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期在培训班兼职的日子(一)
1.
在培训班兼职已经一个星期。
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每天晚上备课到十二点,上午有四节课,中午陪着孩子吃饭,下午还有他们的作业辅导。从上午的七点半到下午的四点半,忙得连上厕所都顾不上。
虽然疲惫感令人萎靡,但这种生活却也无疑令自己感到充实。其间所经历的,也很想给予记录。于是在忙里偷闲的周六,粗略梳理。
2.
一升二衔接的班级里,有一个下学期就要读三年级的小姑娘。给她上课是一件恼人的事情。她会爬到桌下,或者蹲到凳子上,或者脱掉鞋子,在我讲课的时候突然问我:“老师,我把鞋子脱掉了,你觉得臭不臭。”那是一双粉红色的塑料拖鞋,和她架在鼻梁上的粉红色眼镜特别搭,脸上腆着一种令我恼怒的傻笑。
前几日也在怀疑是否是我个人的原因,但听到其他老师说她甚至会爬到桌子上时,我却突然有一种庆幸。但仍旧无法抑制脑海里把她狠狠地甩在地面上的想法。
小孩子顽皮好动不是坏问题,最坏的问题是丧失了听道理的能力。无论我与另一个老师如何好言好行地对对待,她仍旧我行我素。甚至见到我们发火之后,也无改变。她在课堂上随便说话,随便行动;问老师问题时,她说:你把答案写在黑板上让我看看;辅导她的数学作业,她的答案从“零”开始报起;她计算的方式是提取出提干里的数字,然后随意地用上加减乘除进行计算;语文更是无从下手,她不看,不写,只对着我傻笑。我突然想到,如果我将来生了这么一个女儿,那么我们之间的问题大概就是你死我活的问题了。
昨天上课的时候,她指着她的大腿和胳膊,对我说:“老师你看,这都是我妈打的,我妈常常打我。”她妈妈会帮她做暑假作业本上的画图题目,练字本上的首个字写得歪歪扭扭的。真可怜,我想,女儿与母亲都是。女儿是母亲的罪,母亲是女儿的罪。
她大概是我在生活中遇到的最可怜的孩子。有一天和她坐在一起吃午饭,她把嘴张开给我看,几颗大牙都黑了,从牙尖到牙根,表面上看,烂了至少三分之一的体积,触目惊心。牙齿向来不好的我深知补牙的痛苦,于是对她说,“回去之后让爸爸妈妈赶紧带你去看牙医好吗,要不然以后就不能吃好吃的东西了。”她没有回答。过了许久,她说,“老师你以后都和我坐在一起好吗?”
我真心疼她。但我也实在没办法爱她。
4.
二升三的班级里有一对关系特别好的小兄弟,他们在培训班刚开学的那天认识。
每天早晨刚到培训机构,他们总要经历一个抢书的事件,在二楼的走廊和教室里遍地跑。好不容易将他们两个抓住,但只要对他们说,“你们两个一起看这本书怎么样”,他们就会马上地安静下来,坐在一起看书了。对于这对小兄弟来说,“抢书”似乎是一天开始之前的重要仪式。
每一天,他们中间总有一个人会哭上一两次。两个男孩子打打闹闹,总会有磕着绊着的地方。好几次下课,我从其它的教室出来出来,就看到一个孩子在抹着眼泪哭。于是就急急忙忙地把另一个男孩子找过来,首先让动作失误的孩子给哭着的孩子擦眼泪,然后摸着他们两个的背问清情况。最后,总少不了一个孩子说“对不起”,另一个孩子说“没关系”的环节。转眼间,这两个孩子又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地跑开了,徒留我一个看着他们的背影干担心。
孩子间的矛盾,有很大一部分是出于无意,只要引导得当,那些不愉快马上就能烟消云散。当前很多闹得沸沸扬扬的孩子间的矛盾,却往往是父母所为。孩子间纯洁的玩闹,到了父母那就成了带有利益性、目的性的较量。两个孩子被挡在自家父母身后,只有两家父母以着孩子的名义较劲,乃至目的已变质得厉害却仍不自知。笼罩在孩子心上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虚无的敌意。
真想见到十几年后的他们坐在一起喝酒谈笑的样子。
5.
我到校长那里告状,把两个一起兼职的老师从作业辅导班里辞退了出去。
在工作时间里,她们玩手机,看电脑,不曾主动去检查学生的作业情况。如此还好,让我无法忍受的情况是:她们将视频声音外放;说话;和学生一起玩手机APP;拉着两三个顽皮的学生围在一个特别认真的女孩子的桌边,问她,“你为什么一直在写作业啊”,女孩子不理,于是他们便叽叽喳喳地聊起天来。
在作业辅导的四个小时里,我不仅要检查十个孩子的作业,讲解题目,还要维护班级的纪律,忙得连出去倒杯水、上厕所的时间都挤不出来。看到这两个老师不仅无所帮助还要添乱时,就想反手给她们两个耳刮子。
第三天的下午,一个老师坐在那个认真写作业的小姑娘的对面,和两三个孩子聊着天。我实在忍不了,过去对这个老师说:“你可以换个方向和他们聊天吗,这样子会打扰到小姑娘的。”这个老师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一切照旧。
于是下班后,我就到校长那里,说要辞去下午作业辅导的工作,当然也把令人愤愤的情况讲了一下。毕竟我是个利己主义者,无特殊原因就辞去原本约定好的工作,这种往自己身上推锅的事情才不干呢。
爸爸知道这件事情后,说我不懂交际无法在社会上生存。我说人情真是社会这锅粥里的一颗老鼠屎。
第二天,我还是被留下了。只不过那两个老师被更换了。
6.
希望以后与之交往的,都是一些负责任的人。
希望那个一直认真写作业的小姑娘,有一个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