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是个乖孩子
楔子
秋风吹下几片树叶，掉落在少红和少芳的身上，少芳随手拍了拍身上落叶，扭头看了看和自己一起坐在湖边的姐姐少红，却是一动不动。
风继续吹着，树叶也继续掉着，少红依旧如同雕塑般的坐着，目光呆滞，身上的树叶也越来越多。
少芳伸手拿掉了掉在少红肩膀上的几片叶子，“姐，弟弟如果现在看见你，应该很开心吧，他真的是个很乖的......”一句极短的话，少芳却是没有勇气把它说完，最后两个字被控制不住的哽咽声掩埋......
1
“小子，老娘没钱了，快，五分钟内给老娘打五千块钱过来！”麻将桌前的少红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两只手在麻将桌上摆弄那些神奇的长方体，浓妆艳抹的脸上全是劣质化妆品的痕迹，一双看不清原本颜色的拖鞋和一条掉色的牛仔裤，整个就一副小太妹的打扮，用手抚了一下火红色的头发，又继续摆弄着那些乱七八糟的长方体，手上粘上的发油，把麻将也弄的“油光满面”。
“艹，他妈的，老娘今天还不信了，你们还他妈能轮流胡一晚上！”很明显，她又输了。
少红刚解脱束缚的双手，拿掉了叼在嘴里的烟，直接顺手扔在了地上，尽管烟灰缸就在自己旁边，周围的人也不说什么，毕竟，谁愿意得罪这么一位财神爷。
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少杰接到了熟悉的咆哮声，心中没有任何怒意，毕竟都已经习惯了，他看了看自己微信和支付宝，一共加起来也就5000了，自己还要留下个月的房租4000块，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可以凑出5000，他试着给少红，自己的大姐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钱到了，到了我他妈看不见？还用得着给我打个电话？老娘没读过书就不认识字了？喝过两年墨水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别他妈的大晚上......”
“大姐”，已经习以为常的少杰并没有对少红莫名其妙的数落而有丝毫的情绪波动，而是打断了她的话。“大姐，我先给你800可以吗？我这个月工资还没有发，暂时凑不出那么......”
“我滚你妈的，关我屁事？老娘警告你，今天晚上耽误了老娘挣钱，明天你别想安安稳稳的上班！”
随即少杰就听到了挂断的嘟嘟声，少杰叹了一口气，掀开了被子走下床，走到了窗边，借着月光看了看窗台上的全家福，今晚的月亮是满轮的，倒是挺亮，皎洁的月光照铺在了少杰的脸上，沧桑一览无余，本来还算精致的面部轮廓上，多了无数条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皱纹，让任何一个人瞎猜，都不会觉得他的年龄低于30，可是，他昨天才刚过24岁的生日。
少杰无奈地拨通了那个号码，那个他知道，即使现在已经是2点多的深夜，也依旧会有人接的号码“琳琳，睡了吗？”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你上班的时候会睡觉吗？”电话那头的徐琳琳穿着酒店前台的衣服，坐在酒店的前台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赶着正要住宿的客人，一脸的不耐烦，客人在愤怒和一脸茫然中离开了酒店。
“嘿嘿，那个，那个我想找你借5000块钱，我大姐今天晚上有点急事，我这个月发了工资就还给你，可以吗？”
“呵呵，急事？”徐琳琳一听到少杰说“大姐”两个字，整个人的语气都变的尖锐起来“她能有什么事？你是第一天认识她吗？除了喝酒打牌去夜店，还能干点什么正经的事？借钱给她，不可能！”
“是借给我，我一定还你！”
“那也不行！你干嘛这么善良，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你都被她欺负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就是因为她才一直不肯跟我......”
“好了琳琳，没事，我再想其他的办法，明天早上回家注意安全，拜拜。”少杰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叮咚！支付宝到帐5000元。”支付宝机械的声音响起，少杰笑了，意料之中的事，他了解徐琳琳，她不会不帮自己。
被挂断电话的徐琳琳气的要死，但还是把钱给少杰打了过去，她明白，即使自己不借，少杰也会找其他人借，她现在只想把少红这个吸血鬼打一顿！
2
少杰和往常一样，8.20起床，洗脸刷牙穿衣服，刚好20分钟。这时，一个亭亭玉立，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儿从另一个房间出来，看见少杰正要出门，一脸嗔怒到“又不吃饭啊？”
“哈哈，二姐，你是了解我的，我不喜欢吃早饭，没那习惯。”这句话，少杰是放下了手中的提包，打着手语告诉自己的二姐的少芳，她在年幼时，就已经失去了听力......
少杰随后便出门，朝着公司的方向走去。
少杰是盛华理工大学计算机科学专业毕业，作为国内双一流理工类大学的毕业生，少杰毕业后很轻松的就进入了全球500强企业中为科技公司工作，工作两年的时间，月薪就升到了3万。这工资是真的不低，但少杰日日脸上挂着的疲惫就足以说明，这些工资，只能勉强填补家里的支出，很多时候，甚至都不够。
刚一进公司，“少杰，刚才那个小妮子可是又来找你了啊！现在在里面等你呢！”倪川一脸坏笑道。
“找我？找我做什么？”
“我哪知道啊，该不会是你昨天晚上对人家做了什么吧？”倪川笑着拍了一下少杰的肩膀，“可以啊你，干了破事脸不红心不跳的还能来上班。”
“咱俩十年同学了，我什么人你不了解吗？我这人品......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来上班，那必须陪人家睡到自然醒啊！”
“哈哈哈哈哈哈，可以可以，很有魄力”
“好了，不开玩笑了，她来干什么啊到底？”
“我真不知道啊，在楼下的大厅等着你呢！”
少杰朝着大厅看去，果然，徐琳琳坐在沙发上朝他招了招手，少杰一脸无奈的走了过去。
“怎么啦，小妮子，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昨天晚上上了夜班，不困吗？”
“不重要，反正我通知你，从今天开始，我就在这里上班了！”
“......我知道你家有钱，可是你别告诉我，这家公司是你家的。”少杰一脸无语，徐琳琳的家境他是知道的，金矿老板的女儿，钱是真不差，但是貌似和这种科技公司应该扯不上什么关系。
“那不至于，只不过我爸和你们公司的老总是老交情了，混个职位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就是，我爸有一点点的股份啦！”
“尼玛.............”
“今天下午下班我等你哦，我们一起去吃饭。”不等少杰答应，徐琳琳就跑了。
少杰也没时间答应或者拒绝，因为，他上班真的要迟到了。
“少杰，帮我个忙，帮我把这个文件交到档案管理室去，我有点拉肚子，先撤了。”倪川拍了拍正在编写程序的少杰说道，然后捂着肚子冲进了卫生间。
少杰看着一溜烟就不见的人影，心里暗骂，骂归骂，事还是要做。少杰拿着文件推开了档案室的门，又是徐琳琳那道熟悉的身影，不过，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少杰静悄悄的把档案放在了桌上转身准备离开，突然一阵风吹了进来，有些许凉意。少杰回头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徐琳琳的身上，此时近距离的看了看徐琳琳，柳叶眉，杏核眼，皮肤嫩的似婴儿般吹弹可破，精致而又不浓艳的妆容恰好衬托出了她完美的脸部线条。
还真像个睡美人......少杰心里暗自想到。他也不是石头，对面一个聪明漂亮又懂事的女孩儿，他怎么可能不动心，但是他心里始终明白，蛮横无理，靠自己养活的大姐，身有残疾的二姐和一对不可理喻的父母，真的谁跟着自己都是遭罪，更让少杰绝望的，是大姐和父母那不可调和的关系。
3
一晃眼就到了下午，徐琳琳也睡醒了，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挽住少杰的手“下班了，走，我们去餐厅吃饭！”
“哎哟，某人这恩爱都秀了三四年了能不能早点名正言顺啊！”倪川在一旁起哄道。
“别闹，我下午回家还有点事，改天可以吗？”其实少杰也不是不愿意，更没有什么事，只是单纯的穷，徐琳琳这种千金大小姐出入的餐厅，真的不是像他这种人可以随便出入的，当然，他的自尊心更不可能让徐琳琳付钱。
“是吗？那我去你家吃饭啊，正好我好久都没有见到芳姐姐了！”徐琳琳一眼就看出了少杰的窘迫。
“那好吧......”既然徐琳琳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意思拒绝。
少杰的家离公司很近，十分钟的路程就已经到了，少杰本来想让二姐提前准备好饭菜的，但是徐琳琳强烈要求要和她的芳姐姐一起做，少杰也就由着她了。
到了门口，还没开门少杰就听到门内一阵吵架声，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少杰真的不愿意把这一幕展现在徐琳琳面前，尽管这么多年的相处，徐琳琳早就对自己知根知底了。
少杰颤抖着拿着钥匙打开门，意料之中，披着红头发的大姐叉着腰靠在墙上，而和她怒目相对的，是自己的父母。少芳和往常一样躲在门后，不敢对他们的争吵有丝毫的插嘴。
“小杰啊，你看看，你看看这不要脸的狗东西，这是你的家啊，你的家啊，她竟然带着外面的野男人到你的家来了，在你的房间做着......”少一杰的妈妈看见儿子回来了，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一边跺着脚指着少红，一边向少杰控诉着少红的“罪行”。
“我滚你妈的，老子喜欢带谁来就带谁来，你管得着吗？你看看你疼爱的小杂种说话了吗？你算个什么狗东西，也配对老子指手画脚？”
“你，你，你说什么？你还有没有点教养？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少杰的爸爸听到这些肮脏到极限的话，气的说话直发抖。
“好了！”少杰看了看地上摔碎的花瓶，墙上新伤加旧伤的电视，和已经四脚朝天的茶几，当然，还有跟二姐站在一起躲在门后，瑟瑟发抖的一个男人，在少杰眼里，那简直像头猪。“好看吗？要不先坐下先吃个饭？”少杰冷冷的看着那个衣冠不整的“肥猪”
“不了不了，不不不好意思，我 我现在就走!”从“肥猪”惊恐的眼神和客厅的狼藉中可以猜到，刚才的“战况”的激烈，估计那“肥猪”是一辈子都不敢再来了。
“闹够了吗？闹够了就做饭了。”对于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场面，少杰已经见了太多次了，徐琳琳也是，“大姐，你先坐吧，我和琳琳做饭”，“二姐，你先把家收拾一下。”少杰用手语告诉少芳。说完少杰就拉着徐琳琳进了厨房开始做饭，全然不管外面的事情。
手脚伶俐的少芳不一会就收拾好了客厅，当然，只是看起来不是那么乱了，该破还是破的。
饭很快就做好了，少杰和徐琳琳把菜端上了桌，少芳则是为他们拿来了碗筷，而少红和他们的父母，则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帮过忙。
4
“妈，今天你们来是有什么事儿吗？”少杰一边吃着饭一边问。
“怎么，爸妈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你？”少杰的妈妈一脸慈爱的看着少杰，全然不见当进门时的凶神恶煞。
“你妈啊，就是单纯的想来看看你，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在你的房间......”少爸接过话，矛头又转向了少红。
“老东西你不服？老娘想干什么用得着你管？管好你儿子吧！栽培了几十年，有没有给你们买一副上好的棺材啊！”少红毫不客气的回应指责，外人根本看不出，说话针锋相对的两人，居然是父女。
“你......”
“妈，吃饭。”少杰一把按住正要发作的妈妈，继续埋头吃饭，已经见惯了的徐琳琳和听不见的少芳，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饭，不过徐琳琳倒是有些后悔，自己今天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餐桌上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少红拿出手机，开着外放看着视频，音量调到最大，一只脚抬到椅子上来，旁若无人的抠着脚丫，抠完直接拿起桌上的一只鸡腿，扔给对面的少杰“老娘今天高兴，赏给你的！吃了它！不然不给面儿啊！”
可是鸡腿并没有扔到少杰的碗里，而是直接掉到了脚下，少杰俯身捡起了，毫不犹豫的放进了碗里。
“小娼妇，给你脸了还？”少杰的父母拿起面前的盘子就朝少红扔去，少红也是混过社会的的人，身子迅速起身躲过。
“就这？也不怎么样嘛。”
“你，你，你......”少爸指着少红，满脸通红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
“怎么？生气？你怎么不气死，你这种人，就不该活在世上！”
“造孽啊，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孽障啊，我们是你的父母啊，你非但不孝顺，你还......”少母扑通一下坐在地上，两手拍地哭喊着。
“住口！”少红本来还一脸得意的辱骂着她眼前这对名义上的父母，再听到少母这句话后，整个人都怒了，大声喝止了少母继续说下去，
“父母？你们配在我面前提父母二字？老娘十岁就离开学校跟着你们去了工厂打工，在学校里上课放学，课间和同学嬉戏那都是20多年前的事儿了，别人的童年少年时代都是父母的关怀和学校成长的点点滴滴，而我呢？冰冷的机器，无休止的工作，无端的打骂和工厂恋童癖的动手动脚这就是我人生的全部！哦，对了，这也是你们的杰作！”
少红说着就掀起了常年挡住半边脸的头发，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展现在众人的眼前：伤口从左边额头的顶端一直延伸到脸颊处，疤痕粗长狰狞，像一条弯曲前进的蜈蚣，令人望而生畏！
“当年我就是上夜班太累，不小心睡过了头耽误了给你们做饭，你他妈是一刀朝我劈过来想把我置于死地啊，那年我才15岁！你可以的，你够狠，要不是我当时逃离了那个地狱，我想我今天都没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你知道老子这十几年在外面是怎么过的吗？”
气氛如死一般寂静，少红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些年的种种......
“偷，老子叫你偷！老子的馒头你也敢？”一个中年男人拿着一根木棍对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下狠手，全然不顾她的苦苦哀求，“啊！！”毒打随着女孩的惨叫和骨头的咔嚓声而停止.....
“哎哟，小姑娘，长得挺俊俏啊，怎么沦落到捡垃圾啊？来，跟哥哥走，一晚上哥哥包你一周的生活费怎么样啊！哈哈哈哈哈”几个男子围住了一个提着袋子捡废品女孩，不停的动手动脚，女孩的反抗在此时此刻显得苍白无力。
“抓住她，就是她！”砰的一声，一个男人撞倒了正在极速奔跑，一只手拿着刀片的女孩，一只手把她提起来，“跑啊，怎么不跑了？用刀片划开老子衣服想偷东西？走，跟我去警察局！”女孩用力睁开束缚，随后，在大庭广众下，吞下了刀片......
少红哭了，往事的心酸和不堪，让她更加的悲愤......
“还有你，老不死的”少红一把抓住少爸的衣领，拖到少芳的面前，“看看，看看这就是你干得好事，我亲爱的爸爸，芳儿十岁那年因为一点小事就被你一巴掌扇的失去听觉！你简直就是个杀人犯！你毁了我们整整一生！我真的很好奇我离开家的那些年，芳儿是怎么活着长大的！”
“大姐，对不起......”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少杰开口说话了。
“你闭嘴！这里你有什么资格说话！你以为你养着你二姐你就很高尚吗？你以为对我处处忍让甚至还给几个破钱就能弥补你的罪过吗？我呸！你的出现，毁掉了我和妹妹的所有!我们的生活和未来都因为你的到来变得暗淡无光！这两个老东西在你出生以后，没有让我们过过一天人的日子，我们就像你的仆人一样！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你一个人的人生要我们两个人来付出代价，凭什么！”少红看向少杰的眼神充满了憎恨，那种恨意，甚至都超过了对父母的恨意。
片刻后，少红夺门而出.....
“少杰，你不要听那个娼妇讲！她根本就是个神经病！”少母从地上爬起来，对于刚才少红的指控没有丝毫的悔过之心。
“你们不要再狡辩了！”少杰转头向自己的妈妈咆哮，所有人都愣住了，他的父母也是，徐琳琳也是，连听不见的少芳也是，在徐琳琳眼里，少杰是个勤奋乐观有上进心的人，在少芳眼里，少杰是个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好弟弟，在父母眼里，少杰是个有孝心且给自己争脸面的好儿子，从未像此刻一样失态，这样愤怒，眼神中充满了让人恐惧的泪水，“你们知道街坊邻居怎么说我们吗？他们说你们是禽兽！说我是个吸血鬼！你们以为我什么每个月把所有的钱都拿给大姐，你们以为我什么在大姐面前像狗一样，我愿意吗？我不愿意！但我必须要替你们还债啊！也替我自己还债，这是我们全家欠她们的！”
少杰说完后的客厅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少杰的父母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偏爱了一辈子，换来的，是自己儿子内心永远的内疚和自责，甚至要委屈自己一生来偿还，可是，这不是他的错，是作为父母的自己的错……
在一旁的徐琳琳早就已经不知所措，她知道少杰家的家庭关系极其不和谐，但她一直以为问题在于他大姐的不学无术，在她眼里，他大姐就是个不知羞耻的小太妹，直到今天才知道，少红今天的模样，是十岁辍学，在不堪和悲惨的童年时光所酿造的，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的父母，甚至，少芳的听力，都是他父母一手造成的……徐琳琳突然明白，为什么少杰一直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这种父母，是为噩梦……
少杰拉起徐琳琳的手，也不管屋里的狼藉，走了出去……
5
“少杰，其实，我不介意的。”徐琳琳和少杰走离开家后来到了湖畔上，少杰只是牵着她的手，一直漫无目的的沿湖畔走，也不说话，徐琳琳就先开口了。
“琳琳，我七岁那年，我大姐就离开了家，当年造成她脸上疤痕的那一幕，我看见了全过程。”
“少杰，少杰那不是你的错！”徐琳琳看着少杰的表情，知道他又是把这些事都怪到了自己身上。
“不，那件事是我的错，我答应了大姐按时叫她起床的，但是我忘了，我的失误导致了后面发生的一切，包括大姐的离家出走，当然了，大姐对我的恨不止于此”少杰看着徐琳琳，笑了笑，“其实大姐是个好人，她用刘海遮住伤疤不是怕别人看，而是为了不让我时时刻刻处在内疚中。但她放不下，她放不下对爸妈的仇恨，她也不应该放下，我们谁也没有资格劝她放下，她对我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是我说过要替父母还债的。”
“不不不”少杰的话越说越激动，徐琳琳开始慌了，“少杰，这跟你没关系，那时你只是个孩子，你的出生不是你能控制的，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弟弟，你二姐残疾你就让她帮你收拾屋子，一个月给她丰厚的工资，你大姐伸手找你拿钱你是一分都没有少过，一句也没有问过，你不欠她们，欠她们的是你的父母，你已经很好了。”
“不止那件事，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我的出生。在我眼里，我的父母就像是恶魔，他们对我的偏爱，甚至让我恶心，我仿佛每天都在啃着人血馒头......我亲姐姐的血！”少杰继续说着，“至于，我的二姐，那么温柔善良的女孩儿......”少杰突然说不下去，蹲下，埋头痛哭起来......
其实，他自始至终，最觉得对不起的，还是他的二姐少芳。少芳大他4岁，一直陪着少杰长大，为他洗衣做饭，像保姆一样陪着少杰长大，他对少芳很好，可是少芳对他更好，他看得出少芳眼里对学校的渴望，但是年幼的他却无可奈何。每次少杰不开心的时候，少芳都会一把把他抱紧怀里，模着他的脑袋，也不说话。在少杰眼里，二姐就是天下最温柔善良的女孩儿，可是这么善良的女孩儿，耳朵却......
徐琳琳已经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同情少红和少芳的悲惨遭遇，也可怜少杰一辈子都活在自责中，虐待与偏爱，最终，好像都活的不伦不类......
6
傍晚时分，徐琳琳已经回去了，少杰让她自己先回去的，而少杰还是一个人坐在湖边，手里的手机还亮着，屏幕上的照片，他已经看了无数次，无数次，一张诊断报告，他明白，自己可能时日无多，有些事，必须要解决......
少杰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了，打开门，二姐坐在沙发上等他“你回来啦，这么晚都没回来我挺担心你的，我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呢？”
“哦？手机没电了哈哈，我能有什么事，二姐，我刚刚已经把这个月工资打给你了。”少杰一边换鞋一边说着，满脸的笑容全然不见刚才的忧愁。
“弟弟，真的不用这么多的，我已经习惯了照顾你了，你这样，我有时候感觉我像个外人…”
“胡说什么呢，我请一个保姆给我做饭不也是要花钱么，你将来不结婚啊？真是的”少杰说着走过去摸了摸少芳的头。
少芳刚才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把刀子，再一次插进了少杰的心......
“那好，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睡了！”少芳说完就准备往房间走。
“二姐，等一下，我有点事想跟你说，包括大姐，你现在能发消息给大姐让她来一趟吗？”
“好”少芳看着少杰的手语有些疑惑，甚至感觉自己看错了，在她的印象里，少杰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大姐。
大概半个小时，少红就到了，直接推门而入，“芳儿？咋了？这么晚叫我过来，是不是那个小杂种对你不好？”
当然，这些话少芳没有听见。
“姐，小杰找你有点事！”
“他找我？能有什么事儿？送钱？”
“大姐”少杰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今天想和你们谈点事儿，放心，不耽误你打牌。”说着，少杰直接给少红转过去了2000，
看着到帐的钱，少红微微一笑，“说吧小杂种，啥事啊？”
“大姐，这么多年你的委屈我都知道......”
“你知道个屁！”
“大姐你听我说完，我知道我不能劝你原谅父母，他们对你做的事不可饶恕。”少杰微微抬起头，“但是，如果有一天我暂时离开了，我是说如果，也不能再经济上给你支持了，能不能，能不能看在我这几年对你的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份儿上，帮帮爸妈。”
“我去你妈的！”听到“爸妈”二字的少红瞬间青筋暴起，“？？？？？？你在逗我？你自己觉得可能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他们让我失去了整个人生，还想全身而退？我是看在你，哦不，看在你的钱的份儿上这几年才不和他们计较，不给钱，还想让我接济他们？你他妈梦没醒吧？”说着少红抄起脚下的拖鞋就朝着少杰砸去。
“姐，你干什么啊！”少芳见状急了，一把推开少红，双手捂住少杰的脑袋，不停的问，“小杰，没事吧？”
“真的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吗？”
“挽回？？呵呵呵呵呵呵！”少红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可以啊，但是我要让他们失去一切，就像他们让我失去了一切一样！”少红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少杰，片刻后，摔门离去......
剩下少杰呆呆的坐在沙发上，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就是父母的一切。
7
一周后的清晨，少杰坐着大巴车来到了乡下，那个他出生的小村庄，他父母现在居住的地方。
少杰没有选择直接去父母的家，而是来到了村庄附近的铁路上，手上捏着的那张照片，那张全家福就是在这里拍的。照片上每个人的笑容是那么的和谐，这是他印象中，这是唯一的一次，从此这种全家和睦的景象，永远被定格在了没有生气的相框里，没有出来过，也没再出现过......
少杰坐在铁路旁，一动不动，眼睛看向远方，时不时的看下时间，应该，快到了吧，少杰心里想着。
不一会儿，少芳，少红，还有他的父母都来了，很巧妙的从不同的方向在相同的时间来了......
这一次，没有争吵，少红静静的看着少杰，少杰的父母也静静的看着，少芳的安静，是一如既往的，每个人都默契的站在离少杰两米远的地方，看着他，也不说话......
少杰生的消息他们知道了，少杰说的，但少杰只说了他生病了，没说是什么病，只是通知了他们到这个地方......没有为什么，也没人问。
“我们全家唯一一张全家福就是在这里照的，还记得吗？”少杰回头看了看他们，“但是，照片上的情景就像是假的一样，有时候，我都怀疑他是合成的。”
“小杰，你能先告诉妈妈你得了什么病吗？”少杰的母亲眼睛开始红了，她一辈子把所有该给的不该给的爱都给了这个儿子，她要是出了事儿，她的这辈子，就没了......
“大姐”，少杰看着少红，远处火车的汽笛声越来越响，像是在催促着少杰快点说完，“我用我的自己，来弥补你这些年的心理创伤，来帮你报复爸妈，如果我不在了，求你，我求你，不要不管爸妈，我求你。”
呜～火车朝着他们的方向开来，少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要！”
但是太晚了，话音刚落的少杰，扑向了火车，一刹那，火车飞驰而过，鲜血四溅，撞碎了仇恨，也撞碎了希望......
只是在少杰扑向火车的一刹那，眼前浮现出了徐琳琳的身影，这个小妮子，他是一辈子都对不起......
8
结束工作后，少红换下职工服装，穿上了自己正常的衣服，黑黝黝的长发，身上一条素雅的长裙，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在路边打了个出租车前往她每周都要去的医院。
少红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爸妈疯掉的第几年了，她按惯例和妹妹少芳给爸爸妈妈做了饭，洗了衣服，擦了身子......
只是两个老人的手里时时刻刻都捏着一张照片，嘴里一年到头念念叨叨着些什么，偶尔可以听出几个清晰的名字“少杰”“少红”“少芳”。
照顾完爸妈的少红和少芳那个湖畔，找了个地方坐下，此时正值秋天。秋风吹下几片落叶，掉落在少红和少芳的身上，少芳随手拍了拍身上落叶，扭头看了看和自己一起坐在湖边的姐姐少红，却是一动不动。
风继续吹着，树叶也继续掉着，少红依旧如同雕塑般的坐着，目光呆滞，身上的树叶也越来越多。
少芳伸手拿掉了掉在少红肩膀上的几片叶子，“姐，其实，弟弟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们，他真的是个很乖的......”一句极短的话，少芳却是没有勇气把它说完，最后两个字被控制不住的哽咽声掩埋......
各位有时间的，能点评一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