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隔着一个时代向我微笑

2016-05-25  本文已影响75人  卡卡2000

好吧,最近失业在家,终日无所事事,反复读约稿函,琢磨写作模式,焦虑各种账单。灵感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越要它出现,它偏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读约稿函了,还是写我想要写的东西了。就算是小情小绪,也有喷发的必要,有很多个故事烂在肚子里,过往的人都在夜深的时候找到我的床头,在梦里向我低声叙说。

先说一个杨红柳的故事。

我的高中生活徐徐展开

那一年我没有考上重点高中,就近给甩到最差的一所高中。说它差,是因为学校设在城乡结合部,同学的家长多数是附近的农民和小商贩。同学当中还有不少打赤脚上学的。在东北,即便是夏天,赤脚上学也还是罕见。从我家到学校,是从市中心向郊区的过渡,每天上学,都能看到我骑车的车道上人影萧条,而迎面通向城市的车道上拥挤不堪。

教我们的老师是刚刚从师范院校毕业的大学生,班主任是教政治的,叫杨晓林。高考考了好几年,等到分配的时候,已经是那一届年纪最大的一个了。他喜欢穿米色风衣,刘海高高的,又蓬松又自然。来不多久,我们就知道他已经离婚了,目前单身。

高中生活徐徐展开。班里只有三十个人,不到一天就认识了。老师讲课都很有激情:拿杨老师的课来说,他不喜欢照本宣科。政治书几乎不用。一上课就开始讲哲学、讲尼采、讲理想主义、讲格瓦拉。他的政治课只是选修课,成绩也只是分成ABCD四个等级。一般只要安静上课就可以轻松获得B,在课堂上发表一点自己的见解就能得A。因为彼此之间没有压力,课堂气氛轻松而活跃。本来想睡觉的下午,也不觉得困和累。

语文老师姓丁,也是蛮有性格的。她的课上每个人都要高度紧张,说不准何时就会被抽中提问。回答不上,就要一直站到下课。丁老师是个愤青,抓住每一个机会来嘲笑当时的种种不公。她留的作文总是古怪而特别:比方说,把《伊索寓言》改写成舞台剧本;用文言文改写《雷锋的故事》,我们改的都是乱七八糟,但是丁老师拿起大笔,三删两改,分分钟把一篇冗长臃肿的现代文,变成短小彪悍的文言,古朴而别致。正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第一次发现文言典雅庄重的美。

考大学好像是遥不可及的事情。我的理科成绩始终不好。心里决定高二选修文科开始,我在理化的课堂上就常常逃学。一般都坐在操场的徒手架上,数着天上的云一朵朵飘过,看白云变绵羊变山峦。日子真慢,好像总在期盼发生些什么。

认识红柳在高一的下学期。晚自习散学铃声一响,高一的学生蜂拥而出。因为嫌人多,我总磨蹭一会儿再走。每次总能碰上从楼上下来的女生。长发飘逸,面色苍白,两颊有淡黄的雀斑。楼上都是高三学生,都在紧张备考中,不知师姐怎么和我们高一新生搅到一起,应该不是学渣就是学霸。

巧的是,一路上骑自行车回家的只有我们俩。她总是慢悠悠地落在我后面,连续几天都是,我都找不到机会跟她搭讪。也是,那么着急回家干嘛。想着一到家,按部就班地吃饭写作业上床睡觉就烦的不行。难不成师姐也是?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我站在车棚的阴影里面一动不动,直到看见师姐骑车出了大门,我才急忙开锁冲出去。眼看着就要追上了,师姐突然在路边甩了甩长发,一个刹车停下来。弄得我差点撞上去。

难道被发现了不成?只是交个朋友嘛。话都没说一句,连骚扰都算不上吧。我正琢磨要扯点什么的时候,忽然间,我看到了米黄色的风衣一闪、我居然,看见杨老师从树底下钻出来,迎向长发飘飘的师姐。天哪。补习政治?!

幸亏老杨没向我这个方向瞧,顾不上回头再看一眼,我连滚带爬骑回家,又害怕又兴奋,一连好几天都不敢正眼瞅老杨。想着放学路上我发现的天大的秘密,老杨居然--- 和高三师姐约会!还教政治呢,我想想就觉好笑。上政治课的时候,我看着他的脸,怎么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那天到底和我清纯的师姐做什么了。只要见着老杨一本正经的表情,不知不觉就笑出声来。

老杨大概也觉察到了什么了,给我老爸打了电话,说是“约我放学之后留下来,谈谈最近出现的问题。”一想到他要主动开口谈那天的事,我就浑身不自在,好像有一百个小爪子挠心。但是要是给老爸知道,老杨留我,我胆敢不听,偷偷溜回家的话,非得狠揍我一顿不可。

高一教师办公室在走廊尽头,为防止偷窥,四面的窗户都有开在两米高的墙上。我敲了门,开门的正是老杨。还没有到下晚自习的时间,办公室里陆陆续续有人进出,老杨把我叫到走廊里。

走廊里空荡荡的,一时间我们都没开口,老杨不慌不忙掏出打火机,点着一根大前门,问我最近怎么看起来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支支吾吾地说,怕是最近晚上睡不好弄的。

老杨意味深长地一笑,说:”我有一天在回家的路上,仿佛看到你骑车过去,一闪而过,速度真是快啊。”我脑子很混乱,承认见到老杨,等于自认抓住老杨的小辫子,以后说不准会怎么折腾我呢。

"杨老你可能认错人了吧,我没记着放学见过你呢。"

老杨神色一松,“我那天是去接老同学的女儿,我高考考了三年,而毕业之后等我的那个女生早就结婚。我去接的就是她的女儿。”

我才不信呢,老杨才三十出头的模样,师姐比我大两岁,17岁,难不成他的女同学12岁就生孩子?编谎话也不讲点技巧。

老杨仿佛看穿我的心思,接着说,“我老家的女友找的是他表兄,比他大十几岁,娶她的时候已经生了一个女儿,因为近亲结婚,她生下的三个儿子,个个都没有活过五岁。”

还有这样的故事?我直视老杨的眼睛,希望看到里面的躲闪,惶恐,我判断不出来这是不是老杨编出来的谎言。但老杨平静地看着我,既简单又坚定。

老杨话锋一转,谈到我怎么看待这个高中上,要不要上大学。

我犹豫着要不要跟老杨讲实话:在这样一所涉农高中,考大学只是一个幻影罢了,每一天的忙碌只是为维持学校运转的惯性吧:让老师有事做,学生不闹事,三年后一毕业,两下四散,真正能考进大学的不过三五个,分子只是单位数,分母却以百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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