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爷和他的三个儿子
01
张大爷是一个特别木讷的人。他不爱讲话,不管在什么场合,他永远都是独自一个人找一个安静的角落,静默地吸着香烟。
他长满老茧的手倔强地一下又一下地按动着那个褪色的打火机,终于,打火机开始有微弱的小火苗跳动。小小的火苗被轻风吹过,来回地跳动。
张大爷把打火机的小火苗慢慢移动到香烟的一端,随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被点燃了,火星忽明忽暗。一口浓浓的烟雾被吐出来,缭绕在他的面前,模糊了他那张被岁月雕刻过的脸。
这个老人孤寞的身影,好像总是无法融进这个喧嚣的世界。
他挺拔的身躯被岁月压弯了,干瘪佝偻的脊背是生活带给他的无奈。
02
张大爷有三个儿子。
很早些年的时候,家里条件落后,每天为了一日三餐四处奔波。还在上学,成家,都是不小的开支。过度的劳累,让张大娘的老伴身体越发的不好,结果在三年前不幸离世。
张大娘走的时候,张大爷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已经成了家,三儿子还在上大学。去年,他的三儿子也毕业了,找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谈了一个女朋友。
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又有合适的对象,正是结婚的好时机。可是,结婚要太多的钱。张大爷老了,失去了赚钱的能力。为了给老三凑结婚用的钱,张大爷只好把家里的老房子卖了。没有了老房子的张大爷只能暂时住在村委会的安置房里。
天气暖和的时候还好,张大爷一个的生活就那么将就着过。每年入暑的时候,小小的安置房就如同一个巨型的蒸笼。炽热的阳光照在上面,狭小的空间内是散不去的热气。吃不掉的剩饭一夜过去, 就会馊到连苍蝇都嫌弃。
不过还好,顶多就是白天的时候在外面的大树下乘凉,尽量避免进屋内。晚上的时候敞着门睡觉,苍蝇开始睡觉,又到了蚊子值班的时间,“嗡嗡”的叫声就如同一首没有尽头的无聊乐曲。
如果不是白天的劳务过于繁重,在这样的环境里,晚上是很难入睡的。
只是到了冬天的时候,身体再硬朗的人也是很难继续住下去的。
寒冷刺骨的狂风肆意的拍打着安置房斜斜歪歪的墙壁,一张用铁皮做的门,被风吹的“砰砰”作响。屋内的水桶,脸盆,水缸,全都结了冰,就连堆放在门后的白菜也被冻上了一层冰霜。整个房间内,只有放在煤炉上的水壶还冒着热气。
这样的环境是不能住人的,村委会几次出面想让张大爷搬去和几个孩子生活。
提到张大爷的三个儿子,张大爷的头更是抬不起来。
03
大儿子成家最早,那个时候结婚彩礼还不高,也不不需要买房子,车子。老大和他的媳妇就是在老院子里办的婚礼。结婚后,老大和父母在一起生活了几年,后来赚够了钱,自己买房子搬了出去。
老人为人老实憨厚,性子有点遗传了张大爷,话很少。在他们家里,是典型的男主内女主外,一个强势的老婆让他遇事能躲就躲,根本就不是一个能拿主意的。
老大媳妇不同意张大爷和他们一起生活,她的理由是,他们家的房子是自己买的,老房子是大家的,也因该有老大的份,可是张大爷把老房子卖了,给老三买了房子。所以,张大爷应该和老三一起生活。
老大还是孝顺的,偶尔还会回去看望张大爷,也愿意尽儿子的义务,赡养老人。只是,他对于老婆的决定,敢怒不敢言。
二儿子情况有点特殊。三个儿子的重担压得老人喘不过气来,老大结婚已经花完了家里的全部积蓄,当时老三还在上学,又是花钱的时候。老二经过别人介绍认识了一个独生子女家庭的女孩,考虑到各方面的原因,老二就做了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在农村是一个带有贬义色彩的词语。不是走头无路,谁也不愿意走到这一步。老二虽然当初虽然没有反对这样的安排,但是,结婚后,每次喝醉酒,她总会借着酒劲埋怨父母,把他当女儿嫁了出去。
对于这件事,张大爷心里一直感到愧疚。也没有理由去和二儿子一起生活。
老二也上过几年学,也算是知识分子。他虽然对父母有怨气,但是,也有孝道。他曾经接张大爷去和他们一起生活。
老二一家和媳妇的父母共同生活在一起。张大爷搬过去后,本来狭小的空间就更加拥挤。生活方式有太多的不同,让本来在农村生活习惯的张大爷,尴尬到找不到站立的地方。
儿媳妇说,进门要换鞋,每天晚上必须洗漱后才能睡觉,要干净。
儿子说,有时间多帮他的老人干点活,让人家说出,只吃饭不干活的难听话。
孙子说,爷爷,你睡觉打呼噜,吵到我了。
亲家说,老人不能给孩子添麻烦。
张大爷实在呆不下去,就回到了老家。
三儿子受到高等教育,应该是最孝顺的人,可是却并非如此。
一对年轻人,用最现代的方式生活着,忙碌中带着浪漫。忙碌的工作结束后,回到家里来个烛光晚餐,进行一次甜蜜的约会,偶尔一个小惊喜。他们过惯了二人世界,已经容不下别人。
三媳妇说,爸有三个儿子,凭什么只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老人竟无言以对。
张大爷被推来推去,他的心有点凉了。他回到那个安置房里,环境有点差,可是只有这里才是他的家。
人活一世,终其一生,节衣缩食,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可是到头来,只有这小小的安置房才是他的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