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情 第十一章 南疆巫族
上古南冥有一片迷雾海,一日,天降业火,业火不熄不灭焚了七十年。万物灭,海水枯,无垠迷雾海只余一片荒芜沼泽。数万年后,一神秘部落迁徙此地,在重重迷雾之中繁衍生息,便有了今日的巫族。
相传巫族的祖先乃是人面蛇身,因此巫族人世代敬奉巨蛇。七日后便是巫族最大的祭祀节,这几天来墨城住宿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小二热络地招呼店里的客人,门外一阵骚动,一相貌俊美的黑衣美男子走进来,目光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小二脸上,薄唇轻启,声音慵懒如醇酒,“住店”。
“好嘞,客官您先里边请”,小二满面春风地招呼他入座,可看清他身后的几人,笑容顿时僵在脸上。门口还站着四人,一副外族装扮,最重要的是身边还放着一口棺材。这青天白日的,店里放口棺材,不是招惹晦气吗”。
“客官,小店只提供活人住宿,这死人……”。小二犹豫着如何才能将这座神给送出去。
涅箫随意地坐下来,倒了杯茶,轻酌一口,嘴角溢出些笑意。“这死人有棺材,不用住店,小二哥只需为我们开两间客房便可”。
小二看着他,竟一时有些语塞。眼前男子一身黑衣,皮肤却白的近乎透明,轮廓秀美的脸上镶了一对狐狸眼,目光时而邪魅,时而深邃。这种长相本该让人觉得狐媚,却很少如他这般邪而不媚,魅而不妖。
“人死了,本就该惋惜,怎可将人尸骨再露宿街头。况且小二哥,在下听闻巫族人敬仰祖先,却不信奉鬼神,既然如此,将死者留宿一晚,又如何?”说话的是邻桌的一位蓝衫公子,身边还跟了位十三四岁的憨厚少年,看装扮便知皆是外族人。
少年垂下头,嘴里嘀嘀咕咕,“少爷,这是巫族,我们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涅箫扭头将蓝衫公子打量一番,后继续对小二说道:“这位公子说的没错,棺材里躺着的人也是巫族子民,却不幸客死他乡,临终前嘱托我,一定要让他尸骨还乡,还请小二哥看在同是巫族子民的份上,好心留宿一晚”。
“这事小的做不了主,几位客官稍等片刻,我去请示掌柜的”。小二添了几杯茶水,匆匆跑向后院,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小二跑回来,笑道:“几位客官运气不错,掌柜的同意你们住店,不过......”他讪讪地笑了笑,意有所指。
“好说,好说”。涅箫付了两倍的房钱,转身却坐到邻桌,拱手一礼,“在下涅箫,多谢公子仗义执言,看二位装扮似乎是外族人,也是为参观巫族祭祀节而来吗?”
蓝衫公子拱手回礼,温和一笑,“在下左明修,此行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参观祭祀节,不过是听闻巫族盛产毒虫蛇蝎,想来游历一番”。
涅箫撤开身子,惊讶道:“想不到左兄看似文质彬彬,竟是位炼毒高手”。
左明修笑容僵了僵,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羞赧之色。“你误会了,在下并非毒门之人,而是一名医者”。可身为医者,却医不好自己,何其讽刺。
“巫族的密林里毒虫遍地,有些更是触者即亡,左兄可要当心了”。涅箫看着左明修,眼睛余光瞥向角落里的一名遮面女子。
问情 第十一章 南疆巫族夜幕降临,狂犬吠月。
客栈的上空灰蒙蒙的,看不到月光。一阵风吹来,浊雾涌动渐渐凝聚成一团,后又似太极八卦般一分为二,化为黑白两股,彼此时远时近地四处游走。
黑烟夺魂,白雾摄魄——黑白无极。
黑白浓雾一左一右地游走在起夜的三七身旁,三七打了个哆嗦,困意袭来,身子沿着墙壁缓缓地瘫在地上。
空无一人的院内响起女子说话的声音,“活人身上的气味真难闻”。
“他们寿命未尽,阳气未散,自然浊臭不堪,不过这座客栈里可有一道美味佳肴”
两股烟雾聚集在门外,似乎在捕捉什么气息。女子的陶醉声自白雾中传出,“嗯……,好香啊!”
“我们姐妹好久没有尝过这么至纯至净的死魂灵了!”
两股烟雾弥散开来,沿着门的缝隙缓缓地溢进房间里。房间里很黑,床上睡着一年轻男子,皮肤苍白,眼底青黑,胸腔起伏微弱,呼出的气体中隐隐泛着黑色,此人便是白日的蓝衫公子——左明修。
“他还没死,不可能,活人身上怎么会有那么浓的尸气。”
“是有人设法锁住了他的魂魄,人虽死,魂魄却没有离体。”
“哼,不过很快,他就是一巨彻彻底底的尸体了”
两股烟雾愈加浓厚,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刃,快速地向男子掠去。
“啊”,空旷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两声女子刺耳的尖叫声,两股浓雾瞬间形散又慢慢凝聚。蜡烛被点亮,一白衣女子从一侧走出,白纱敷面,妩媚上翘的眼睛里流露出浓烈的杀气。
“他的魂魄尚未离体,强行夺人魂魄,不怕被反噬吗?”
黑烟游走到女子身前,尖锐刺耳的笑声自里面发出,“妖族?想必你便是那个为他续命锁魂的人了”。
“我们姐妹不夺活人阳气,只取死人魂魄,他即已死,便从阳卷彻底除名,现在也不过是一巨被锁住魂魄的尸体罢了,何来反噬?倒是你,强行渡他修为,扰乱阴阳,反噬只怕更甚。”白雾愈加浓厚,仿佛沸腾一般不断地向四周蔓延。
“哼”,女子冷笑一声,“吞人魂魄,令其永无轮回之日,竟还大言不惭地将阴阳之法挂在嘴边,不觉得可笑吗?”垂于两侧的手凝力屈起,微微上翘的双眼中泛起幽幽碧波。“因果反噬都是我的事,他,今天你们谁也不能动。”
“哈哈......”,黑烟发出的笑声仿佛是一缕锋利的丝线,密密麻麻地钻入耳膜,无端乱人心神。“姐姐,神妖两族生来便自视甚高,不将鬼族放在眼里,今日我便偏要触一触这逆鳞。”说完便与白雾合二为一,化为一股更为巨大的灰色烟雾,伴随着嘈杂的哭喊声,一张时男时女,时老时幼,不断变化的巨脸从烟雾中显现出来,气息吞吐之间带来一阵刺骨的阴风。
女子站在床边,秀眉紧锁,双手结印于胸前,凝出一道透明结界,将二人护于其中。烟雾被屏障阻挡,只能笼罩在其表面,意图撕破结界。被束缚在烟雾里的成百上千个死魂灵疯狂地叫嚣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充斥着凄厉的哭喊声。
“快,快吃了他......”
“放我出去......”
“娘,娘,娘你快来救我.....”
“呜呜,哥哥我怕......”
“.......”
房间里似乎有成千上万个人在说话,密密麻麻的吵嘈声渗入毛孔,挑动着每一丝紧绷的神经。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女子闭上眼睛,凝神屏息,片刻后,复又睁开,眸中戾气暴涨,九条狐尾自身后张开,如同倾屏而开的羽扇。
青丘有灵狐,万年生九尾——卿九歌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呻吟声,结界应声而破,一股无形的气浪汹涌而出,迫使屋内门窗大开,哭喊声顿时停止,烟雾随之稀薄。
待烟雾完全散去后,卿九歌抬起头望向窗外,一轮皎洁的孤月清冷地悬于九天之上。身后狐尾已经不见,只是周身戾气不减,微微抬起右手,于半空中捏一手诀,敞开的门便无声地关上。
客栈又陷于一片寂静之中,打盹儿的三七悠悠转醒,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院子里睡着了。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卿九歌深深地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子,随之便纵身一跃,跳出窗外。
院子里空荡荡的,她刚走两步,却又突然停下来,目光扫视四周,最后落在一间废弃的柴房。
柴房年久失修,四面漏风。她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轻声推门走进去。房间里有些杂乱,中央放着一口棺材,可冥冥之中似乎有种感召,让她想弄清楚棺材里究竟装了什么人。
木材摩擦之声打破一室了静寂,棺材被撬开一道缝隙,月光照射进去,可以看到女子的半张脸。女子像是在沉睡,浓密的睫毛仿佛栖息的蝴蝶随着月光轻轻地颤动羽翼。
九歌的眼睛里流露出骇然,手下意识的用力,想要推开棺盖,看清女子的全貌。
“左兄,你没事吧”,院子里响起男子的喊叫声,九歌猝然收手,目光焦急,匆匆离开。待她走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放在棺材上,轻轻地合上棺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