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上）

        叔叔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年少时热心救了婶婶。

        那时叔叔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赶上第一年恢复高考，幸运地考上了。那年高考完他独自一人背着行李去游山玩水，那天恰巧路过一个偏远的小山村，看到一群人围在河边，他上前一看，原来是一个姑娘在河边浣洗时不小心掉进了河里，被救上来后依然不省人事。叔叔懂些急救知识，二话没说放下行李就对姑娘做起了人工呼吸。

        在围观村民的一片唏嘘声中，叔叔将姑娘救醒了，而闻讯赶来的姑娘家人却并没有感激他，而是觉得他占了姑娘的便宜，亲了姑娘的嘴，还用手按了姑娘的胸脯，这在他们的认知里，一个未出门的姑娘，被陌生男人又亲又摸，名声也毁了，这村里哪还有愿意娶姑娘的小伙子呢？于是便对叔叔不依不饶，要叔叔对姑娘负责。叔叔那时年纪轻，脾气一上来便与姑娘家人起了冲突，与姑娘沾亲带故的几个男人将叔叔关进了小黑屋，说是什么时候答应娶他们姑娘，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这事要是放在现在，那肯定是荒谬至极，但那时候社会风气总体还是比较保守，何况是在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叔叔连着三天两夜不吃不喝，终于熬到第三天半夜，小黑屋的门被人打开了，那个被救的姑娘脚步极轻地走到他身边，对他说：“你走吧。”

        叔叔反应极快，拔腿就往门外冲，冲到门口时，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地回头问了句：“那你怎么办？”

        屋子里太黑，叔叔看不清当时姑娘的表情，只听她极轻地说了句：“俺没事。”

        叔叔听到这话，便再也没有了顾虑，跑到院子里借着月光找到了自己的行李，背上行李逃出了姑娘的家门……

        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叔叔都再也没有单独出去旅行过，大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在叔叔上到大四的时候，有一个非常小的插曲，那天叔叔在宿舍里看书，被室友告知校门口传达室有亲戚给他送的东西，叔叔到传达室一看，是一篮子生鸡蛋和两只风干了的野味，叔叔问谁送来的，传达室的大伯正顾着看电视，简短地回他了句：“你一个乡下的姐姐。”   

      叔叔在脑海里搜罗了下他的亲戚们，心想大概是乡下二舅家的表姐，也就干脆地收下了这些东西。

      那时的大学生比较少，国家包分配工作，将他分到自己家乡的省会城市一所重点中学教书，叔叔的工资在当时是比较令人羡慕的，每月180元钱，那个年代可是一分钱都很有购买力的年代啊。

      如果不是后来叔叔家里出了变故，那么叔叔的人生应该是顺遂得意的，娶一个跟自己相匹配的妻子，再生个胖娃娃，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

      事情的起因是叔叔的父亲也就是大伯执意下海经商，结果没赚到钱，反而吃了官司，遇上点不公正的事情，大伯被关进了拘留所里。叔叔四处告状，不断上访陈情，没有讨到说法，反而把自己的铁饭碗给丢了。从此以后，叔叔开始颓废下去，整日待在家里不出门。伯母娘家人后来花钱拖关系把大伯救出来了，大伯与伯母两人眼见叔叔成了这样，不敢再多说他，只能成日里唉声叹气。

      眼见得叔叔已年过三十，还未成家，一味在家颓废也不是事，伯母想着早点给他定下门亲事，可是现如今他们家的境况大不如前，叔叔也没了正式工作，那些心高气傲的城里姑娘有哪个愿意跟他？大伯和伯母不自觉放低了标准，只要姑娘贤惠懂事，家穷一点没文化一点也没有关系。

      于是叔叔被逼着相了几十次亲，要么是人家看不上他，要么是他看不上人家，要么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不合适，这亲事总没有定下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