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城市故事

中元别

2019-08-15  本文已影响28人  灞上刘少

      小木是被暖阳养大的,自打记事起小木便很少见到忙于修道的父母身边只有暖阳。是暖阳背着生病的小木去医院,是暖阳带着啼哭小木去揍欺负他的坏学生,是暖阳每天在放学时为小木准备喜欢饭菜。在十二岁小木心中一直有一个朴素想法,那就是希望暖阳一直陪他到地老天荒!

       自打修真理论课的老师告诉小木修士迟早有一天会生老病死,小木便害怕,害怕已经头发花白的暖阳有一天会弃他而去!为此每一天小木都在害怕,都在设想,设想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他会怎么办!他该如何面对沉睡不起的暖阳!小木想过他会成为一位无所不能神仙赐予暖阳永生,小木想过他会因为暖阳离去哭的肝肠寸断,甚至小木有偷偷演习在暖阳离开时他该如何去哭、如何去表现的难舍难分,就连暖阳被仇家所杀,小木提剑灭仇家满门为暖阳报仇他都想过!不过当暖阳接小木回家时,两人聊的最多的还是今日修行情况以及班里那位欺负小木的可爱女生,

      当小木十三岁时,外出修行父母还未回来,空荡荡的宅院里只有他和暖阳两人。此时已是大孩子的小木早已经将从前假设抛在脑后,在每日努力修行至于他所挂念的是同桌那位有着大眼睛的女生。而此时暖阳则愈发衰老,咳嗽与胃疼折腾的她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小木收到神禾院的邀请时恰逢暖阳的百岁大寿,此时小木早早已是十四岁的小伙子忘了大眼睛的同桌只记得将他含辛茹苦养大的暖阳,那一日为了使得暖阳倍有面子小木换上学院新发道袍,变得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成为寿宴上除老寿星外最受关注的人。

      神禾学院身处外地,暖阳深知自己无法在接小木放学,故而在小木临行前,面对着一手拉扯大的小木,面对着那个脾气臭、好面子、重感情、爱胡思乱想的少年,暖阳千叮万嘱一定要小木认真学习,切莫胡思乱想,注意与同学间的和睦,切莫因为情感而懈怠修行。

     修真生活是枯燥的也是充满危险的,时间久了小木发现他在意的既不是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修,也不是那些表面上称兄道弟背地里却想除他而后快的同门,而是那个放假时备好一桌子他最爱吃的菜,在门口早早等着他归来的暖阳。

      在小木十六岁是随着暖阳病重少年心中那份担忧再次重现,小木很害怕失去暖阳,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暖阳离去,他迷茫于失去暖阳世界自己还有什么?

    来自家乡的一支飞剑将小木担忧变成现实,但当小木红着眼回到家时,暖阳却告诉他自己没事,自己还能再活个四五十年帮小木带孩子。

     小木拥有阴阳眼这件事他从未告诉家人和老师,可当小木陪着暖阳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诉说着光阴的故事时,小木分明看见彼岸花正在缓缓绽放,在暖阳身后有着一条课堂里老师描述的阴阳路正在慢慢抵达暖阳身边!

     暖阳知道小木怕鬼,听到那葬歌便会惊吓数日。在小木小的时候,暖阳为小木招鬼体质可是操碎了心!故而在最后岁月里她以想吃北海的黄金鱼为由,打发小木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等到蓬头垢面小木带着黄金鱼回到家中,等到小木再次见到暖阳时,她早已神色安详的躺在棺椁里!这一日小木脑海一片空白,担心、担心很久很久岁月的事情最终还是无法避免发生!小木想哭但是他哭不出来,在小木心中依然固执认为暖阳时被他的臭脾气烦了,厌倦了,只是睡会儿或者做个假人真身去了该享福的地方!

       因果线这东西小木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次,可是他真正见到却是在暖阳再次出现在供桌时。每一炷上香都代表这一次因果线的被剪断!原本暖阳身上有无数因果线可随着上香宾客的增加,她身上线越来越少!小木清楚看到暖阳面对这些宾客脸上表情时而悲伤时而难过、有愤怒、有难以割舍不过更多时则表现出一种释然后的欣喜。

       小木的那根因果线在众多因果线中,是最粗也是眼色最为鲜明的一根!小木能透过阴阳眼看到暖阳,暖阳借由还未魂归状态自然也能看到他!每当法则幻化的剪刀想去剪断小木身上散发出的因果线时,小木总会以法力强行将它驱散!面对这一幕暖阳再也无法端坐着供桌之上,她责备小木、她哄着小木、她以天地治理告诫小木,然而倔强小木只是满眼通红着摇头对于暖阳所说的一切就如同当年一般就是不听!

       暖阳身上最后一根因果线直到她被下葬都未被剪断,自此之后纵使因为因果线在身被酆都被加重处罚,纵使强行挡着阴差不让其找小木算账,纵使被愤怒阴差打的不成鬼样暖阳依旧疼爱着小木没有让他因果线被剪断。至于凡间小木,在经历长时间大脑空白,在见到再无暖阳的宅院后,他则跑到暖阳坟头一边扒着坟上泥土一边向着沉睡暖阳哭诉,求其她不要开玩笑,不要装睡,小木还未带回一位漂亮道侣,暖阳还未抱过小小木怎么能就这么狠心的离开!结果小木自然是被看不下去父亲一掌打晕带回家中。

       暖阳再次出现在小木面前是在其走后第七日,这一日夜里在微笑着别过亲友后。暖阳如同在学校接小木放学一般伸出右手微笑着等待着小木将他的那不再稚嫩的大手放在她的掌中!随即画面一转,头发还未全都花白的暖阳牵着六岁小木来到曾经那家因为没钱而将二人拒之门外的游乐场里,这一夜暖阳带着小木玩遍他小时期待的每一个游乐设施。

       暖阳走后的第二个七日,她再次如约而至带着小木去了很多地方,有深山古寺、有秀美园林、有充满郎朗书声的学堂、有心心念的大海,小木最初不知暖阳带他来这些地方是为何意?后来少年才泪流满面想起那日在入学学院时他曾兴奋告诉暖阳那些自己想去的和她想去的地方,等他学成了挣钱了就带着暖阳一个不落的走上一遭!

       第三个七日,暖阳为小木做了一桌子菜,无一例外都是少年喜欢的。

       第四个七日,暖阳领着小木去见很多人,这些人有的小木只有模糊的记忆,有的只有在祭祀时小木才会在照片上看到。这些人看着暖阳带着小木前来,有摇头、有喜悦、有责备、不过更多时候则是摇头哀叹,随后在暖阳祈求目光里他们纷纷将手放在小木头顶。

      第五个七日,身形萎靡的暖阳带着小木去看种子发芽、生长、大树参天到最后枯萎凋零,去看一个村庄建立、发展、繁荣、到最后的泯灭于尘风。

     第六个七日,骨瘦如柴的暖阳已经在没力气带着小木外出,只见她艰难的从身后拽出一只素手。小木吃惊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当两人四目相对时便是岁月悠悠。至于暖阳,则在满意点头后消失在无尽黑暗。

     第七个七日,这一日灯枯油尽的暖阳刚出现在少年面前后就散成无数光点,在那或大或小的光团里小木看到从婴儿到老年不同时期的暖阳。小木作为一名合格修士自然知道光团出现意味着什么,于是随着一个个光团泯灭少年当即崩溃大哭!

      仅剩的一个光团里的画面是端坐在家门口微笑着等待小木放学回家的暖阳。此时光团落在悲痛少年肩膀不断跳跃,就像那时少年调皮被刺儿扎伤、被马蜂蜇哭时,暖阳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说“乖,没事!”

     小木无法接受光团离去,以修为追着光团在夜里空荡荡的城市里不断游走。最终当小木追上暖阳时他已来到城市主干道上一处突然出现的门前。

     这是一座比肩三十层高楼大门,门上绘着的厉鬼图案以及门后散发阵阵鬼气和无尽挽歌,使得小木通体生寒!鬼门!鬼门!少年在流泪大喊同时,想要抓住徘徊在门前光团,因为他清楚一入鬼门自己与暖阳便从此真的是阴阳两隔!

      就在小木飞抵光团身边想要抓住她时,伴随着一声吱呀声响,在那迎面的狂风与无尽哀嚎声中鬼门大开!接着有无数迫不及待光团从鬼门内飞出,在那无尽的光团里小木失去了暖阳看到笼罩整个城市的繁星。

       午夜前夕当察觉事情不妙小木父母找到小木时,少年正跪在鬼门前大哭。法则的力量决定了少年无法进入鬼门之内寻找暖阳,无助的少年只能以大声哭泣诉说着自己的不舍。

      “5、4、3、2、1!”突然出现的倒计时吓坏一家三口,小木的父亲在大叫一声“糟糕”后,飞速将儿子从鬼门边拉走。接着原本漆黑一片的街巷突然变得灯火昏黄,伴随着变奏为多少带有喜气的哀歌声起,一只大头鬼手摇着蒲扇迈着八字步歪歪扭扭的从鬼门中走出。

     继大头鬼之后从鬼门中走出的是鬼煞,它的手中打着一直长番像是在为随后鬼魂引路。猫容婆、食气鬼、罗刹鬼,在看清一个个随后走出厉鬼的容貌后小木立即惊呼“百鬼夜行!”众鬼在听闻小木话后立即好奇的看向一家三口所在位置,小木父母在儿子喊出“百鬼夜行”后立即慌乱的捂住他的嘴巴,随后更是以心念告诉小木立即改用龟息之术!

      众鬼在感受不到活人气息后继续前行,随着走出鬼门的厉鬼越多小木震惊的睁大眼睛,只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西装笔挺中年男子正挽着一位宫装美妇在给她讲述现代化设施,长耳朵穿着的确良的老兔子们望着一个个拔地而起的大楼大厦泪眼通红,小姑娘望着路边玫瑰神情感触,三两成群阴魂门指着路边物品一路有说有笑。

     随着天空中的哀歌不再那么悲伤,当一排排白色灯笼浮起在大街之上,眼前景象又变了!无数阴魂从下水道里、从街巷阴暗角落、从未知黑暗中冒出,他们推着车子向由鬼门走出厉鬼推销商品、他们支起桌椅当街款待熟悉鬼客。杂耍、表演、美食、游艺,在那淡淡悲伤的旋律底下竟然时一个热闹、洋溢的欢乐世界。

      当小木再次见到暖阳时,她正领着一个手拿棉花糖的大胖小子在路上闲逛,随后经不住小孩儿哭闹两人又在街边玩儿起了套圈。当暖阳套中一个大玩具车时,小胖子高兴的飞到暖阳的面前用他那沾满糖渍的小嘴轻轻亲在暖阳脸上,然后大手拉小手两人继续愉快的在鬼市上转悠。

     看着小胖子幸福笑容小木嫉妒心起,随即他便想冲到暖阳身边夺回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然而小木刚走上前便重重撞在一堵透明的结界上!

      面对着儿子向结界一遍又一遍发起的疯狂冲击,小木父母只能流着泪摇头告诉他“没用的!”,浑身是伤的小木在用尽最后一丝修为后也只能跪在结界边无声痛哭!

     时间飞逝伴随着远方几声鸡鸣,由鬼门走出百鬼、飞出光团开始陆续返回,暖阳在将熟睡的小胖子背到背上后也开始慢慢走入鬼门,不过在汇入人流时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小木所在位置。

      跪地一夜的小木,在看到暖阳投来担忧目光后不由得一阵欣喜,随后他踉跄着站起身来顾不得父母说的禁言、闭气的忠告,向着暖阳大喊道“奶奶!”

      最终当晨曦将暖阳头发染成金黄,在那温暖慈祥笑容里暖阳在挥手作别后迈步走入即将关闭的鬼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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