警车开进了村里。跟着警察下车的，还有秀秀。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