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梅

        前年冬天，在旧书摊被一朵书皮上的小花吸引，因而买了这本《兰花》，翻开查看，才知道这小花名曰宋梅。明明是兰，偏偏称梅。原来梅是指花开瓣状如梅，宋是乾隆年间发现它的人姓宋。

        看罢满心欢喜，于是跑到沙岗墟花市里寻。墟里遇见由一位河南老人率女儿、女婿经营的花档，声称在此盘踞十余载专事鬻兰。一问之下，老人说有，不过花在苗圃，便相约下个礼拜来取。当下个礼拜老人见到我时却一脸愕然，大概是当初以为我随口一问，心中并未为意，便推说宋梅刚抽了花苞，怕我难养，再约下周来取。又过一周，老人还是一脸错愕，这回不解释了，说三天后来取，很笃定的样子。想必他自家的苗圃里也没有，要到顺德陈村花市里找。

        三天后，果然有了。凑近一看，宋梅一丛，只得三苗，每苗叶片四六，花茎一枝，单顶花苞一枚，作价二百。

        买下宋梅，离春节也近了。年三十回鹤山过年，大年初二星夜折返中山，推门入屋，闻得满室芬芳，宋梅終于开了。

        兰花的叶子对生，弧形上仰向左右撇开，周正庄严；三片淡绿色厚圆花瓣品字形张开，由细长的花茎撑起，卓然孤影。忽然明白宋梅何以推为春兰第一品。

        花开了二十多天，才自行败去。

        转眼到了暮春，画室无端害起鼠患，而宋梅就种在画室。画室并不生火煮食，不贮食物，鼠辈饥饿难忍，竟然噬起了宋梅。耗子先是刨开泥土吃兰根，我便把泥土浇得湿润一些，老鼠不好下嘴。暂时吃不着根，老鼠继而掉头啃叶，入夜后我挪宋梅至阳台，换了地方，老鼠似乎缺乏智力把它找回来……

        如是这般地和老鼠斗法两三个月，最终除了鼠害，但宋梅已然奄奄一息。

        夏天将逝，苟延残喘的兰花抽出了两株新苗，毕竟元气大伤，长势羸弱，新叶长着长着，又枯了两三片。就这样，消瘦的新叶依着残缺的老叶，续着自己的命。

        入冬，宋梅虽遭了劫，我心里仍奢想它抽出花苞，新春好再来一场旧年的花事。左等右等，眼看就快过年，还不见动静，放心不下，便去卖兰老人处探个究竟。老人说今年天暖，所有宋梅都没花，还说：“宋梅好养，不像铁骨素，别看铁骨素便宜，动了它的根，它不给你开花。”直说得花都有了人的脾气。

        闻言便宽了心回家。

        今年，宋梅又抽出了两苗新叶，新叶雄壮，不比去年的纤细。见兰花一派葳蕤，于是日日浇水，还有就是将兰花从室内与阳台之间搬来搬去，好让它迎每日的朝阳和饮入黑的夜露。

        殷勤如斯，只想宋梅别再误了花期。

          2017·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