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我只想对你好（70）

她很享受这样的日子，阳光很好，也没有烦恼。

杨穆根本拦不住这次的批斗。他预料不到知青也会搅这滩浑水。他看着纪老被红卫兵带走，然后一家人尾行其后。

纪老倒是没有太多的神态与表情，人生六十年，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这种事情早已是波澜不惊。

但家人却紧张得很。谁也不知道，这帮红卫兵究竟会怎样对待自己的家人。只有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批斗进展的很快。林毅也没有难为他们，按照程序批了一下，之后就让他们回去了。

看起来苦难已经过去了，但不得不说，也许这才刚刚开始。

村民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起先他们非常好奇，当然，他们不是对知青好奇，而是对这个下放家庭深居简出的生活充满了好奇。知青们主动融入他们的世界，逐渐融合成一体，看不出彼此来。但他们不一样，他们有距离，一段围墙仿佛已经隔离开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对乡土性的熟人社会而言，是多么神秘的事。

但随着林毅的批判，村民不再多看这种神秘。原来墙内的他们跟我们也没什么不同，一样要被批斗，一样接受改造，一样地吃饭喝水。神秘感结束后，村民更多的是一种厌恶。总觉得这个家庭架子很大，也不亲和，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他们开始关注这个家庭来到这里的原因，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声音，说他们是毛主席亲自批示下放农村的走资派、资产阶级的爪牙与走狗。这消息一经多方的渲染与增添，倒真的成了极具吸引力的故事。

纪老这个走资派越发被人所熟识。距离没有了，生疏也没有了，有的只是调侃与挖苦。

下放家庭也是需要劳动的。正常状态，年轻男子每天的公分都是一分儿，但是纪老的儿子却总是八厘，原因很简单，成分不对。一家四口全是八厘，故此被送外号“四八厘”。

“你看人家‘四八厘’家，做饭都比咱们有滋味儿。”

“哎呦！你咋不问问人家放屁香不香啊！”

总之，这些闲谈成了干活之外的消遣。但纪家人依然过着自己的生活，不管也不问。

纪老儿子平时不爱说话，不过态度很亲和，见谁都是乐呵呵的。村民见了，总是暗地里说他傻，在他们眼里，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干。

儿媳妇长得漂亮，人很爱干净。不过到了农村，这爱干净的心也就渐渐消退了。她也爱笑，笑得很甜，那是一种在农村难以见到的风景。

公社组织学生干事担任毛泽东思想宣传员，一群小学生到了放学的时候就挨家挨户背毛主席语录。到了纪老家，她们感觉很不一样。别人家都是爱答不理的，看热闹的心在听你背语录，他们不是，他们真的认真坐好，听你背。小姑娘那颗未经世事的心看不懂这种区别背后的敬畏与郑重，但她们能看到这种不同，仿佛是一抹绿树中唯一的花朵，存在本身就很扎眼。

当小姑娘背好了，他们会拿一枚毛主席胸章作为礼物送给她，有时也会拿出些吃的，但是必须在家里吃不能带出去。

小姑娘很喜欢他们家的味道，也很喜欢他们认真听自己宣传的样子，自然也喜欢去他们家。

稚嫩的心无法想象现实的残酷，她不理解大人们的世界所充满的这样那样的情绪与争端，她很享受这样的日子，阳光很好，也没有烦恼。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