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冬
我不知道,地球三体走到哪一步,为什么会发生。
我不知道,明明早已经死去的我,为什么还活着。
我不知道,现在的我此刻在哪里,为什么在这里。
这里是天堂吗?
不,这里绝不是天堂。
因为这里的天是灰蒙蒙的,空气是浑浊的,像雾霾,也像沙尘暴。但我知道,这里也绝不是那个熟悉的地球。
我的记忆仍然停留在过去,那天,科学边界的人来找我,让我加入他们,还像变魔术一般论证了物理学规律是虚无缥缈的,不存在的,无论是宏观,还是微观。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结果和事实就这么赤裸裸摆在面前。一次用物理学试验来论证宇宙普适物理规律的不存在,进而佐证物理学不存在,真特么荒谬和怪诞。
我回想起了许多地球往事......
我想起了红岸工程的伟大,三体人对人类的回答竟然是三连发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我想起了科学边界的贡献,既然物理学都是不存在的,那么科学边界也不存在了......
我想起了母亲叶文洁的境遇,从高峰到低谷,从坚定的科学分子到ETO统帅,从拯救派到降临派,直到提出宇宙社会学......
我想起了未婚夫丁仪的卓越,发现了球状闪电中的宏原子,我们一直再探寻宇宙中最基本的粒子......
我想起了自杀前写的遗书......
事实上,我不是别无选择,而是没什么可说的,于是,我不说话。正如阿尔贝•加缪荒谬论点强调的那样,人生没有希望,但并不包含绝望。
人要活得真实而不虚伪,就必须坚守下去。并不是不愿迂回,而是没有退路可走,直至灵魂尽头。所以,我选择了死亡。
咚!
一声钟声响起,悠长绵延,震聋发聩,直击灵魂。将我从思绪万千的意识宇宙拉回现实。我这才开始观察自己的处境,雾霾沙暴已渐渐弥散,视线变得明朗清晰。
只见,这是一个如童话般的梦幻星球。广袤无边的森林漂浮飞天,雾霭弥漫笼罩着山峦之巅,坐落着古朴斑斓的巨石城堡与教堂。幽深静谧的深山与谷地,回旋钟声从教堂到塔尖。
巨大的行星的影像就覆盖在这颗星球的表面,群星璀璨如银河就挂在天边,尽情流淌。雨滴落下,落在我的脸上,感觉到一丝湿润浸透肌肤,这是美的回忆在倾泻。
我的心情突然身轻如燕,脑海里暂时腾空杂念,禁锢的灵魂脱离出走,赶走疲惫,逃避危险,就在这个星球的天空任意翱翔。我似乎记起了承诺过的诺言,也记起了以往的伤悲。
而后我将种种不堪回首的过往抛诸脑后,身随心动,任意驱驰着轻盈的身体,继续突破引力,重力,潮汐力与宇宙普适物理规律的束缚,在布满行星的天空中遨游,超脱物外。
我尽情享受着爱丽丝梦游仙境般忘我的翱翔,浑然不觉岁月已逝。这是一种凌驾于绝对速度与相对静止之上的超脱力,亦是一种凌驾于可知与不可知之上的感知力。
这是灵态的飞行,
我眼中的星星像幽灵,
星星眼中的我也像幽灵。
“欢迎来到零号宇宙,这里是真正的宇宙!”
“零度时空?初始宇宙?奇异点?”
“不,这里仅仅只是已知宇宙的时空零点。”
“仅在刚才,瞬息之间,你就已经度过了整整一个纪元。”
“一个纪元?”
“以你们人类的三维宇宙认知度来解释,从空间上,涵盖了从奇点到宇宙边际的所有尺度,从时间上,则跨越了从宇宙大爆炸到未来岁月的漫长时光。
但你们人类思想的速度,力度,广度和深度,如同具有广延性的奇异点一样,一经产生便无限延生出一条无限长的曲线。
一头连着无限的过去,另一头连着无限的未来,中间以无规律而无生命的随机起伏存在着,其早已超越了物质所构建的传统境界。
但意识形态所蕴涵的意义,并不止于存在的微观现实,也远不限于想象的宏大瑰丽。”
“无限长的曲线就是宇宙的抽象,一头连着无限的过去,另一头连着无限的未来,中间只有无规律无生命的随机起伏,一个个高低错落的波峰就像一粒粒大小不等的原始尘埃。
整条曲线就像是所有尘埃排成行形成的一维星云,荒凉寂寥,枯燥乏味,长远得令人无法忍受。
你可以沿着它向前向后走无限远,但永远找不到归宿。”
“是岁月以文明,而不是文明以岁月。
是时光以生命,而不是生命以时光。
我们也不例外,即使我们拥有可以让已知宇宙归零重启的能力,却依旧永远找不到宇宙的归宿,这就是归零的意义。
一切的一切都导向一个结果,那就是不居之岁月,如流之时光。
归零的意义,就是意义的归零。”
杨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