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深沉的母爱

2017-04-07  本文已影响0人  公子天天

黄桂芝嫁到云桥村的第五年,丈夫韩大海就去世了,留下她和儿子韩冬青孤儿寡母的凄惨度日。

韩父去世的那一年,韩冬青刚刚过了四周岁的生日,在他的世界里,还不明白失去父亲是什么概念。

眼见女儿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寡妇,黄母肝肠寸断。在农村,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女人带着一个小孩子,家里也没有个男人,日子该多难过。

俗话说“寡妇门前事非多”,为了闺女少受点儿罪,黄母苦口婆心的不知道劝了黄桂芝多少次,希望她带着孩子再走一家,这样日子会好过很多,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每一次,都被黄桂芝无情的拒绝了,“妈,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吃苦,可老韩家就冬青这一个根,我要是把他带走了,你让大海在地下怎么瞑目啊?再说好女不嫁二夫,有个儿子就足够了。妈,你以后别再提这个茬儿了!”

从这以后黄桂芝是既当爹来又当妈,家务活、地里活样样不落下。韩冬青虽说穿的衣服不比别家的孩子气派,可也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吃的方面就更不用说了,黄桂芝生就心灵手巧,春天的不管是地里的野菜还是树上的柳叶啊、榆钱啊、构棒槌儿等等野味,经过黄桂芝一双巧手来回拿捏,一顿丰富多彩的野菜盛宴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为了弥补儿子韩冬青缺失的父爱,黄桂芝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从头发丝到脚指甲缝都恨不得能抠出点儿有用的东西给儿子。赤日炎炎的夏天,别人还在家里午休或纳凉,黄桂芝就戴上黄中带黑的草帽扛上锄头下地去了;寒风凛冽的冬日,黄桂芝也不闲着,一边赶着自己养的几只山羊,一边还挥着镰刀割柴禾。

这个像铁牛一样的女人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是一个女人,韩冬青刚读初中的那一年,黄桂芝就慌张着要给儿子盖房子。每天天不亮,黄桂芝就把早饭做好,然后拿上铁锨拉上架子车就往村西的河滩里去,她要发扬现代版愚公移山的精神,不过她是移沙子,一个为公,一个为私。高低不平的河滩上,黄桂芝愣是一锨一锨地挖够了盖房子所需要的沙子,不过这一挖就是三年,从最初的一个小沙堆变成后来一座房子那么高。没有人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大家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在母亲像老母鸡保护小鸡崽一样的精心呵护下,韩冬青无忧无虑的长大了,他长成了一个精壮的小伙子,像极了死去的韩大海,就像脱了个壳一样。

韩冬青十九岁那年职专毕业之后,就和同学们一起跟着学校的包车南下打工去了。黄桂芝是一万个不放心,这么些年,除了儿子离家去读书,那也最多分别一个星期,毕竟儿行千里母担忧。可韩冬青像初次飞行的鸟儿一样,十分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黄桂芝也深知儿大不由娘,再不放心,自己终有离开他的一天。

在儿子出去打工之后,黄桂芝就开始着手盖房子了,没有房子怎么给儿子娶媳妇呢?生怕未来儿媳嫌弃儿子没有父亲,黄桂芝就从别的地方使劲上心,房子她要盖全村最高最漂亮的。

韩冬青心里也明白这些年母亲是如何的不容易,所以在外打工的他也很艰苦,能省则省,一到月就把钱打回去。有了儿子的鼎力相助,再加上黄桂芝这些年省吃俭用的和从哥哥们那里借来的,不到半年,云桥村最高和最漂亮的三层小楼拔地而起了,一楼是正常庄户人家的院落样式,二楼是三室两厅的城市套房设计样式,三楼空的,等有需要了再做打算。

房子拾掇好之后,黄桂芝又开始马不停蹄的张落起儿子的终生大事来。韩冬青已经二十出头了,到了成家的时候,等错过这个年龄段后悔都来不及了。

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的姑娘太少了,媒人一看黄桂芝,就直接把话摞出来“娃他娘,不是我说话得劲,现在这个形势真不好说人啊!那些姑娘们张嘴都是要求弟兄一个、父母年轻还能挣钱、有房子、父母还得身体好,等晚点儿有孩子了可以帮忙照顾孩子。咱家虽说房子是有了,娃也是一个,可是娃没有爹,估计够呛。不过也没事,说不定人家看入眼了,不计较这些了。”

听完媒人的话,黄桂芝心里酸溜溜的,但也没有办法,有些事能改变,有些事无力改变。

这一晃就是三年过去了,韩冬青也二十好几了,婚事还没有定下。这可把黄桂芝急得火烧火燎的,整天满嘴是泡的见到合适的人就打听,哪怕是个二婚的也行。

苍天不负苦心人,就在黄桂芝把房子盖好的五年之后,终于有一个女的愿意嫁到她家了,虽然她是个二婚,有总比没有的强。

气气派派、热热闹闹的把儿子的婚事办完之后,黄桂芝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从里到外无不透露出与年龄极不相符的衰败之象。

这口气黄桂芝撑的太久了,二十多年终于熬出个人样,一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大海呀,冬青成家了,我也完成任务了,这些年你不在,我过得可真难啊。需要男人的时候我就变成个男人,需要女人的时候我就变成个女人,有时候累得我都想睡死过去,再也别醒过来。可一想到儿子还没有成家,我就啥也不敢想了,继续咬着牙往前跑啊跑啊,这可跑到终点了,唉,累死我了!”

就在黄桂芝抱上孙女的第二年,她慢慢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了很大的变化,本来就瘦的身体越发的瘦了;每顿吃很多但不到点又饿了;每次上完厕所的小便就像白色的大米汤一样。也许自己离大去之期就不远了,想到这里,黄桂芝很是平静,丝毫不跟儿子提自己的身体有毛病了。

病来如山倒,有些时候不是你硬扛就能扛过去的。越来越虚弱的黄桂芝有一天在地里锄草的时候,突然一头栽在那里,后来被过路人发现她才被救回来。

看着哗哗的钱像飘树叶一样往医院里进,儿媳妇张亚倩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我真倒霉,刚出狼窝,又掉进粪坑。上一家是兄弟多事稠,这一家又摊上个病鸭子,这日子究竟还让不让人过了?”

尽管医生再三说糖尿病不会传染,可张亚倩就是不听,她一想起婆婆尿的是白尿就恶心,竟以离婚逼迫黄桂芝搬到老房子住去,还让她自己做饭。这边韩冬青虽然气愤,但也无可奈何,家里是张亚倩做主,自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一看丈夫也奈何不了自己,张亚倩更加猖狂起来,连药也给黄桂芝断了,食物上更是每天拿去几个馒头了事。黄桂芝本来也是一心想要求死,不愿意连累儿子为难,她把一切委屈和痛苦咽下,只为速速离开这个世界,好早日到地下跟丈夫韩大海团聚。

没有了药物的控制和食物补给营养,黄桂芝的身体每况愈下,她整天躲在屋里,四门不出,一心等死。慢慢地黄桂芝的并发症越来越多了,双腿浮肿,视力急剧下降,而这一切,远在外地打工的韩冬青一无所知,家里所有的情况都是通过媳妇张亚倩的嘴里得知的。

这年冬天特别冷,天气预报说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这么冷过了,用滴水成冰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就在这个北风呼啸的深夜,盖着一双被子的黄桂芝在昏迷中不声中响地走完了她悲惨的一生。

看着死得这么凄凉的母亲,韩冬青不禁悲从中来,哭得昏天暗地,哭走月亮,哭来太阳,然后又哭来月亮,直到哭的出不来声,只能默默的流泪。跪在一旁的张亚倩看丈夫如此伤心、绝望和难过,也假惺惺的干嚎两腔,以此来遮人耳目。

深夜里,房后树上的猫头鹰传来几阵凄厉的叫声,让人每个寒毛都瑟瑟发抖,不寒而栗。

命运多舛的黄桂芝就这样走完了她的一生。

又过了三年之后,张亚倩被查出患上了尿毒症,从此她走上了漫漫的透析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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