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喀吾图（摘抄）

摘自—李娟《我的阿勒泰》

十月的乡村，金黄的草料垛满家家户户房顶和牛圈顶棚。金黄的草垛上面是深蓝的天空。麦垛和天空的光芒照耀大地，把乡村的朴素之处逼迫得辉煌华丽。寂静的夏天已经过去，在夏牧场上消夏和放牧的人们纷纷回来了。喀吾图小镇最热闹的日子开始了。

十月乡村的夜空，总有那么一个角落明亮如昼。似乎有无数的灯盏聚在那一处朝上空投射，使飘过那片天空的夜云，也絮絮地泛着白天才有的白。那一处有舞会。而另一处也有舞会。回过头来，乡村的另一个角落以及那个角落上方的那片天空，也同样明亮如昼。

这样，明亮和节拍就成了我们记忆中乡村舞会的全部内容了。

秋天最后几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抬头望向天的时候，那一汪蓝蓝的令人心碎。

虽然这个季节是喀吾图人最多的时候，羊群也全下山了。但此时看来，白天的情景似乎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路上空空荡荡，路两边家家户户院落紧锁，院墙低矮。有时候会看到有小小的孩子在院墙里咿咿唔唔地爬着玩。我知道，秋天的喀吾图，欢乐全在夜晚……

整条河谷从下方幽幽向上渗着蓝色的寒气，但上空的阳光却是明亮温暖的，脊背上一团热气，头发都晒得烫手。视野空旷，角百灵飞快敏捷地从前面不远处的刺玫丛中蹿起，画着弧线，一起一纵地上升到蓝天之中。一字型的雁阵正浩荡的经过这片天空，万里无云。更远的地方是金光灿烂的收割后的麦茬地。

河那边高地上的一片村庄正安静地横置在世界的明亮之中—秋天的明亮之中。河流上空静静地悬着铁索吊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