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先进第十一》07：两个白发人如何送黑发人

《论语·先进第十一》07：两个白发人如何送黑发人

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据史料记载，鲁哀公十二年，也就是孔子六十九岁时，他的儿子孔鲤死了。鲁哀公十四年，也就是两年后，孔子七十一岁时，他最欣赏的弟子颜回死了。当年，孔子《春秋》绝笔。

在诸位弟子中，孔子对颜回的评价最高。鲁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脱口而出“有颜回者好学”。

在所有关于孔子的评价之中，颜回对孔子的评价最为出神入化。“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序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未由也已。”

孔子所有关于“仁”和“礼”的思想，都被颜回这位高徒认真的实践了。也就是说，一些于孔子而言只是想想而已的思想，都被颜回这位弟子认真落实变现了。在《论语·雍也第六》中，孔子评价“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

颜回之于孔子，与其说是师生关系，毋宁说是知己关系、同道关系。颜回看孔子，更像是儿子看父亲，孔子看颜回，也更像是父亲看儿子。

事实上还不仅如此，颜回的父亲颜路，也是孔子的早期学生。虽然没有什么建树，但也算是共过患难的早期弟子。我们在今天的影视作品中，经常会看到蒋介石对黄埔早期学生的格外青睐。推而广之，颜路之于孔子，也是这样的关系。

遗憾的是，颜路和孔子一样，共同摊上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命运。

颜回死后，孔子的弟子主张厚葬，“不语怪力乱神”的孔子是不同意的，主张量力而行。颜回的父亲颜路当然是同意众弟子的意见的，因此，才有了“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椁”的史料。

“椁”，是人死之后，盛装死人的棺木之外的大棺材。《周礼·地官·闾师》中讲：不树者无椁。这句话的本意是说一个人如果年轻时不尽早种树，到老死时变没有椁可以享用。后来引申为有德行的人的贡献和建树，“椁”本身也成为有重大贡献和建树者死后被生者厚葬的象征。

颜路希望超出自己的物质条件范围，以孔子之车成就颜回之椁。关于“颜路请子之车以为椁”，后人多理解为“颜路请求卖掉孔子的车为颜回做个椁”。说句实在话，这种境况与七十一岁的孔子的经济状况不相匹配。孔子的家庭条件再差，也差不到要他卖车葬弟子的程度。更大的可能是颜路请求用孔子的车为颜回运椁。

这种情况下，孔子是什么样的态度呢？

一、表示同情之理解

“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

意思是说：不管有才没才，都是各自的儿子呀。

颜回之于颜路，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孔鲤之于孔子，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颜回是你颜路的儿子，很懂事很有才；孔鲤作为我孔子的儿子，没有什么才华和建树。但有才没才，都是你我各自的儿子呀。

实际上还有一层，孔子是在说，颜回也可以算作是我的儿子，不管他有没有才华和建树，都是我们的儿子呀！

二、视颜回如子

“鲤也死，有棺而无椁”。

关于视颜回为子的意思，在这里讲得更清楚了。直接拿自己的儿子来说事儿。

两年前，孔子的儿子孔鲤死时，孔子也没有厚葬他，入殓时也是有棺而无椁的。

这话也有言外之意，万事万物都有各自的位置和天命，每个人也是如此。孔鲤作为我的儿子，死时有棺而无椁，这是他的位置和天命决定的。如今，我视颜回如同自己的儿子，他死了有棺而无椁也是他的位置和天命决定的。

孔子所讲的礼，用《礼记》中的话讲“礼者，天地秩序也”。有礼的标志在于万事万物乃至于人人都各安天命，各守其位，都讲秩序。

这样的社会才是孔子心中的理想社会。

三、客客气气，婉然拒绝

“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我是不会因为为颜回加个椁而无车徒行的，因为我做过大夫之后，是不允许无车徒行的。

这种话，显然是客气的推辞。当做拒绝的理由去斟酌，当然是漏洞百出的。

同样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颜路“请子之车以为椁”是出于情，孔子婉然拒绝是出于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