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调独弹风行侠影录武侠江湖

【武侠】风行侠影录(31)

2018-03-09  本文已影响26人  冀秋棠

第十八章 生死之间

回到儒舍,倒也无人问询,只因众人欢庆元宵,夜不归宿也是常事。林甫煌想李洞山毕竟是墨家之人,应该不会有事,遗书交出,也算了却墨家之事,心中轻松。又想到年节已过,与道灵之约已过了一个月,就算寄出的书信未到,她此刻也应该动身返回了,索性便往塞北一探,探查契丹动向。

这日正走到云州城北一座村庄附近,天色已晚,林甫煌便放慢马速,任其在村边小道上漫步。方至村口附近,便听得村中叫嚷声起,林甫煌翻身下马,上前查看,只见一瘦弱青年被一众村民围着,指头点尾地骂。那瘦弱青年被拉扯推攘许久,衣衫凌乱,急的满头大汗,却是不甘示弱,喊道:“我说的是真的,真的!”

林甫煌见两方争执不下,上前喊道:“且慢!”人群听他一喊,登时一静,纷纷道:“你是谁!”林甫煌报过姓名,那少年上前一步,冲他喊道:“你是儒生,太好了。”

林甫煌见他面有喜色,道:“好什么?”

那青年道:“村里人信你们读书人,你说了,他们肯定会听的。”

林甫煌微微一笑,道:“那不知兄台所说何事啊?”

那青年道:“契丹兵南下,不日就要到这里了,我劝他们离开,可他们就是不听啊!”

林甫煌虽早知契丹要南下,但绝难想到如此迅速,忙问:“消息确切吗?还有多少时日?”

那青年郑重道:“当然!我一个朋友得知消息后,马不停蹄赶到通知大家,他也因此而累得气绝身亡。”他神色一转,又道:“契丹此次沿途抢掠,全是轻骑,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林甫煌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安置这些村民。”

那青年道:“我们只要躲到附近山林之中,骑兵上山不易,当可躲得一时。”

林甫煌道:“嗯,有理。”转向村民道:“我看这位少侠说的有理,不如大家就到山中暂避一时,待契丹兵一走……”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只听一个中年的村民冷笑道:“嘿嘿,待契丹兵一走!我们再回来,啥啥都没有了!”

林甫煌不知他话意,应道:“唉,无奈之下,该舍则舍。”

那村民冷哼一声道:“早就知道你们是一伙儿,骗我们入山后,好抢走我们的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袁庄的事情就是你们这些人做的!”

那青年看了林甫煌一眼,道:“袁庄是北边一个村庄,去年就是因为逃去避难,结果回来村里失落不少东西,所以他们有疑虑。”

林甫煌道:“我是儒门书字门生,游学至此,沿途亦听闻契丹南下之消息,大家不妨相信他所说的话,收拾东西暂避一时,再不走,只怕真要来不及了。”

那村民正待动手推攘,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道:“好!我们听你的。”林甫煌回头一看,见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盯着他看。

那村民向那少年道:“圆儿啊,你知道啥,这些人就是来骗咱们东西的,你千万别上人家的当,再说了,不还有官兵吗?”

那少年道:“董叔此话错了,官兵哪里会管咱们的死活?你看他们神色忧愁,言辞之中,正气凛然,绝非是欺诈之徒,更何况是儒门之人。董叔若还有疑虑,让他们陪我们一同进山,他们自然就没有办法拿咱们东西了。”
那村民道:“你不懂,他们都是一伙儿的,咱们一上山,他们的同伙就要来抢我们的东西。”

林甫煌道:“在下可向天起誓,绝非图谋你们钱财,契丹兵要大举南下,先扰乱一番,实是常事。”

那少年道:“董叔,你真要为了那些牲口草粮而罔顾大家性命吗?”

那村民道:“圆儿,不是,这点儿东西是咱们好久才积攒起来的,全指着它活命,这万一要是没了……”

圆儿道:“董叔若还记得家父曾经救过大家性命的事,就请相信我一回,我感觉得出来,他不是坏人。”

那村民见他这么说,一时也不好应口,过了半天,道:“既然这样的话,愿意进山的就进山,愿意留下看东西的就看东西,大家伙儿自己选吧。”

众村民见他两人起了分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听一人道:“不然,赶着牲口进山吧。”又一人道:“你傻了吧,赶着给土匪送到山里!”“那依你怎么办!”“我还就在这儿了,谁要来抢我的牲口,嘿,我给他一叉,叉出去。”

圆儿向林甫煌一笑,问道:“请问这附近哪里最适宜暂避。”

那青年道:“太好了,往村西北行八十里,便有一座的雾环山,山上全是灰石头,陡峭的很,骑兵绝对上不去,我还有一些兄弟在山上,个个是好手,契丹兵若敢下马上山,绝对叫他们有来无回。”

圆儿道:“如此,便要少侠带路了。”

那青年咧嘴一笑道:“哪里,身为……呃,哪有见危不救的道理,哈,诸位收拾一下,快随我上山吧。”圆儿点点头,带了村民去收拾东西,林甫煌见他满脸喜色,道:“还没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那青年道:“哈,不敢,我叫徐超,不知阁下是?”

林甫煌抱拳道:“嗯,在下林甫煌。”

那青年眉头微皱,悄声问:“你是?与宗主一起的儒生?”

林甫煌见他竟识得自己,心中诧异,道:“正是,你是如何知晓我的?”

徐超道:“不瞒你,我乃是墨家弟子,宗主之前来信有提到过你,不过前些日,尊者传令,说不得与你亲近;但看今日之事,想来这其中有所误会。”
林甫煌道:“此中事情,确实是曲折多变,不过现下我已经与墨家无所关联了,只是悬心这一方百姓,才过来查看,却原来墨家之人早已有了防备。”
徐超道:“既是宗主遗命,我等自当竭尽全力,今日幸好有你,才能顺利劝服他们。”

林甫煌道:“哪里,你那位朋友为了探查消息不惜牺牲性命,当真是位义士。”

徐超叹了一声,道:“是啊!”又道:“天冷风寒,你我进酒肆同饮一杯如何?想他们收拾也需一点儿时间。”

林甫煌见他热情,叫声好,两人并肩进了村口酒肆,一面吃酒,一面畅谈。

过了约莫半日时光,村里人吃过午饭,才终于出来了三十来人,有两人赶了牛车,驮了半车不知什么东西,跟在后面,圆儿抬头,对着他二人羞涩一笑,似乎是抱歉自己劝说并不成功。

徐超见人数寥寥,心中焦急,出声道:“怎么才这么点儿人?”

圆儿道:“大家还在观望,我想你先带一批过去,大家自然就跟过去了。”

徐超道:“临危不断,其乱必生,如此一来回,却哪里有那么多时间。”

圆儿低头不语,林甫煌知道他已经尽力,道:“徐兄先带他们过去,我在此继续劝说便是。”

徐超道:“你去吧,往西北方向,我留下。”

林甫煌道:“你既熟悉路径,且到了之后,也需有人照应,自然是我留下。”

圆儿朗声道:“我也留下,与你一起。”

林甫煌道:“如此甚好,徐兄,你带他们先过去,收拾住处,稍后我二人带人过去,你要住得下。”

徐超道:“这你放心吧,来多少住多少,好,我这便去了!众人随我来吧。”这三十来人虽然不多,但带的东西着实不少,车行缓慢,直到第二日傍晚,才赶到雾环山中,早有门中弟子收拾妥当。徐超怕村里人等的焦急,不待休息,带了村中一壮年小伙,连夜往回赶,到第二日酉时,已赶到村中,村里人听那小伙儿劝,登时动了一大半,徐超便又带了人,匆匆向雾环山中赶去。

林甫煌劝圆儿一并前去,圆儿却异常坚持,要留下来,林甫煌拗不过他,两人便继续劝那余下五十来人,一日光景,好说歹说,总算又劝动一半人。第二日天亮,林甫煌知道不能再等,与圆儿等了众人,由那壮年小伙子带路,便往山中赶去。

到了正午时分,远远望见雾环山就在眼前,众人都已有些疲累,便躺下来歇息片刻。林甫煌虽是不放心,也只好陪坐着,不便再行催促。如此等了两刻钟,众人正欲起身,忽然听到隆隆的马蹄声响,林甫煌叫声不妙。

村民听见契丹兵来了,登时大乱,四散跑开,林甫煌慌忙起身,指挥大家往山上跑。但众人受了惊慌,哪里听得进去,圆儿看了他一眼,林甫煌朝他点点头,圆儿也朝他点点头,拔腿便向山上跑去。

林甫煌眼看圆儿要奔近密林,忽然横空一条套索,向他飞去,原来早有一列骑兵封住了入山的道路。圆儿见无法突围,就地伏倒,躲开了套索,那骑兵见他是一个小孩,倒也没再留意,那数十骑兵呼哨围绕,几个来回,便将三十来人尽数围在中间。那圈子越来越小,众人乱哄哄挤在中间,相互推攘,那些契丹兵士抽出马鞭,不停抽打靠边的人,村民们挨了打,渐渐在中间蹲成一圈,紧紧靠在一起,林甫煌不知契丹兵要怎么样,也只好蹲着不动,那些契丹兵骑在马上大笑不止,抽出马鞭吆喝有声。

圆儿眼看那队契丹兵忘了自己,当机立断,拔腿向山上跑去,只听一声怒骂,一名契丹武士弯弓搭箭,就要向他背心射去。那董叔正好在旁边瞧见,眼见圆儿危险,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奋力一跃,撞上那人马匹。战马受力,脚步晃了几下,箭射出去却终于偏了几分,董叔见圆儿脱险,正要爬起来。

忽见一骑轻骑掠过,弯刀一抹,董叔不及叫出声音,早已身首分离。那人手速奇快,单脚勾马,侧身一捞,抄起脑袋往人群中一扔,村民登时乱做一堆,叫嚷躲避。林甫煌眼见契丹武士如此残暴,再也按捺不住,拔出长剑,飞身横剑一扫,那武士猝不及防,慌忙举刀要挡,林甫煌剑势陡地一变,直直一剑将他刺下马背,自己翻身上马,持剑横扫,登时又将两名武士扫下马背。

那些契丹武士见他杀了同伴,登时围将上来,提刀来杀,林甫煌见敌方人多,心想一旦被围上,一人一刀乱砍,自己必死无疑。当下策马前奔,奔出几丈,又想若自己离得远了,敌人弓箭齐射,一个疏忽,不免乱箭穿身而亡,实为不雅。

他一沉思,调转马头,骑游人群之中,专向落单武士缠斗,那些契丹武士虽是骁勇,可是林甫煌所习乃是儒门正统剑术,招式虽看似古朴,而落剑位置之准、剑势之流畅却是精妙至极,过不多时,剑下已伤了七八名契丹兵。

那些契丹兵见他剑术高超,呼喝并在一起,扬弓搭箭,瞄向林甫煌,林甫煌见敌人识破自己战术,驱马往人群处冲去,未及到达跟前,早有数支羽箭迎面飞来,他左手一抄,接过几支,只是身下坐骑身受数箭,一个前扑,林甫煌起脚一撑,起跃前扑,向契丹兵士冲去。

那些契丹兵眼看他又要故技重施冲入人群,哪里肯乖乖就范。只见一名契丹兵士挥舞手中弯刀,口中呼喝几声,那契丹兵听了号令,迅速变作三行,为首一列,皆持长枪,呈一小锥向林甫煌迎面冲来,第二行弯弓搭箭,齐齐向前瞄准,第三行拔刀向天,喝喝呼啸,却是去围杀身后村民。

林甫煌见对面兵士长枪齐冲,当然不敢硬冲,瞅准右前方一棵老树,迅速奔去,借势一跃,避开枪兵。便在这时,第二行兵士见他身在半空,发箭齐齐向他射去,林甫煌早有防备,长剑急转,护住周身。刚一落地,早有两名契丹武士,挥刀向他砍来。林甫煌暗叫对方配合巧妙,侧步挪移,又要向弓箭手冲去。便在这时,只听惨叫声从右侧传来,林甫煌侧目一瞟,只见七八名契丹武士,正挥刀虐杀围在一起的村民。

林甫煌初时出剑,尚不愿杀伤性命,此时见他们如此行径,哪里能再忍。他长啸一声,腾空飞身,同时左手奋力一挥,将方才削落的数支箭头向那些契丹兵士掷去。只听闷叫声连连,契丹兵受了箭创,纷纷掉下马来,哀痛不已。

他这一跃,为了射出暗器,面朝右侧,不自觉将半个身子让给弓箭手。那些契丹兵都是沙场老手,岂肯放过如此机会,纷纷搭箭,向他射来。林甫煌急挥剑扫落,却哪里来得及,只听噗嗤一声,两只羽箭已射中左腿,落地登时站立不稳,屈坐地上。心道:“哈,不想今日死在此处,嗯,先生卜卦果有偏差,哈哈。”他苦笑一声,长剑指地,单腿缓缓站起,挥剑一指,道:“来!”

那些契丹兵见他顽强,倒也不敢小觑,先前那排骑兵,回身向他冲来。林甫煌左腿负伤,再也无力跃起避开,正寻思从马下划过去,倘若不幸,挥剑乱砍一通,当也可杀几名贼人。正思索间,只见数支长矛不知从何而来,射向那些长枪骑兵,一轮过后,又是数支长矛,呼呼飞来,又再射中,十余契丹骑兵,登时死伤殆尽。

林甫煌心中一喜,知道有人相救,专心护住周身;往四处一瞧,果见山坳之间,奔出数人,为首一人,身形瘦削,正是徐超。只见他左右手各执一只长矛,向弓手抛出,那些弓箭手见敌人来势凶猛,迅速散开,避开长矛,听那契丹军士号令,一齐向山坳射去。

徐超等人突然出现,杀了个措手不及,等到契丹兵排开阵势,却哪里还是对手,那数名好汉却是一步不停向前奔走,眼见飞矢如雨,那几名好汉已有四五人中箭倒下。林甫煌见情势不妙,忙将脚边扫落之羽箭抄起,刷地一剑削去箭尾,飞手掷出,又伤了几个弓手,那些兵士见他一个残废之人背后偷袭,哪里忍得了,只见几人拔出腰间弯刀,呼喝着向他冲来。

林甫煌微微一笑,等那几人近了身,长剑挥洒,又将这几人解决,那些弓箭手前后受敌,一时有些迟疑。便在这个空当,有几名好汉已经冲进人群,混战在一处,林甫煌心中一喜,斗志激发,不由地仰天一声清啸,持剑向前挪走。那些好汉似是受了清啸激发,也是呼喝相随,手起刀落,片刻之间,契丹兵又是死伤大半,契丹兵士见形势不妙,翻身上马,匆匆往北逃去,众人追赶不及,还是让十来名契丹兵逃了。

徐超大叫不妙,若是大队契丹兵马来袭,大家都有伤在身,少了四五名兄弟,恐怕守不住坳口。圆儿见村民多有死伤,神情郁郁,林甫煌上前拍了拍他肩膀,也不知如何出口安慰,圆儿道:“你受伤了?”

林甫煌微微一笑道:“没事,只是皮肉伤。”

圆儿抬头道:“你说,他们怎么知道咱们在这里?”

林甫煌低声道:“或许是咱们人多,契丹军中有辨识行军痕迹之人吧。”

圆儿道:“董叔为了救我……若不是我”他一句话没说完,只听旁边一个壮小伙儿高声喊道:“说,是不是你?”

众人一看,只见地上跪着一人,圆儿识得他乃是村中的无赖赵四,忙上前道:“柱子哥,怎么了?”那人道:“刚刚契丹兵来得时候,我看他和他们一起,咱们走时他就留在村里,肯定是他告诉契丹兵的!”

“当着大伙儿的面,你还想抵赖?你说平日你在村里偷鸡摸狗,大家看在你可怜,为难过你吗?你凭着良心说,今天死了这么多乡亲,是不是你干的?”

赵四道:“是,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刀架在秀儿脖子上,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们说了能挡住契丹兵的,我若不带,她就就只有死路一条,全村的东西也都没有了,我来这里,就是求你们去救她!”

“你竟然为了那个疯丫头,不顾全村人的性命,你!”

“我怎么?换做你,你去做英雄啊,你去和他们拼命啊?刚刚我看你就蹲在那儿,这会儿逞啥英雄。”赵四见话已经说破,索性反问一句,转向那几名好汉道:“英雄好汉,我求求你们回村救救秀儿,她现在一定很危险,求求你们了。”说着在地上重重叩了几个响头。

徐超看了一眼,满是厌恶,道:“三弟你带上几人,速速回村查看。”赵四看那几人挑了几匹好马,往村中去了,心中高兴,不住地往地上叩头道谢。

徐超道:“你不用谢,你出卖自己村民,如此罪行,天理难容,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赵四道:“是,是我害死了村民,我只要看到秀儿平安,我一死偿命。”

徐超道:“好,总算你还有几分骨气!”

林甫煌上前一步,道:“他只是一个普通村民,临此大事,难免处事失了方寸,现在他既然有悔过之意,怎可再伤他性命?”

徐超道:“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最可恨的就是叛徒,对待这些人,绝不能心慈手软。”

林甫煌道:“当时情势紧逼,他为了救亲人性命,不得已而为之。”

徐超道:“众人性命不都一样吗?为了救一人而害了这么多人命,难道还不该杀吗?”

林甫煌道:“是非善恶,在于起心动念,他一念只在救人,说明良知未泯。”

徐超道:“此回不杀他,下回他还是要害大家的,你相信我。”

林甫煌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须得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徐超道:“倘若人人犯错都有改过机会,那天下哪还有太平,我不管,这个叛徒我是杀定了。”他怒气勃发,挥矛就要向他刺去。

林甫煌伸剑一挡,道:“不可。”徐超怒道:“你为何执意要阻拦?”林甫煌道:“此人罪不致死。”徐超道:“若不是他引契丹兵至此,我们下了山,我这几位兄弟又岂会丧命在此,少了他们,坳口便守不住,改日契丹兵再来犯,这满村的百姓就尽皆死了,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林甫煌道:“事已至此,杀他何益,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徐超面色通红,道:“你别啰嗦,你让不让我杀他?”

“不让!”

“啰嗦!”他长矛急刺,突向林甫煌刺来,林甫煌侧身闪避,退了一步,只是左腿受创,登时站立不稳,刷地一下拔出长剑。他知道自己一旦倒下,眼前之人立时就要死在他长矛之下,右手长剑撑地,右脚回旋,一个旋身,长剑向他刺出。这招飞渡秋风,原是剑舞时穿落叶之招式,乃是连环快剑,当年公孙大娘一剑连环二十三招,刺风穿叶,博得满堂喝彩。林甫煌左腿负伤,一个趔趄,招式难以跟进,剑势一滞,徐超长矛一横,已指向他胸口。

徐超向他抱拳道:“得罪!”说罢,单手扬矛,就要往那人身上刺去,林甫煌眼见情急,喊道:“慢!”

徐超道:“还有什么好说。”

林甫煌道:“你方才答应他,要等到那人消息,如今消息不明,你便杀不得他。”

徐超一愣,冲赵四道:“好,就留你多活一日。”林甫煌长舒一口气,这才去料理自己伤势,徐超从怀中取了药,亲自为他涂上,道:“这契丹兵恐怕还会折返,不知林兄有何想法?”

林甫煌道:“单凭咱们几人,是万万守不住大军的攻势的,唯今之计,只有请官军协助。”

徐超眉头一皱,道:“话虽如此,但单凭咱们空口白言,官军哪里肯信,就算信了,也绝不肯为了这些百姓出兵。”

林甫煌道:“我写书信一封,你托人带到云州城中,儒门从旁协助,或许会好一些。”

徐超道:“嗯,若真能请动官军,倒是一个好方法。”

林甫煌苦笑一声,道:“倘若官军不动,想必儒门之人也会出面,但要抗契丹大军,终究难矣,徐兄可曾怕了?”

徐超哈哈一笑,高声道:“若这些狗贼当真敢来,咱们就再杀他一个痛快,乡亲们,随我等入山吧,但有儒生与我墨家弟子在此,自当舍命相护。”林甫煌见他说得慷慨,亦道:“我等誓死保护诸位。”当下林甫煌草拟文书,年轻力壮的便收拾能用的兵器,先向山中去了。徐超则带了众人,在山坳口布些障碍机关。

到第三日正午时分,往村里去的几个兄弟方才回来,个个垂头丧气,徐超忙上前道:“三弟,终于回来了,村里如何了?”

那人摇摇头,道:“契丹兵先咱们一步回去,留守的村民无一生还,那名姑娘,唉,我,们眼睁睁看她被契丹兵杀害后抛下马背,我们追了两日,终于还是给他们逃回驻地。”

徐超咬牙道:“这帮畜生!赵四人呢?把他带出来!”话音未竟,便怒气腾腾向着居所走去,林甫煌知他气盛,一见赵四哪里还有命在,连忙跟在身后,众人见他二人离开,却是不为所动,按照先前部署各自布置。

院里众村民正在烧火生饭,猛听得外边一声怒吼,“赵四呢?出来!”那赵四听到喊自己,将怀中的一捆柴火抛下,急向来人奔去,道:“秀儿呢?咋了?”

徐超见他奔来,忽地从旁抄起一只长矛,道:“叛徒,受死吧!”他呼呼疾走两步,长矛刺出,眼看就要插入赵四胸膛,忽地枪头一歪,却是林甫煌从旁一推,徐超怒道:“怎地,难道林兄要反悔不成,今日,我必杀他。”

林甫煌道:“我问你,你凭什么判断别人之生死,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相信他。”徐超道:“凭什么,凭天理良心,叛徒就该当处死,你说得如此轻巧,岂不是人人都可以肆无忌惮?”林富煌道:“他只是普通百姓,刀架在脖子上,生死一线,不小心说漏也是正常……”他二人正争辩不休,忽地赵四一声大吼,道:“秀儿呢?”

方才那人正好赶过来,往身后远处一指,道:“尸体随马驮回来了。”赵四一抬眼,怔怔向前走了几步,终于看清那具尸体,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哈哈苦笑了两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明明答应我的。”

一个村民见他神色凄苦,道:“四儿,人死不能复生,那个,唉。”赵四恍若未闻,自言自语道:“是,你真傻,对我一个无赖掏心掏肺,你把吃的给我,自己却饿着肚子,他们都看不起我,只有你把我当人看……”只见他努力眨了几下眼睛,咬了咬嘴唇,又喃喃道:“我早就想好了……我活着,就只欠你一个人的,等我将来出人头地……可是为什么,天呐,你太不公平……”

林甫煌见他言语越来越混乱,拍了拍他肩膀,道:“节哀。”徐超道:“你听他的话,哪里有半分悔过之意!”两人正论辩间,只听山下鼓声雷动,远处奔来一人道:“不好,契丹兵来了。”

徐超暗叫一声来得好快,转身就要走,林甫煌随即起身,忽听身后一声惨呼。原来徐超反手一刺,手中长矛,已插入赵四胸膛。林甫煌心中咯噔一下,连忙上前查看,眼见他胸口血流不止,伤势已无法救治。林甫煌双手颤抖,只觉一阵心寒,蓦地涌上一丝想法:“我今日和这样的人一起死,是否值得?”眼前之人行事太过无情,然而大敌当前,终究不好发作,当下一语不发,头也不回,快步向山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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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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