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儿32)意犹未尽

文/张秋兰

轻轻拭去眉睫一抹劳累，光阴在我心底轻漫。

窗外，校园里小孩子的车队声此起彼伏，响亮而悠长。窗内，埋头细读《拯救男孩》的我，时不时被外面的热闹牵引。

日子交叠着，来了又去了，在喧嚷与沉静间兀自转换着。

儿子的爷爷揭开门帘，抱着儿子绕着篮球场跑了两圈回来，裤子被儿子尿湿了。

我接过儿子，他温软地把头埋进我的肩膀，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嘴里吐出一圈圈美丽的字符——“妈妈妈妈”，然后又提高声量喊着“爸爸爸爸爸”。

我忍不住亲亲儿子的小脸蛋，温柔地给他换新裤子。他奋力挣脱我的怀抱，一直用手和眼睛示意要到外面玩，我便合上书，把他放进童车，缓慢匀速地推着他往大操场那边的地理园走。

高三的学子们看到儿子，跟他招手，陪他微笑，他们停下来，蹲在他身旁，伸出手，他一把抓过来摇晃着。他们很喜欢儿子，轻轻摸摸他的小脸蛋，碰碰他的小胳膊和小腿，做出各种表情逗他笑。

我陪在旁边，看着他与哥哥姐姐们的互动，心里满是笑容。

到达地理园的小池塘边，看着水面上冒起的小泡泡，水里潜藏着一群群鲜活的金鱼。凑近一看，果然，红的、黄的、黑的各种金鱼摇晃着尾巴自在游窜。我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捏一些面包屑扔到水里，金鱼们看见了，纷纷挤上水面，它们争相抢食，溅起的水花惊扰了儿子的视线，激动得倾着身子左右探视，似乎发现了新世界。

看着它们吃得很热闹，儿子想用手去抓它们，整个身子往池塘里倾，我抱他的力度一点点加大，直到汗水滴落裤腰。

我让他坐到我的腿上，握着他的手，指向金鱼们跳跃的方向，讲述《渔夫和金鱼的故事》，儿子安静下来，忽而转头看看我，忽而拍着手盯着金鱼。我提醒他看周围的荷花、荷叶及池塘边的小草和仙人掌。

儿子，在这个不经意的瞬间，让我变得这般淡定与从容。

细数儿子第九个月的成长，我就像眼前这群缓缓游动的鱼儿，穿行在记忆的水中，感受到了深邃得像历史一样的力量，快乐在记忆中沉淀。

儿子的下颚冒出来两颗小牙，吃辅食更加认真和执着了，有时我们喂得稍微迟了点，他就急了，伸手要夺走碗和汤勺，一旦抓住，把整个塞进嘴里。

儿子有自己的想法了。当别的小孩拿了他的玩具，儿子要抓过来，不让别人玩。不过，当他看到别的小孩玩玩具或坐车子，他亦闹着要玩或坐。

儿子不要别人抱了。当别人想抱他时，他立刻摇着头或身子紧抓着亲人的衣服不松手。如果家里人抱着别的小孩，他看见了，马上要哭闹，一直挣扎着要抱他。

儿子似乎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无限的好奇，每天到外面去，比我上班还有规律，有时稍微慢一点，急得直闹。有一天，经过白玉兰树下面，树叶儿轻轻碰到他头顶。他抬头看，伸手抓住树叶儿摇，揪下一小片树叶，一直攥在手里。走几步路，他把手掌展开，看看树叶儿，再赶紧捏住。捏了好久，终于不小心掉了，转头看。

儿子越来越离不开我。因同事有事，我要代他的课，我陪伴儿子的时间更加急促，有时上班中途要回家给他哺乳，有时晚上值班中途要回来哄他入睡，有时改着作业就急忙把他抱给爷爷奶奶。而他看到我转身离去或听到“妈妈要去上班”，哭得稀里哗啦。

我尽量多抽时间陪伴儿子。每当夜幕降临，万家灯火亮起，我陪着他玩游戏，读童谣，唱《生命之河》，给他洗澡，喂他吃奶，哄他入睡。晚上10点左右躺在他旁边，握握他的手，看着他恬静的面容，悄悄说晚安。

夜里儿子经常踢被子。似乎是无意识，我无论睡得多么沉，累得多么困，夜间总是会突然醒来几次，看看他被子是否盖好，位置有没有睡正，枕头有没有枕上，鼻子和嘴巴有没有捂着。当知道他一切安好，我才踏实地转过身，安然地闭上眼睛。

或许是心有灵犀，我一背过身去，儿子就把身子转向我，双手放在我的背上，脑袋往我身上钻。我只好轻轻的起身，把他放回原位，把脸对着他，搂着他，跟他说“妈妈在这，放心睡哦”，他才把紧抓的手放松。

夜间醒来几次、帮他盖过多少次被子、纠正过多少次睡姿、给他喂过多少次奶……我没有统计过。困、乏在所难免，他睡得好，我便乐在其中。

时光好比一个大磨盘，吱呀吱呀地不停转动，将所有的一切，缓缓扫进碾盘，一一碾碎，而后不断添加新的东西进去。

“嘿，我看到了一根白头发，特别耀眼。”先生指着我的头顶，我愣怔了一下，随即接纳了现状。初为人母，处在半生不熟的状态，却急着煮一锅心灵鸡汤，怎能不早生白发？

同事说，生完小孩傻三年。紧凑的生活节奏，加上“傻三年”的普遍现象，我乐呵呵请求先生帮我拔掉那根耀眼的白发。

我的记忆力确实下降很多。比如看书，边看边忘，只能边看边摘抄，致使看的速度极为缓慢；上课前要携带扩音器去教室，但每次都忘记，到讲台上才发现，有时自己折回办公室取，有时请科代表帮我取；入睡前会习惯性回忆一下白天的内容，可脑海中仿佛安装了清扫工具，有些根本不留半点痕迹……难道这就是“傻三年”的明证？

不过，能够参与儿子的成长，听他一声声唤我“妈妈妈妈”，看他一个劲儿地抱着我的脖子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想他在我的肚子里时这边捣一下，那里踢一下的时光，我都会努力让自己保持一个美好的心情。

正当我沉浸在回忆里意犹未尽时，突然传来一声亲切的呼唤。

“家润，金鱼好看吗？”改完试卷的先生过来拥抱我，儿子冲着爸爸微笑，倾着身子伸出两只小手要爸爸抱。先生接过我怀里的儿子，高举过头顶，儿子在蓝天白云下大笑。

“走吧，我和家润把金鱼喂饱了。”我推起童车，先生抱着儿子，我们朝回家的方向走。

儿子似乎也意犹未尽，头迅速转过来，看着金鱼们，双手拍打着爸爸的胳臂，恋恋不舍。

“宝贝，我们明天再来吧。”听到我的话，儿子的眼睛笑成月牙儿。

我们的生命，一切看似在平静中轻轻走过，但有些东西活跃在日子里，像池塘里的莲花，待到盛开更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