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庄园续2
正躺在地上接受治疗的约翰抬起头来,便看到了动物世界的传奇领袖拿破仑,他身后跟着胖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宣传家斯奎拉,他们在九条狗的护卫下从动物群中走过来。那九条狗并不像普通的狗一样垂着舌头,而是嘴巴严肃的闭着,只把两颗尖刀般的犬牙露出唇外,目光凶恶又警惕的看着周围。他们身后还跟着一支庞大的由各种动物组成的军队。
约翰强撑着站起来,举起蹄子给拿破仑敬了个礼。在敬礼的瞬间,他感到了两条腿走路的好处——可以居高临下的俯视别人。
拿破仑弯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又望着其他动物说,“同志们,你们辛苦了,现在让我来替你们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说完,他走到屋门边发出了简短有力的命令:“里面的人听着,我给你们一分钟时间出来。”
“啊,拿破仑总统,”皮尔金顿在门里说,“请帮我镇压这些造反的奴才,我将送你十袋上好的白糖。”
“住嘴,”斯奎拉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如果你像我们的领袖拿破仑一样善待动物,他们会造反吗?全世界的动物都是一家人,我们不打自家人。现在是解放伍德庄园的时候了,如果你还不缴械投降,我就让你尝尝鸡尾酒的味道。”
他的话音刚落,一只负责给拿破仑报时的公鸡高叫一声:“一分钟到了。”
斯奎拉摇了一下左耳,一条半大的花狗立刻叼来一个葡萄酒瓶放在他面前。斯奎拉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堵在瓶口的棉布,又郑重的对花狗说:“同志,我们将追认你为烈士!”
“拿破仑万岁!”花狗喊了一声,叼起葡萄酒瓶顺着墙根一路小跑到探出枪管的窗外,纵身跃了进去。
只听两声枪响和几声狗临死前的痛苦呻吟,窗洞里冒出了滚滚浓烟。转瞬,一个屁股上着火的伙计叫喊着爬出窗子,一只长着盘旋羊角的公山羊立刻冲过去,一头把他撞昏了。
“投降……咳咳,我们投降,请不要伤害我们……咳咳……”皮尔金顿举着双手走了出来。
“限你们在一分钟内离开庄园,永远不得回来。”拿破仑下令。
皮尔金顿和两个伙计像兔子一样朝庄园大门跑去。
拿破仑站在门前的台阶上,志得意满的对动物们说:“伍德庄园解放了!”
曼纳庄园的动物们立刻高呼起来:“万岁!人类克星拿破仑万岁!动物之父拿破仑万岁!”
伍德庄园的那些傻头傻脑的禽类和绵羊也跟着高呼起来,只有猪群比较安静。约翰和塞缪尔以难以置信的目光互相对视着,他们都感到当初与拿破仑订立协约是个错误,现在他们浴血奋战的果实被名正言顺的抢走了。
拿破仑当天返回了曼纳庄园,留下一头名叫平克埃的猪和四条狗协助伍德庄园建设新秩序。这头猪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的替拿破仑尝试食物是否有毒,还曾通过品尝拿破仑的粪便诊断出他患了腹泻病,因此深得领袖信任,当了总统卫队的卫队长。目前他是曼纳庄园的三号人物,但斯奎拉越发老迈,他实际上掌握着仅次于拿破仑的权力。
“根据这份协议,我们两个庄园将自愿组成一个联邦制庄园,大家权利平等,合作共赢,内部各自保持独立,对外则统一称为动物联盟,共同抵御人类的威胁。”平克埃双蹄背在身后来回踱步,桌上摆着那张协议。
“平克埃同志,”塞缪尔也勉强以后腿站立起来,倚在桌子上说,“既然是自愿,那么能不能给我们一点考虑时间呢?”
“恐怕不行,为了尽快在伍德庄园也实现动物主义,拿破仑总统说最迟明天他要看到这份协议。你知道,拿破仑总统是永远正确的。还有,请不要叫我同志,那是上级对下级、或者官员对平民的称谓,叫我委员。”平克埃口气越发傲慢了。
“如果我们不签字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呢?”躺在担架上的约翰压住怒火说。
平克埃站住了,他摘下鼻子上的墨镜,露出一双邪恶的粉红色眼睛说:“那我们就找其他猪来签字,这个庄园里不止你们两头猪吧?”说完,他又把那副温普尔律师送给他的墨镜戴上,以免别人看出他的想法。
想到门外那四条龇牙咧嘴的狗,塞缪尔和约翰只好签了字。
第二天,拿破仑再度驾临伍德庄园。他穿着一身闪闪发光的元帅服,嘴里叼着银质烟斗,坐在主席台正中央。动物们齐声高唱“拿破仑总统,我们永远忠于您”,升起了一面什么图案也没有的绿色旗帜。从这天起,伍德庄园成了动物联盟的一部分,一切组织结构、管理方式,甚至是宣传用语都原原本本的照抄曼纳庄园。
在仪式结束后的宴席上,约翰趁着敬酒的机会对拿破仑说:“总统,能否把那些战死的动物安葬在苹果园里。”
“不行,”拿破仑一口回绝,“按照动物主义的精神,所有动物死后都该卖给屠宰场,这样才能满足他们为了建设庄园贡献全部力量的愿望。只有做出卓越贡献的猪——记住,只能是猪——才能埋在庄园里。”
约翰名义上是伍德庄园的总理,但他干什么事情都要请示拿破仑,如果拿破仑喝醉了就请示斯奎拉,如果斯奎拉无法叫醒,那就请示平克埃,总之,他不能擅自做主。
起义发生在十月,牧草已经该收割了。但动物联盟的委员们整天忙着接待来自全国各地的参观团——其他庄园主都想看看这个全英格兰面积最大的庄园在一群猪的治理下究竟怎么样——约翰每次去请示时,最高委员会的八头猪都在举杯欢宴,然后不省人事。紫花苜蓿都结籽了他才得到可以收割的许可,但拿破仑严禁动物们白天干活儿,因为那样会破坏庄园整齐划一的美感,无法在参观者面前展现出动物联盟的优越性。
以约翰为首的猪组成的伍德庄园管理委员会严格执行了这个决定。在鞭子的驱赶下,动物们只得昼伏夜出,大家都苦不堪言,抱怨声渐起,终于闯了大祸。
那天凌晨,一头得了老年痴呆症和白内障的母牛干完活回来,看到牛棚上贴着一张宣传画,就对坐在她背上搭便车的鸭子说:“这是寻人启事吗?真像我那被皮尔金顿卖掉的二儿子啊。”
“你可别乱说,这是伟大的拿破仑总统。”鸭子惊慌的说。
母牛想了想说:“我怎么没听说过,他是干什么的?”
“他带领我们赶走了剥削者皮尔金顿。”
“哦,那他什么时候能来把这群猪也赶走啊?皮尔金顿好像也没有逼着我们通宵干活吧。”
岂料这鸭子是平克埃安排的间谍,每月从曼纳庄园秘密领取三盎司的玉米,她立刻把母牛的话告诉了平克埃。于是第二天,母牛就被平克埃以诬蔑领袖罪和煽动叛乱罪判处死刑,当众吊死之后,又送上一辆写着“皮革商兼供应狗食的骨粉商”的马车。同时,平克埃宣布:在伍德庄园里存在一个反对拿破仑总统的组织,这个组织受到斯诺鲍的遥控。
“为了保证动物组织的纯洁性,我们在曼纳庄园进行了多次清洗,现在轮到你们了。我宣布,所有案件的侦查时间不得超过十天,一切罪行只能判处死刑,判决一经做出,不得上诉,不得赦免,立即予以执行。”
第一个十天里,有16只动物因为偷了拿破仑总统的烟斗而被绞死;第二个十天里,有34只怀念皮尔金顿先生的动物被绞死;第三个十天里,有98只动物因和菲尔德庄园的弗雷德里克暗中勾结而被绞死,其中包括一头猪。这些动物获刑之后都没有逃跑,因为平克埃说,如果跑了,就绞死他全家。
庄园里弥漫着浓重的死亡气息,每个动物都胆战心惊,道路不敢以目,只有拼命干活来表达忠诚。
“平克埃委员,”约翰恳求道,“再不能杀了,否则就没动物干活了。”
平克埃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翻了翻说:“拿破仑总统认为,这个庄园里至少有一半的动物是公敌和奸细,现在还差得远呢。不过你说的有道理,不能再杀这些干活的了,要杀那些不干活的。”
“整个庄园没有不干活的,我们都在为了实现动物主义的伟大理想而日夜操劳呢。”
“谁说的?”平克埃似笑非笑的说,“我看猪就没有干活。”
听到这话,约翰吓得浑身颤抖。他把平克埃的话悄悄说给了他老婆,并三次叮嘱她不要告诉别人。结果次日这个恐怖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猪圈,所有的139头猪都吓得不敢呆在猪圈里了,见到平克埃就纷纷上前献媚或者跑来跑去的假装努力工作。
然而第四个十天到来之后,约翰拿到那份长长的处决名单一看——天哪!足足89个!其中有一半都是猪,而且上面竟然有塞缪尔的名字,罪名是有头猪梦见他说了拿破仑的坏话。
约翰拿着名单去找塞缪尔商量对策,路上看到一头名叫佩奇的猪正在把绞索套在脖子上,他连忙拉住他。
“你疯啦,佩奇,干嘛要自寻短见?”
“因为我今天在平克埃委员讲话的时候打了个喷嚏,他就找人来约谈我,问我是不是对他不满?并要我写出三万字的检讨,我一共才认识24个字母……”
“你还有老婆孩子呢,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放手!”佩奇哭着叫道,“我还有老婆孩子呢。”说完,他用力推开约翰,一脚蹬开凳子,就直挺挺的悬在空中了。
塞缪尔看了名单说:“看来拿破仑是准备把我们都杀光啊。”
约翰说:“这是什么破联盟,对自己人比对敌人还狠,我们再造反吧。”
“但是现在动物已经被平克埃的恐怖统治给分化了,我们可能还没策划好,就被告密了。”
他们正一筹莫展时,外面传来一阵哭声。约翰以为又是谁受不了压力自杀了,跑出去一看,原来是曼纳庄园的委员秃头考恩正声泪俱下的宣读一份讣告——拿破仑总统不幸病逝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