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拉峻草原：你比夏日更美
没去过真正的草原的人，如果第一次便来到喀拉峻，无疑他们以后的人生将是忧伤的。起点太高，再见其他如何还能轻易心生波澜，收获惊喜？
喀拉峻 人体草原 摄影：万瑜皙
在上大学之前，我一直住在丘陵地区，没有坐过火车飞机，没有出过省，草原和大海都遥远得像是一个深远的梦境。
我时常幻想着，我坐着轰隆隆的火车，一路颠簸去远方。远方有什么？是什么样的？那里的山会不会更高，天会不会更篮？那里的人会不会长着不一样的脸，说着不一样的话？我不知道。
后来，求学，工作，在几个城市间辗转，城市大抵都是相似的，蓝的天，白的云。再后来，我停留在现在工作的海边小城，这里有着和天一样蓝的海，和云朵一样又白又柔软的浪。
从山的这边到海的那边，曾经的远方变成了眼前的生活，只是我还一直都没有见过草原，夏日里绿得透不过气的草原。直到这次伊犁之行，我来到了喀拉峻。
在踏上喀拉峻的第一时间时，我竟然是恍惚的：这真的是草原吗？答案是千真万确。
草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在我和大多数人心里，应该都是这样久远并且根深蒂固的印象：辽阔的天空，望不到边界的绿地，牛羊成群，就像小学课文里说的那样——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眼前看到的喀拉峻，全然不是印象里的那个样子。
它是高低起伏的，草甸、雪山、森林、峡谷，错落交叉；它是斑斓多彩的，雪峰洁白、天空湛蓝、森林葱绿、花朵缤纷；它是鲜活灵动的，似曼妙女子，如行云流水……
一切仿佛从梦境中走来，完全重新定义了我对于“草原”的认知。
在哈萨克语里，喀拉峻是黑色莽原的意思。它曾是古乌孙国王的畜牧场，王的草原，实至名归。
它也没有辜负这个名字，苍苍茫茫，辽阔而深远，拥有与生俱来的睥睨群雄的气质。
2013年，喀拉峻被正式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名录，作为世界上少有的一流天然草场，这里草层厚密，土质肥沃，深入原区的过程中，脚下全是厚实的黑土，踩上去软软的。
这样的肥沃成就了这般只应天上有的喀拉峻，也孕育了这世上最剽悍最淳朴的哈萨克民族。
昨日大雨，此刻的草原笼罩着一层隐隐的薄雾。
太阳还没出来，气温只有3°，撒丫子奔跑在高低起伏的草地上，冷酷与美丽成正比。
环视着晨曦中的喀拉峻，我快速地按着手中微单的快门，满心的喜悦关押不住，纵然相机拍不出其十分之一的美，至少这一刻，我与美同在。
当第一缕阳光冲破云层，将冷峻的雪山、森林和草地晕染得温柔迷离，那一刻，我想对着原野吟诵：我可否将你比作夏日，而你比它更美。
一年的大多数时候，这片辽阔的原野，是许多人可望不可及的自由国度，除了夏天。
每年夏天6、7月份，是喀拉峻最有活力的时候，草原绿了，旅人缤纷而至。牧民们叼羊赛马，喝美酒，吃烤肉，在歌声与舞蹈中表达草原儿女的热情豪放。
如果能在草原的毡房里住一晚，则堪称完美，只是有一点，哈萨克人的淳朴与热情好客也许会让你招架不住。
来到草原不骑一回马，总觉得不完整。拍完日出，正遇上一对牧民赶着马，踏着朝阳而来。
一番简单的交流后，我颤颤巍巍地爬上了马背，按着他们教的，双腿夹紧马肚子，拉起缰绳，让马走动起来。因为害怕，只绕着山坡走了一圈，满足一下从踏上旅程就开始蓄谋的心愿。
从马背上下来，我指着草原深处一道道延绵的白线，问牧民：“那些是什么？”
脸色黧黑的他笑了：“这是羊走过的路，叫做羊肠小道。”
我感觉又一次长了见识。草原上本没有路，走的牛羊多了，也便有了路。
阳光从云朵探出脑袋的时候，我一阵欣喜。车子行驶到草原深处，从一个坡顶俯冲而下的瞬间，我的心似乎飞了起来，满腔的喜悦都化作一股豪情，想要大声呐喊，奔跑，沿着草甸，翻过林地，攀上雪峰，一直跑到天边去。
晨风带来淡淡的泥味儿和草香，我眯起眼，看着这片遗世旷野，一望无垠的碧绿在银光闪耀的雪山之下，越发葱茏，草甸中间，是躺着悠闲吃草的牛羊，仰望高处，是蓝得睁不开眼的天空，俨然一幅层次分明的欧式油画。
从熟悉的地方奔向陌生，这空间与状态的变化，给人热血的冲动。
有那么几个瞬间，我很愿意留在这伊犁河谷，做一个赏花放羊的牧人，去花丛中读书，去岩石上画画，去山坡上听风。
我想起多年前，和一个朋友聊天。他是一个宅男，本地人，不爱出门，出去玩，也只爱待在酒店。谈起福建的山山水水，我们畅聊了一个下午，从午后一直聊到夕阳西下。
我问他：“有没有去过武夷山？”他摇摇头。“那有没有去过湄洲岛？”他又摇头。“那你去过哪里？”他说：“很多风景都是想象中更美丽。”
后来我做了旅游编辑，陆陆续续也去了一些地方，看过了一些风景，细细想来，觉得他的话似乎很有道理。
然而，站在这空中草原上，眼前雪山银光闪闪，脚下野花兀自摇曳，耳边混合了风吟、鸟鸣和马嘶，我忽然觉得不对，我回想起那个朋友的话，我想，他应该来一次新疆。
来到这边，他就会明白，原来这世上，很多风景会比想象中更美丽。
美，而不自知，也不需要断章取义，这里的每一朵花，每一株草，每一双眼睛，每一个爱生活的心灵，都是这平凡真实的注脚。
就像这片土地上善良豁达的哈萨克子民，他们举起双手就能触碰蓝天，却从不忘脚下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