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杀（原创短篇小说）
1
“天下第一杀”的名号，是江湖中人给南起的。
第一，做杀手这行当，得有技术。武功太差，容易被反杀。钱没赚到，反而丢了性命，倒不如去街边卖馒头。南的功夫，大约在江湖上，算得上前三。至于第一和第二，早些年两人决斗，谁也没占到谁便宜，双双去了……
第二，得讲信誉。南向来拿钱办事，从未失手。只要他接了活，事儿就稳了！没有他杀不了的人，死在他剑下的，甚至有天庆庄庄主。按说，像这种案子，要慎重，目标地位太高势力太大，容易惹麻烦，且那庄主武功高强，那庄主周围的护卫亦是武功高强。可是南的联络人误接了案子，钱已经收了。既然钱都收了，事儿就得办的漂亮！
所以说，天下第一杀的名号，南是受之有理，当之无愧！
杀手做久了，自然仇家不少。不过南隐匿的很好，认识南的，不知道他是杀手，知道他就是“疾风”的，已经死了。疾风，是他作为杀手时的身份。
2
做暗杀这一行，也不是天天都有生意上门。南这个级别，更少接单。一年中大半时间，他都闲着。
一个单身汉，工作不忙，收入还高，日子可以说算得上相当悠闲了。
平日里，南喜欢到客栈喝喝茶，坐在台下，混杂在人群里，听说书人来上那么一段，还挺有意思。
这日，同往常一样，日落西山时，南在客栈简单吃了点简单的餐饭，便准备回家。
路过云雀桥时，发现桥上凑了一大堆人，几乎要将桥堵了。
南避让着，企图从人群中穿过。突然手臂被人拉住，抬头一看，是个老婆婆。
“小伙子，会游泳不？”劈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
南也没多想，随口一答，“会啊。”“什么事儿？”
“哎呀，有人跳下去了！”
人群叽叽喳喳，喧闹不已。但是就是没人下去救。
也不怪这些在桥上干着急的人。这云雀桥可不是一般的小桥，那可是架在江上的大桥，这桥下，自然就是将这座城生生隔成两半的苍江。
江水波涛汹涌！江面之下，更是暗流涌动，就算是水性极好的人，跳下去也未必能安然无恙，遑论一般人等。
“能救不？”那老婆婆继续问。
原来在这儿等着的。他向来杀人，救人的事，还真没做过。
“阿婆，你看下面水这么深，就算我会游泳，也未必救的了啊，搞不好我也得被水卷走。”南是怕麻烦，早知道就说不会游泳了。那老婆婆突然那么一问，南也没过脑子，顺口就答了。
“你这小伙子怎么这样呢，身强力壮的，又会游泳，你都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那老婆婆不依不饶，牢牢抓住南的胳膊。
“人家一心求死，何必去救。遂了人心愿不好吗？”
“苍天呐，这是什么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呀，可怜闺女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啊，作孽啊！”老太婆气的跳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南身上，对他指指点点。仿佛是他把别人推下水的。
“行行行，我救我救！”权当是平日杀多了人，给自己积点阴德吧。
3
吐了两大口江水后，姑娘终于缓过劲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
英雄，真是英雄！
南不好意思地挠挠湿漉漉的后脑勺。他一个杀手，被人称做英雄，怪奇怪的。
“行了，阿婆，赶紧领着你闺女回家吧！”
那阿婆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南，“我闺女？不是我闺女，我也是路过。”
不是她闺女她这么着急！
南与阿婆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天。
无奈叹口气，南转身对姑娘道，“那，你赶快回家，下次可别做这种傻事了。”
“回家？”那姑娘眼圈立刻就红了，转身又要往桥边翻。
被南一把揽了回来。
“哎呀，怎么 又要跳呀！”人群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你怎么回事？我江里一趟捞你起来容易嘛！”南有些不高兴……
“对啊，姑娘，你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大会儿一起帮你想办法。”阿婆也在一旁念叨。
“让我回家，我还不如去死。”
原来，姑娘后母带来的弟弟是个赌徒，欠了巨债还不上，人家要卸了它的胳膊腿，后母便打起了姑娘的注意。要么嫁给邻城愿意给天价聘礼的独眼独腿少爷，要么就把她卖到楼子里。
没想到她亲爹竟然默认了后母的提议。
姑娘走投无路，便想着寻死这条路子。
“不然，少侠您收留我吧！”姑娘突然跪在南面前，“洗衣服做饭收拾屋子我都可以！”
南吓的后退两步。这怎么行，他一个杀手，要什么丫鬟。再说，他也不用收拾整理，乱糟糟挺好。
“那那怎么行！”南连连摆手。
“我还是去死吧。”说完，姑娘站起来立即往桥边冲。
南再次一把把她拉回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莽撞呢！有事商量不行么？”
“那你愿意收留我？”
“……”
“那我还是跳吧……”众人又开始指指点点，仿佛南就是姑娘恶毒的后母。
南一脸汗水，真是的，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怨念地看了老婆婆一眼，若不是这老太婆拉住他。他这会儿已经悠哉悠哉在门前逗隔壁家的狗了！
看来杀手不宜做好事。
“就算我收留你，你不怕我是坏人……”
“你是好人！坏人就不会救我了，也不会三番两次拦我！”
说的好像挺有道理！呸，有个屁的道理。
“哎呀，你就好人做到底，收留她吧，姑娘怪可怜的。”人群又开始叽叽喳喳。
南烦的不行，这群人，救人的时候，没人往下跳，看热闹倒是积极。
完全是道德绑架！
罢了罢了，先答应她，后面再想办法……
4
“南哥，领媳妇儿回来啦！”隔壁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儿阿生凑上来，一起凑上来的还有他的狗。
“去去去，一边儿玩去！”
“南哥，你和你媳妇怎么穿湿衣服？”阿生擦了一把鼻涕。
南作势要揍他，他并不怕，笑嘻嘻往家跑，边跑边扯着嗓子喊，“南哥娶媳妇啦！南哥娶媳妇啦！”狗也在一旁跳的欢腾！
左邻右舍纷纷探出头来。
“啥？南娶媳妇儿了？”
“什么时候的事？”
“我还一直以为你暗恋我呢”
“行了花姐，您再大点都可以当南的妈了！”
“哈哈哈，滚！”
“南，你也太不地道了！”
“怎么不请我们吃酒！”
姑娘呢，两只手拘谨地握着，跟在他身后，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南汗颜，“别听小子瞎说。不是媳妇儿！”
他一把把姑娘拉进院子，大门一关。终于松了口气……
“什么嘛，还不好意思了……”门外隐隐约约传来左邻右舍打趣的话语。
“别在意，他们喜欢开玩笑。”南尴尬挤出一句，然而感觉她比姑娘更在意。
“嗯。”
“我一个人住惯了，这院子，除了左边那间屋子是我的房间，其他的你都可以选。”南尴尬地挠挠头。“没什么事儿就各自回房间吧。”
姑娘还是愣愣地站在一旁。
“还有事儿？”
“我……衣服……”
哦，对，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但是南没有勇气去找隔壁借衣服，怕再被笑话……真是，杀人他都不怕，就怕隔壁大哥大姐大爷大妈们。
“我这儿没女装……我的衣服……你穿吗？”
“成！”姑娘倒是不矫情。
“厨房在这边，可以烧热水用。洗澡在那边，你要用提前跟我说，我不过来。”
再一并把枕头被褥也给她凑齐了，南终于可以一个人待会儿。
“那个……”姑娘叫住南。
“还有什么事儿？”
“我叫阿语。”
“哦，我叫……”
“南。”姑娘抢先说道……
结果，就这么住下了。
5
因为家里多了一个人，南不知道该怎么与她相处。每天总是晃到很晚才回家。避免与她照面。
而阿语呢，遵照她的诺言，将南的房子收拾的整整齐齐。
南的房子，突然有了烟火气。
“南媳妇儿，又去买菜啦，今天准备给他做啥好吃的？”阿生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鱼。”阿语笑咪咪地回道。
“早市的江鱼新鲜味美，南有口福啦。”
“那我先去了啊，回头聊。”
“快去快去。”
南照例在客栈吃过晚饭，又在外面晃悠一圈，才回到家。
堂内的灯火还亮着。
不过一般这会儿阿语已经回房睡下了。
他走到餐桌前，揭开盖子，摆着一盘鲜鱼、一碟青菜、一盏腐乳。
阿语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饭。尽管他从来不回家吃。
不知道这些菜，她后来都怎么处理了，是倒掉？还是第二天热了做午饭？
南忽然心念一动，坐下来，拿起筷子尝了尝。
很鲜。还是温热的。
想必，是掐着时间点做的。
虽然已经吃过饭，南还是将整条鱼又塞了下去。
吃撑了，南摊坐在院子里，仰头看天。
嗯，月亮好圆。
第二天，南早早回家，走到门口，犹豫了半天。
“南哥，你干啥呢？”阿生抱着狗凑上来。
“去我家吃饭不？”
“不去。你做的东西超难吃！”没想到小屁孩的记性还挺好，南上一次自己开火，起码是一两年前的事情。
“额，今天不是我做。”
“哦哦，对，南哥有媳妇儿了，媳妇儿做。”
南正要纠正他。阿生回头冲家的方向大喊，“娘，我去南哥家吃饭啦～～”
也不等他娘回答，就抱着狗钻进南的院子。
南跟在他身后。
阿语正费力地拎着一桶水进厨房，看到南与阿生进来，先是一滞。
“汪！”还是来福打破了僵局。
“那个……”，南挠挠头，“阿生说要来家里吃你做的饭。”
“姐姐好！”
阿语脸上逐渐浮上笑意。
“饭还有一阵才好，你们先坐会儿。”
“唔，好。”南尴尬地答道。
“南哥！”阿生一个劲向他使眼色。
“有话就说。”
“那么重的水，你都不帮你媳妇儿拎一下。我家这些活都是我爹干。”
南汗颜。阿语赶紧说道，“不用不用。”
说罢，拎着水桶就钻进厨房。
阿生老成地摇摇头，“唉，南哥，你真笨！”
6
这往后，阿生天天来蹭饭，南也只好天天回家吃饭。
再往后，阿生被他娘骂了，说他不晓得着家。南也依然天天回家吃饭……
除了，接到案子的时候。
南又接了个大案子。
目标是天庆庄的副庄主。
这天庆庄是怎么回事？先是大庄主，接着是副庄主。
据说这副庄主亦是仁义之人。大庄主死了以后，众人推举他为庄主，但他敬重先庄主，迟迟不愿意坐上庄主之位，反而因此更加深得人心。
然而这又跟南有什么关系？作为疾风时的南，不过是个冷血的杀手而已，至于目标是仁是恶，是贫是富，他都漠不关心。
一如既往，南从来不负天下第一杀的名号。
只是，这副庄主像是早有预料，做了重重防备。
虽成功取了他性命，南也受了伤。
大半夜回到家中，阿语竟然还没睡，南也没料到她还没睡。
他这副样子把她吓了一大跳。
“我总觉得心神不宁。”
“……”
阿语什么也没问。
只管打水来，替南清理伤口。南执意不肯，她执意坚持。
终究，是南屈服了。
替他擦洗伤口时，南感受到她的指尖在颤抖。忽然想握住她的手。
不过，仅仅是一念而过。
7
天庆庄庄主、副庄主相继被杀的事情，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
南的生活，却又逐渐恢复了平静。
阿语照料的很细心，南的伤恢复的很快。
因为这事儿，有一段时日没去客栈。
“我平常爱去江东头的客栈喝茶听书，你……要不要一起？”
“好。”
说书人讲的，正是天庆庄庄主、副庄主事件。
说，天庆庄副庄主表面仁义，实为小人，暗杀庄主后，还假仁假义不愿坐上庄主之位，实际整个天庆庄都在他掌控之下。而原庄主的拥护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终为庄主报了仇！
讲的那是绘声绘色，波澜起伏！
南后悔带阿语来，没想到她却听得极认真。
讲到天庆庄庄主被杀时，她面色凝重，到讲到副庄主那段，又面带喜色！
大概，人人都喜欢听恶有恶报的故事吧。
那说书人讲的吐沫横飞，南回想当时的情景，突然有些厌倦了作为疾风的生活。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今日到此为止，欲知后续，且听下回！”
说书人结束了今天的评说，南还在发呆。
“啪。”一只手拍在南肩膀上，是客栈的掌柜。
“好一阵没见你。”看来与他熟识，“我们店出了新菜，试试？算起来，你起码得有一个多月没在我这里吃晚饭了。”
也罢，今天就让阿语休息，不做饭了。
“在这里吃？”
“好啊。”
掌柜的目光这才落到阿语身上。
“我说你不来了。原来现在家里有人做饭。”
“别废话，赶紧介绍菜。”
“行！”
吃过饭，回家的路上，南想，还是阿语做的好吃。
堂堂客栈大厨，比不过平常人家的家常菜。
这是怎么回事？
南边走边想，思绪飘了老远。阿语也不说话，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走过云雀桥，这里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去年秋天的事情，这么一算，竟然已经过了大半年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
8
南被一个想法困扰了。
似乎，像阿生爹娘那样生活也不错。每天总有人在家里守候着，回去也总有热菜热饭，衣服也总是干净整洁，还带着点莫名的清香。
生个阿生那样的小娃娃，也要养条狗，多热闹。
至于钱，做杀手以来，攒了不少。不只不少，供平常一家子吃吃喝喝一辈子或许都成。
再找个平常的工作。
过平淡幸福的日子。
南费力摇头，似乎要将这个想法甩出脑袋。
这怎么成，他可是疾风。
说起来，江湖上都要抖三抖的杀手疾风！
但如果就此隐退，让疾风成为传说，也未尝不可。
南像个无头苍蝇，在街上乱转。
“公子，买支发钗吧！”
“公子！”
那小贩喊了第二声，南才意识到他是在喊自己。
“不买。我一个男人买什么发钗。”
“送姑娘啊。”
“没姑娘可送。”
“公子说笑了。以我摆摊多年，阅人无数的经验，一看你着模样，就是有喜欢了的姑娘了，又不好意思说是不？”
这小贩讲话这么招人嫌，竟然还没关张。
南不再理他，愤愤离开。
到傍晚时分，阿语将饭菜端上桌。平常这个时间，南已经到家了。
今天怎么还没回来？
阿语准备去门外看看。
走出院子，发现南在门口蹲着。一起蹲坐在旁边的，还有阿生的狗，来福。
阿语看着他们一人一狗的样子，笑出声来。
南回头看到她，脸腾地红了。
“你蹲在外面干嘛？”
“……陪来福看夕阳。”
“太阳都落山啦。”
“啊，对，所以我正准备回屋呢。”南拍拍来福，“去，找阿生玩儿去。”
“汪！”来福一溜烟儿跑了。
“饭都做好了，吃饭吧。”
“嗯。”
“那个……”
“什么事？”阿语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笑起来真好看呀，水汪汪的眼睛大大的，像天上的月亮。
南头脑一热，伸出手，摊开。
“送我的？”
南的手上，躺着一支发钗。
“嗯。”
“谢谢，我很喜欢。”阿语一点也不客气，拿起发钗，戴在发间。
“好看吗？”
“…好看。”南又习惯性挠挠头，“那个…”
“还有什么事？”
“算了，没事。吃饭吧。”说罢，南往前走去。
“喂！”这次是阿语叫住了南。
“？”
“南，
我给你做媳妇儿，
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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