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一、野有蔓草（4）

对于多多而言，孩子却是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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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窗外的寒鸦叫得戚戚然，似乎在提醒着我，“多多”一生悲惨的遭遇。

印象中的我家的狗狗只有一个名字，而它们的结局也是只有一个。

从高楼中坠落下的人绝无生还的可能，可是我的“多多”却奇迹般地复原，我心生歹念，带着多多来到世界上最高的楼，只为满足心中的恶趣味。

有人说，孩子是天使；对于多多而言，孩子却是恶魔。

不知坐电梯花费了多久，可能是三个小时吧，因为来到屋顶已经是黄昏了。绚丽的彩霞丝毫不拘束于人间的法则，在天地之间，渲染着大片大片深红色的橘红。风狠狠地吹，多多却一点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座全世界最高的楼，有着数不胜数的荣誉，而今天，它的荣誉又要多一个，那就是见证残酷的奇迹。

我曾从书中了解到，在北欧神话中，狼狗加尔姆是守护亡者世界大门的魔犬，多多虽然不是狼狗，但我却坚信它能看到亡者的大门。

于是，实验开始了。

多多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一秒会发生什么，它依旧很信赖的舔着自己主人的手指。

仿佛站在了云层之上，没人能看清，远远的高空发生着什么。

举起，凌空，然后松手。

多多一瞬间便消失了。

我赶忙坐着电梯下去，此时要比来的时候速度要快点，电梯也估摸着只花了两个钟头，一打开电梯门，我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大门外，没有人群，没有警察，更没有医生，只有我的多多，在打着哆嗦。

它起初一跌一撞试图爬起来，关节处已经明显看出瘸了，可是，生命的韧性总是让你惊叹造物主的仁爱，它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复原，最后竟然站了起来！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其中的痛苦，恐怕只有多多知道。

它恶狠狠地看着我，有本事你再来一次！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恶狠狠地回盯着多多，多多最终颤抖了起来。

我一次次抱起它，一次次又抛下它……

多多的绝望是无人可以理解的，它不会说话。

我最终失望了，亡者的大门没有打开，我再也见不到传说中的三头犬了。

唯一的变化是，后来的多多，见到我的眼神里流露的满是害怕、恐惧，再也没了先前对人性一无所知的天真。

它有时会窝在一个角落，流着眼泪，想象着自己脱离母体的一瞬间；想象着自己稍微长大点，便永远离开了自己的母亲；想象着自己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家庭，周围是无尽的黑暗与孤独……

后来的后来，多多像大多数继任者一样，被城市里的猎食者用一粒药丸夺去了生命。

谁也想不到，即便自己的生命走向了尽头，多多依旧拼命地活着。

之前的好多次，它成功了，母亲掰开它的口，一股一股地灌注着肥皂水，它活了下来；然而这一次，却成了它生命的最后一次。

它口中吐着泡沫，到处乱窜，像是发了疯一般，突然，它在我的脚边停住了，害怕地看着我，连临终前的怨恨都没有，赶忙转身，躲到一个无人的草垛，痛苦地哀嚎着，最终，它去了一个它的母亲也会去的地方，人间再也寻不见……

我没有责怪猎食者，因为自己没有资格。

留下的遗憾便是再也看不见多多玩皮球的样子了，它玩皮球的时候真的特别可爱，前爪趴在球上，后脚一蹬，皮球便直溜溜地滚了起来，继任的多多们，再也没有像它一样的本事。

于我而言，多多是我一生的歉疚……

我的心中下起了雨。

天色渐明，窗外的野狗，不知为什么，低声地呜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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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