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插花的宋人

富裕的宋人对风雅是孜孜以求的，所以插花这种高雅艺术在当时会蔚然成风。几案上摆上一瓶造型别致、意蕴深远的花，与琴棋书画的氛围是如此相得益彰。正如王世贞《石州引》词里说:“收拾。道明窗净几，瓶里一枝，便添风月。”

如果把《全宋词》翻检一遍，便会有这样的感慨:没有宋人不插的花。几案上，不同季节、不同种类、不同颜色的花轮流盛放。不过，因为对“理趣”“格物”的念念不忘，那些包含了哲理意味以及与操守、品节相关的花，就更为频繁地出现在他们笔下，比如梅花:
小阁清幽，胆瓶高插梅千朵。主宾欢坐。不速还容我。杨无咎《点绛唇》

梅花的傲雪、孤洁、暗香……都是能引发无尽哲思的不凡品格，最适宜寄托文人的清高情怀。当然，再怎么偏好，梅花只是在深冬、初春时节才有的。所以，在其他季节里，花瓶里就是应季的花儿了，比较典型的是夏天的茉莉和榴花、秋天的木樨和菊花:

冰盆荔子堪尝。胆瓶茉莉尤香。震旦人人炎热，补陀夜夜清凉。
-刘克庄《清平乐》
铁瓮栽荷，铜彝种菊，胆瓶萱草榴花。庭户深沈，画图低映窗纱。
-洪咨夔《夏初临》

应季插花，一是该种花易得，二来有光阴荏苒之感，总之是最能贴合心境的。当然，如果墨守这些成规，那就不太有趣了。在花的选择上，宋人也很有兴之所至的时候，比如选择野花作为几案上的风景。李光在《南歌子》小序说:“民先兄寄野花数枝，状似蓼而丛生。夜置几案，幽香袭人，戏成一阕。”

送花人撷取野花，收花人将之插瓶，欣赏之余还吟诗一首，真是雅兴盎然。还有人随手拾起落花插瓶，也是别有情致:沈水香销梦半醒，斜阳恰照竹间亭。戏临小草书团扇，自拣残花插净瓶。黄升《鹧鸪天》

宋人的插花有一种随意随兴的味儿，正所谓不拘一格的闲趣，只是在意趣上普遍追求恬淡清雅，在插花上讲究“清”“疏”的风格。所以梅花的“疏影横斜”当然是首选，还有水仙、丁香、桂花、茉莉这些最常用来插瓶的花，都有枝叶疏淡、花朵细小的特点。插瓶的时候，一枝就好，顶多三两枝、几点花:

月明秋晓。翠盖团团好。碎剪黄金教恁小。都著叶儿遮了。
折来休似年时。小窗能有高低。无顿许多香处，只消三两枝儿。
-辛弃疾《清平乐·赋木樨词》

这种清新雅雅致的确是悦人耳目、怡人性情的。插花一般只插一种花，取其简洁、恬淡之意，当然也有把两种或两种以上的花插在一起的，比如郭应祥的《虞美人》小序写道:“茂叔、季功置酒稽古堂，以瓶贮四花，因赋。”词里也说:梅桃末利东篱菊。著个瓶儿簇。寻常四物不同时。恰似西施二赵、太真妃。

把四种难得一起开放的花儿插在一起，不知是怎么做到的，让人觉得稀罕，更因为其中蕴涵的一种理趣哲思，词人特地赋词一阙。不过，疏枝淡花仍旧是宋代插花的主流。就连用来插花的花瓶，宋人也青睐形体小巧纤细的:燕归无语傍人斜，晚风吹落小瓶花。（刘辰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