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说 | 人 间（上）| 疫 情 期 有 感
人间（上）
作者·笔名：余夕
我是人间住宅小区的保安，是的，我们住宅区就叫“人间小区”，我的名字叫阿三，但是小区人们都叫我——“保安”。
我们小区很偏远，在城市某座不知名的山里，具体位置在半山腰，可惜我们这并不是别墅，也不是鬼宅，就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住宅区，住着很普通很普通的人。
我坐在小区门口的保安室内，百无聊赖翻开桌面上的报纸，每天我至少要翻个十几次，我正重温娱乐版时，门口停下了一辆豪车。
哦，我忘了，我们这也不全是普通人。
我抬起头，看到司机先下车，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制服，戴着白手套，绕过车前，走到后座位置，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下来一位50岁样貌的男人，身材匀称，西装笔挺，头发一丝不乱，戴着看起来很贵的手表和戒指。
“王总，您回来啦。”
我走出保安室跟他打招呼。
我们小区认识他的都叫他王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也跟着叫就是了。
“嗯是啊，今天也辛苦你了。”
王总笑容和蔼，总是会亲切地拍拍我的肩膀。
“跟你说了不要到处乱跑！外面市区最近闹病闹得厉害，叫你别瞎跑怎么就不听！回去我要好好罚你！……”
“那都是小明叫的，他拉我过去玩的！”
一阵吵闹声传来，我回头看见张姐一手拉着小孩，一手提着菜正走进来。
“张姐，接小孩回来啦。”
“哎，对啊，这小祖宗，天天的，烦都烦死人了！”张姐身边的小孩大约小学四五年级的样子，穿着校服，裤子有点点泥土，估计又是放学撒欢去了。
“哈哈，小孩嘛，爱玩是天性。活泼好啊。”我看小孩被妈妈拉着，一脸不高兴，也不跟我打招呼。
张姐是个家庭主妇，总是穿着杂牌运动服，马尾束得高高的，“哎哟，以前我还可以少骂几句，现在那市区的神秘病毒闹得我是真的心慌慌，就怕他到处乱跑，你没看我今天出门接他都早了很多吗。”
“那不是传闻吗？还没证实吧。”
“哎哟，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小伙子，你也多长点心，要多注意哦。”说完张姐拉着小孩继续骂骂咧咧上楼去了。
我看看手表，下午5点，确实呢，平时这时候张姐才刚出门去接小孩，今天居然还把菜都买完回来了。
我走进保安室，翻了翻报纸，上面几乎没有关于那事的报道，我们大部分都是朋友圈听说的，模模糊糊也知道的不多。
外面一个穿着破烂的阿婆拖着一个麻袋经过。
我趴在窗上，探出头，叫住了她。
“阿婆！今天不来收塑料瓶吗？”
阿婆灰白的头发有点乱，她直起腰抚了抚鬓角，“今天应该没多少吧？多的话你不是会收好放门口吗？”
阿婆是附近的拾荒者，就住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自己搭了个简易的棚，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了，我也不知道她呆多久了。她每天早上会出门，傍晚时分就会回去，往返都会经过我们小区，跟上下班似的。
她总是一个人，我也不知为啥挺上心的。
“嗯嗯小区有监控没办法让您——”
“啊啊，我知道，我明天下午过来拿，你有心了。”阿婆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拖着麻袋头也不回就走了，我感觉她性格酷酷的。
就这样，我一天翻十几次报纸，跟几个熟悉的业主搭搭话，收收塑料瓶，看看晚霞，守着这个业主不多的小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第二天，像往常一样，我目送张姐拉着小孩去上学，开始了新的一天。
“哎，兄弟等会，我们这要登记才能进去。”我喊住了一个快递小哥，他退出门口，往保安室里瞧，我刚去上洗手间差点就没逮到人了。
“不好意思，我刚看没人在呢。”
我摆摆手表示没事，拿出登记表和笔给他，“身份证登记一下。”
这个快递小哥好像是第一次来，平时送货的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这会儿这个倒是很生。
“你第一次来吗？”
无聊的我，又打开了话匣。
“是呀，这阵子货突然多了起来，送不过来了，所以大家除了自己固定的点，也跑跑别处。”这小哥，果然做服务业的，也是很健谈，说话的时候，有种亲和力。
我探出头，看他脚下放着两个箱子，“都是些什么货啊，这阵子也没到节假日的时候呀。”
“不知道，”小哥放下笔，弯腰去拿箱子，“最近很多从药店药厂发的货。”
我拿过登记表，示意他进去，“辛苦了啊。”
快递小哥哈哈两声，带着货加快了脚步。
不久，又来了几趟快递，这几次都是些面熟的，陆陆续续一直持续到下午，有个别家里没人在的就会把货存放在保安室。
我看着保安室内的快递，无意间发现居然有王总的货，我在这儿这么久，从来没见过王总收什么快递，我不知道他网不网购，反正我很好奇啊，我仔细看他的快递单，发货的也是某个药厂。
咋了？这是，最近有什么大促销吗？
我隐隐觉得有点奇怪。
“保安大哥，送个快餐啊。”
我回头看，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趴在保安室的窗边，一脸嬉笑。
“咋回事啊，这笑的有点故事啊。”
他经常来，他们家餐馆做的饭菜确实好吃，我们很多业主都叫他们外卖。
“我刚交了个女朋友，今晚要去约会。”他拿过登记表，却不拿笔，看起来并不想写。
“哎哟厉害了啊，这事晚点说，”我拿起笔塞给他，“你先把这表给填了。”
他扔下笔，拿着外卖就往小区里跑，嬉皮笑脸，“还写什么啊，你连我身份证都会背了吧，我中午才来过，你自己看着抄一下啊。”
“哎别啊，我这也有监控的啊，领导看着呢！”
那小子，已经不见踪影了……
我默默叹口气，趴在桌上，找到之前的记录，一个个抄，还特地模仿了他的字迹。
外面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我看看手表，应该是王总回来了。
我写好登记表，抬头果然看到了王总，我走出去照常打了声招呼，“王总，回来啦。”
“嗯嗯，你辛苦了啊。”
王总笑容和蔼，亲切地拍拍我的肩膀，我正想提快递的事，外卖小伙打断了我。
“保安大哥！”那小子送完餐，正兴高采烈地向我跑来，“我跟你说，我女朋友——”
突然，他眼睛一直，“嘭”一下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啊！”
我身后传来了女人的惊呼声。我转头看，是张姐接小孩回来了。
“妈妈！有人摔倒了！”
小孩背着书包就往前冲去，张姐眼明手快跑上前抓住他，“你别动！！”
在我身旁的王总，呼吸声粗重，显然他也吓到了。
我很想上前，但我的脚动不了，我的双手有点凉，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那个神秘病毒的传闻，我远远地，微弱地，呼唤了几声。
“哎，小、小陈……小……陈啊……”
小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好像……没有血……”王总低沉地说道。
我正准备上前，突然小陈“哼”了一声，然后整个人抽搐起来，从他嘴里鼻子里跑出了一种紫红色的气体，越来越多，越来越浓，逐渐包裹了他整个身体，小陈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啊，这……”张姐抱着小孩后退了两步。
就在我们几个静止不动的时候，我身后传来了塑料瓶落地的声音，阿婆带着脏话进了大门，她越过我径直往前跑去。
“啊阿婆，你别！”
她蹒跚的步伐义无反顾，我劝不及。
阿婆跪在地上，托起了小陈的头，小陈还在抽搐中，包裹他的紫红色气体，像一团火，像一团活物，逐渐爬到阿婆身上，慢慢抱住了她，发出恶魔般的叫嚣。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