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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读不识其中味,读懂已是其中人

2019-03-27  本文已影响0人  雪落牧羊人

初读不识其中味,读懂已是其中人

                                                                   

上午回家,路途颇长,百无聊赖,想到kindle里还有唐诗可以打发碎片时间,或许是因最近诸事颇异,竟然感染到kindle里去,随意一翻,竟然是杜甫的【月夜】

月夜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仔细一想,这是一首情诗,是杜甫一千四百多首诗里唯一的一首情诗,是写给自己结发妻子的,在那个如同现在一样繁杂的时代,做到痴情和专一,杜甫好像是唯一的。他就是这么一个让你绝望的人,才华好、文章好、诗歌好,那没办法,你认了。但他人品也比你好,做人做到完美,你就会绝望。这么一个人,其实结局并不好,最起码刚开始的时候不好,杜甫的诗在最初的时候,连当时最重要的【丹阳集】【玉台后集】都没有收录,直至50年后,一个叫元稹的人,才在无意间发现杜甫的小册子,最终杜诗得以冲破云霄,光芒万世,这个元稹却很花,但突然高中时记忆泛起,不觉想起他的两句诗来,出处已经忘却: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元稹感觉他妻子是不快乐的,人的感受都是自我感受,是别的影像在内心深处的投影,所以妻子的不快乐也是自己的不快乐,可惜佳人已去,此种心伤只有默默一人在无数个深夜,寂寥的独自睁眼而已,想报答而无法报答。想到逝去的妻子,就有很多的诗歌一下子想起,我后来在闲暇时间对死亡有了自己的定义,人是群生生物,一个人的死亡或许也可定义为从另外一个人的信息中心永远埋葬,而和生物属性无关。但古人多是对生物属性上死亡的人更为关注,不管那种失去的感觉多难表达,但有人表达的很好很准确,虽然含蓄婉约: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作为晚唐最为耀眼的诗人,可能没有人了解李商隐是分裂的,他一人将唐诗拔高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着的地步,然而终其一生,并没有什么得志时光,人的时运有时候的确让人很唏嘘,然而就在他最悲苦的时候,命运再次发挥他一贯的手笔“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家乡传来不好的消息,关于他妻子的,他急忙收拾行李赶回家,依然没有见上妻子最后一面,在那冰冷的闺房里横躺着他再也无法言语的尸体,那些天里,在妻子的锦瑟旁边,李商隐一个人整夜枯坐,并没有流泪,许多天后,仆人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砚角下压着一张纸,字迹凌乱,是一首诗: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两人一起的时候,不懂得珍惜一,等分开后才会明白,当时的口角,当时的争吵,当时的种种都是一种情感,不曾表达好的情感,这种感受可以用在很多地方,不只是爱情。分开后呢?分开后会想:“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终于没了朝朝暮暮,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生死两隔。

江城子·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大文豪的力量,开篇单刀直入,无可替代,你很难想象这是那个“左牵黄,右擎苍”的苏轼所作,其中最感动的:“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时间让归去的的走了,也让留下的人老了,苏轼一生坎坷而又慷慨,在人们的记忆中他永远是那个不管何时何地追随者都漫山遍野的人,或许他是最早诠释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的人吧,没有人想过,在他内心某个柔弱的角落永远留着一块只有两个人能访问的净土。尤其眼前还有事物的时候,不免总是触景伤情,“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这是我一个高中同学特别喜欢的【项脊轩志】其中一句,不知此君当时因为何事,总将此句反复吟咏,以致许多年后,我几乎已经忘记了文章的全部,而唯独这句实难忘却,只是或许今日更懂了一点,于是又想到一个后来人。

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

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是纳兰性德所写,大概很多年前就已读过,从未放在心上,因为并不觉得有奇,只是觉得这只是一个描写苍凉的景色外加一些寻常的回忆罢了,后来无意间在浙图翻找宋词时,旁边竟然很多纳兰词,不经意一翻就到了这一页,对,最高明之处就是“寻常”,“当时只道是寻常”从此一切都串联起来了,何谓“寻常”,“寻常”只不过是不曾被留意的奢侈罢了。

后面还想到许多许多,不做赘述,最后一笑,想到金庸先生描写独孤求败,剑术的最高境界——飞花落叶皆可为剑,痴情的最高境界无外动影前后皆会伤情。这让我想起鲁迅,那个骂起人来不吐骨头的人,而他的情诗就有意思的多,摘抄如下:

广平兄:

今天收到来信,有些问题恐怕我答不出,姑且写下去看。

学风如何,我以为和政治状态及社会情形相关的,倘在山林中,该可以比城市好一点,只要办事人员好。但若政治昏暗,好的人也不能做办事人员,学生在学校中,只是少听到一些可厌的新闻,待到出校和社会接触,仍然要苦痛,仍然要堕落,无非略有迟早之分。所以我的意思,倒不如在都市,要堕落的从速堕落罢,要苦痛的速速苦痛罢,否则从较为宁静的地方突到闹处,也须意外地吃惊受苦,其苦恼之总量,与本在都市者略同。

学校的情形,向来如此,但一二十年前,看去仿佛较好者,因为足够办学资格的人们不很多,因而竞争也不猛烈的缘故。现在可多了,竞争也猛烈,于是坏脾气也就彻底显出。教育界的清高,本是粉饰之谈,其实和别的什么界都一样,人的气质不大容易改变,进几年大学是无甚效力的,况且又这样的环境,正如人身的血液一坏,体中的一部分决不能独保健康一样,教育界也不会在这样的民国里特别清高的。

确实很有意思,这是鲁迅先生的情书,现在看来怎么都不像,不过仔细想想顾左右而言他,往往是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真情的写照,在喜欢的人面前,因为想更好,往往不知道如何是好,鲁迅先生当然不需要这样,但是只有如此的回答问题才是他最为真切的表达,因为这就是“寻常”。

青春没有性别,痴情无分男女,这些天太过诡异,聊以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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