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困在时间里的父亲 The Father》想到的
《黑白魔女库伊拉 Cruella》和《困在时间里的父亲 The Father》我都看了。《黑白魔女库伊拉 Cruella》不功不过,音乐好听,服装漂亮,本来想写写其中的摇滚乐,但是发现大家早就细细分析过了,我也没什么需要补充的。我现在对于迪士尼经典动画改编的真人电影确实有点儿审美疲劳了,我知道他们很想颠覆动画中传统反派的形象,打破刻板印象,塑造出更为复杂的角色,但是这些电影中OOC的反派角色还不如PattyCake Productions制作的《Tough Love 严厉的爱(后妈茶话会)》中的反派们有魅力,反派的魅力不在于他们做的恶有充分的理由,被逼无奈的反派是非常软弱的,有魅力的反派必须是积极主动的,目标明确的,充满野蛮生命力的。他们作为反派和主角们立场不同,但是坚持贯彻自己的信念,与世界为敌也绝不动摇,从头到尾都有自己的一套稳定的世界观,作恶多端同时也杀伐果决,他们根本不可能为自己做过的坏事找理由,更不可能道歉!炒冷饭的真人电影没什么看头,年初的新动画电影《寻龙传说 Raya and The Last Dragon》剧情俗套,但是很好看嘛。希苏Sisu多么可爱,拉雅Raya和纳马丽Namaari都是身体强壮又性格坚韧的充满魅力的女性角色。我和小伙伴们都认为纳马丽的身材实在是太迷人了,轻盈又矫健,和她的坐骑一样是美丽的猫科动物。和这些简洁易懂的单线程动画电影相比,《困在时间里的父亲 The Father》充分显示出讲故事的方法是多么重要。最开始我对此片的期待并不是很高,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去电影院只为看看安东尼·霍普金斯 Anthony Hopkins的表演,影帝年纪大了,他主演的片子真的是看一部少一部了。 我被铺天盖地的影评所剧透,以为这部电影只是平铺直叙地讲述了一位身患阿尔茨海默症的父亲和关爱他的女儿的家庭温情故事。直到电影开始十分钟之后,马克·加蒂斯 Mark Gatiss饰演的丈夫第一次出场的时候,我才感觉到这个故事根本没我想的那么简单。
时间并不是一条匀速向前的河流。之前我提过自己初中学习光的反射和折射时就对“看”的结果产生了怀疑,既然视觉未必完全真实,那么“感觉”更是可以轻易欺骗我们。如果我身处的时间并不能被精确均分,那么记忆中事件的真实性就同样值得被怀疑。我和朋友们交谈的时候,偶尔会故意提起某件事,把我记忆中的这件事和他们记忆中的这件事的细节进行比对,显然,不仅各种细节大不相同,甚至连这几件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在大家的记忆中都有所不同。有的人热衷于为别人纠错,认为只有自己的那份记忆是真实的,别人都记错了,甚至可能引发一场争吵。我认为所有人的记忆都是真的,哪怕是完全相反的剧情都是曾经发生过的。多么奇妙啊,人类是只活在自己记忆中的生物,大脑为我们打造了一栋只属于自己的没有门的房子,我们终生居住其中,透过墙上的小小窗户观察外面的世界,每个人看到的风景大不相同,就算看到同样的风景,因为窗户形状,观察的时间和角度的不同,景色也绝不可能完全相同。
《困在时间里的父亲 The Father》整部电影最让我觉得惊悚的一处是马克·加蒂斯饰演的丈夫第一次出场的时候,那位有着女护士凯瑟琳的脸的安妮提着一袋鸡肉站在门口,安东尼一脸惊恐地问:“你是谁?安妮在哪里?”我曾经想写一个恐怖故事。一天清晨,我一觉醒来,发现客厅里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人,我大惊失色,忙问“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我要报警!”对方一脸懵逼地回答“我是你妈妈啊,咱们一直住在一起,你爸出去买菜了,你快洗漱,待会儿就吃早饭了。”我当然不信,翻出各种证件和照片,然而,所有的一切都证明这个陌生女人就是我妈,照片中另一个陌生男人是我爸,过一会儿,自称是我爸的男人回来了,但是和照片上的男人不一样,我再去查看照片时,照片上已经变成了这个男人的脸了。我读过的某篇伊藤润二的书评中写道“最恐怖的不是怪兽,而是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在日常中慢慢变得不对劲。”电影中还有一段,安东尼在晚饭时,通过听到安妮和詹姆斯的争论,更加确信自己的病况不容乐观。同时安妮需要做出艰难的决定——是否将安东尼送到疗养院,而安东尼所瞧见的这一幕,与他刚走到饭厅门口时完全一致,无缝衔接在了一起。编剧太厉害了,这种时间循环往复,走不出去的感觉真是要把人逼疯啊。
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异常非常明显,他们大脑中那座小房子的窗户因为年久失修关闭了,他们只能长期被困在记忆之屋中,慢慢整理房间中的一切,那些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外面的人怎么对着破屋子喊叫也无济于事了。而我们呢?自以为度过的每一分钟都非常真实的常人们,在别人眼里会不会也是被困于时间之中的可怜虫,一遍遍重复着仿佛被设定好的剧情,即使偶尔产生了“我是谁,你们是谁,我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我在这里干什么”的疑惑,下一秒又开始像时钟上的秒针一样规律摆动,就这样和大家一起正常生活,直到死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