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刺青

2021-04-26  本文已影响0人  秦燃

他在这街上游荡了三个月了,他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去投胎,他在等一个人,但不知道那人是谁,他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从哪里来,他就在这条街上等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条街上等。

阿南终于回了家,阿南走了许多城市散心,但阿南还是没有忘记那个人。阿南拖着行李走在街上,在路边的馄饨摊上点了一碗馄饨,不放香菜,不放辣椒。

馄饨很快就端了上来,还冒着热气,阿南想起这家馄饨摊是那个人最喜欢来的,每次来都要点上一大碗,先吃一大口馄饨,再喝汤,每一次连汤不剩。

阿南收起自己的情绪,拿起勺子,舀起一个馄饨,吹散热气,却猛然愣住了,“你……”阿南的勺子掉到了碗里,馄饨汤溅到了手上。

“你能看到我?”他歪着头看着阿南,却又不敢相信,猛地靠近了阿南,看着阿南往后退了一下才确定,阿南确实看得到他,“你居然看的到我,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南缓过神来,摇了摇头,“不认识。”

他略微失望的看着阿南,“好吧,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在等一个人,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哎呀,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就是,就是……”

“没关系,我懂。”

阿南确实懂得,在过去的岁月里,阿南刻意避开了所有有熟人的地方,避开了他们曾经一同去过的地方,想让时间让自己忘记一切。

“我能跟你回家吗?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实在是太无聊了,没有人看得到我,我也找不到其他的同伴,就只有你能看到我,听得到我说话,所以……”

“好啊。”

他还在小心翼翼的想着怎么让阿南带自己回家的时候,阿南直接就答应了他,他有些惊讶,“你,你同意了?”

阿南点了头,“是啊,我也没什么朋友,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你若是愿意来陪我,我会很开心的。”

他就这样住进了阿南的家里,白天阿南去上班,他就在街上四处逛,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那个人,晚上阿南回到家,他就陪着阿南躺在床上刷手机。

阿南手腕上有个奇怪形状的刺青,他好奇地问过阿南,那个刺青是什么形状,阿南就说是本来想刺个什么图案,结果失败了就变成了这样。他半信半疑的看着阿南手腕上的刺青,总觉得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他又在街上游荡了三个月,还是没有找到他在等的人,他觉得他可能等不到了。

晚上,他对阿南说,“阿南,我想离开了。”

阿南正在刷手机,听到他的话突然停了下来,偏过头看着他,“为什么突然决定离开?”

他觉得他现在的情绪应该是阿南口中的“失落”,“我在这条街上等了那个人半年了,我想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他应该不在这条街上了,阿南,谢谢你收留我的这段时间。”

阿南转过头不再看他,“好。”

他觉得有些对不起阿南,但他还是要离开。

第二天,他趁着阿南去上班的时候偷偷离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阿南回到家后,家里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也没有留下他来过的痕迹,阿南摸了摸手腕上的刺青,心里想着,可能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吧。

他离开阿南的家想去别的地方看看,但无论他怎样努力都离不开这条街,他以为他走了很远,但又回到了原点,他尝试了几次还是放弃了,在离开阿南家的第三天,又回到了阿南的家。

阿南家里冷冰冰的,没有了曾经的温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用到温暖这个词,在他的世界里,早就体会不到冷暖了。

阿南没有回家,他就在阿南家中住下了,一日,两日……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阿南还是没有回来,直到有一天房门再次被打开时,他满怀欣喜的看着门口,却发现进来的人不是阿南。

“你是谁?阿南呢?阿南去哪了?”

他冲上去对着开门的人大喊着,可惜没有人看得到他。他眼睁睁的看着一群陌生人将阿南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搬走,这里再也没有了属于阿南的东西。

房门再次被关上,这一次,屋子里只剩下了他。

也许,阿南不会再回来了,他这样想着。

他不知道自己在阿南的房子里到底待了多久,房门再一次被打开的时候,他听到了有人惊呼,“快看,这里有个人,快叫救护车!”

那人的叫喊声让他愣了一下,人?这里哪还有人?直到救护车赶到,医生将他抬到了担架上,他感受着许久未触摸到的真实感才明白,原来自己变成了人。

阿南呢?

他迫不及待的将想说的话问出口,他努力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阿南呢?阿南在哪?

医生注意到他似乎在说什么,俯下身靠近他,才听得他在问,阿南呢。

“阿南是谁?”

医生并不知道阿南,是啊,医生怎么会认识阿南呢,可是阿南,你在哪。

他离开医院后想要回到阿南的家里,但是他已经是人了,他再也进不去阿南的家了。

他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他不敢离开,他怕阿南回来见不到他。

“你是在等人吗?”

一个道士装扮的人拦住了他,他细细打量了一下道士,点了头。

“我可以帮你找到那个人,但是你要付出代价,你愿意吗?”

他毫不犹豫的点了头,道士带他进到了一家破败不堪的小屋里,待他坐下后才告诉他,“我会在将他的一魄刻在你的魂魄里,待到时机成熟,你就会见到他了,但是他不记得你了,你也不能主动提起。”

他点了头,伸出了手腕,道士每一针都像是刻在了他的灵魂里,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终于让他有了他还活着的感觉,“阿南,我就要见到你了。”

道士将最后一针刺完,冲他摆了摆手,似乎是累极了,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走吧,你会等到他的。”

他道了谢离开了那个小屋,回到了宽敞明亮的街道上,他再回头,小屋已经不见了,他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刺青,他突然想起他也曾在阿南手腕上见过这个刺青。

他留在了这条街的馄饨摊打工,他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自己在等一个叫阿南的人。

馄饨摊的新客变成了老客,老板的儿子变成了新的老板,他还在等着阿南,直到有一天,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没放香菜,也没放辣椒,拿起勺子,舀起一个馄饨,吹散热气,在逐渐散去的雾气里,他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他手里的勺子掉在了碗里,馄饨汤溅到了手腕的刺青上,他感觉手腕的刺青在隐隐发烫。

那个熟悉的身影歪了歪头看着他,“你看得到我?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摇了摇头,“不认识。”

那个身影略微失望的看着他,“没关系,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只是在等一个人,我也不知道我等的那人是谁……”

“没关系,我懂。”

后记:

道士就在一旁看着他们,道士身边的小童看着道士问,“师父,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道士摸了摸小童的头顶,“刺青是以命换命,只有将彼此的魂魄完全交织在一起才能两个人一同活下去。”

“那师父,他们会成功吗?”

“会的,已经第七世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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