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央曲结婚了，男方家庭条件挺不错的，连汪豆妹也有男朋友了，她们那么丑都活得那么好，我俩咋就没她俩幸运呢？”看着眼前这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我想起了初中同学小A两年前给我打的唯一一个电话。

        她走进来的时候人太多，我并没有注意到她，等人渐渐变少，她才抱着孩子走来问我：“小炊，原来你在这里工作啊。”

        我一眼就认出了她，眼前这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正是两年前结婚的央曲，她的样貌依旧没变，黝黑的皮肤，绿豆小眼，扁而塌的鼻子，一双微笑唇正对着我微笑，她衣着时髦，看样子她过得不错。

          “我想寄点东西。”她见我没有说话，便把几件衣服放到桌上“地址写好了。”

        “好的。”我和她并不熟，同班过一个学期，她对我挺友善的，事实上她对每个人都很友善。

        上初中的时候，她在我们年级很出名，原因是－－长得丑。

        因为长得丑，班里的人都欺负她，排斥她，甚至动手打她，她唯一一个朋友就是汪豆妹，一个很胖很黑的女生，她们被班上的人称为－－胖瘦丑人组。

      班上的女生经常以帮忙为由，叫央曲帮她们买饭、买零食等。

      男生们则经常拿央曲的外貌开玩笑，还用她来当赌注，赢的一方亲一下央曲，输的一方买辣条。男生们纷纷故意输掉，甚至有的男生直言：亲了她我怕我口吐白沫，当场死亡。

        央曲一般是坐在坐位上假装没听见一样看书。

      有时男生经常她的身边会向她吐痰，央曲则会说他脏，男生高声呵斥央曲之后，央曲就只能乖乖闭嘴。

      课下时间，央曲去厕所，一些男女会在她椅子上涂上红粉笔，等她回来，再推她坐下，然后兴奋地叫嚷着：央丑来大姨妈了，央丑来大姨妈了！

      那一天，央曲又趴在桌上哭了，他们不但没有愧疚，反而学央曲哭，还嘲笑她：又留下了两行狗尿。

      我问过他们：央曲得罪过你们么？为什么要天天欺负她？

      他们给我的回答都非常一致：因为她丑啊，看着就烦人。

      我一直是个旁观者，没有伸手帮过央曲，但我在期末搬书回宿舍的时候，她帮我把所有的书都搬到了我的宿舍，我道了谢，她当时笑很很灿烂：除了汪豆妹，就你关心过我。

        我想了很久，她说我对她的关心，也许是那次她在楼梯间被男生绊倒，摔在地上，衣服都脏了，我正好经过，给了她一包纸巾。

                     

      后来我们分班了，不是和央曲同一个班，但还是能常常听到央曲被欺负的事。

      一次自习下课了，我本想去找小A拿我的笔记，没想到看到一群男女围着央曲扇了她几个耳刮子，然后揪着她的头发踢了一脚她的肚子，他们散开之后，央曲坐在地上大哭。

        汪豆妹从隔壁班过来，一直轻拍央曲的背，什么也没说，仿佛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事。

        男生们趁机挑事：汪丑妹你进来我们班干嘛，出去！要不然你就把我们班的垃圾扔了。

        汪豆妹说：为什么要帮你扔？

        男生指着她说：你那么胖，力气有得是。

      另一个男生讥讽地说：不要这样说她了，等会人家哭了呢。

      其他男生起哄说：你心疼她啊？让她做你女朋友啊！

    别一个男生做出一个呕吐的表情说：又丑又胖，贴钱送给我都不要！        男生为了表现出不是心疼汪豆妹，向她扔了一本书，叫她出去。

      我问小A发生了什么事，小A说：早上的时候他们往央曲的头放死蟑螂，央曲告老师了，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当时的我虽然很同情央曲和汪豆妹，但也就单纯地同情。

      虽然和央曲不在同一个班，但是她每次遇到我，都会笑着和我打招呼。

      他们只看到央曲的外貌，却无视了她的内心，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家里条件也不好，上学和周末放假都是走路，学校离她家大概三公里左右。

        有一次周五放学，我在门口等我爸来接我，她给了我一包没开封的零食，说是等着不会无聊。

      一个小时后，我爸才到学校，零食早被我吃完。

      下班高峰期，车辆比较多，有点塞车。到了一个分叉路口，我看到央曲，一个小时过去了，按理说她不可能只走到了这里，我拉下车窗仔细看，她在修自行车的车链，旁边站着一位老爷爷。

        过完周末再次来到学校时，我听说央曲请了两个星期假病假。小A却说：是她奶奶生病了，她要帮她奶奶卖菜。

      小A还说：有同学上周看到她很晚才回到家，两个手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去翻垃圾桶了。

      我知道她是帮一位老人修自行车了，双手才黑乎乎的，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说了他们也不会信。

                       

      初三的时候，课程非常紧张，班主任要求我们每天晚自习考试，实施题海战术。我忙着复习，每天中餐都是在教室吃，下自习也比别班迟半小时，也很少去了解别班的事。

        有很长时间，我都没听说央曲的事。

        最后一次听到她的事，是小A跑来我的宿舍洗澡，从她嘴里得知的。

        小A说：央曲还是时不时被拿来开玩笑，但没有被动手打过了，他们班班主任是个挺厉害的中年男人，专治校园暴力。央曲也会被学弟学妹们拿来开玩笑，但听说也有很多学妹喜欢她，经常见到她就很热情地打招呼。

        小A说，我实在是想不明白，那些学妹为什么会喜欢央曲，说喜欢她的长相，那肯定不是；说喜欢她学习好，但她学习一般；说喜欢她穿衣打扮，那更不可能了。

      我鬼使神差地嘟囔了一句：也许是因为她善良吧。

      小A没听清我说的话，我就以要去教室复习为由把她“赶走”了。

      初中最后一次见到央曲，是在一次中午，我在教室上和同学们合影留念时，她在她的位置清理垃圾，估计又是某些人扔到她桌里的。

        她清理完后，脸上马上又洋溢着微笑，就像是一朵快枯萎的花，得到了水一样。

      长得丑真的是原罪吗？

        丑真的是衡量一个人品德的标准吗？丑就应该被唾弃吗？丑就活该被欺负吗？

        我常常在思考这几个问题，但始终没有得出答案。

        直到又一次遇到央曲，我豁然开朗，答案突然出现在心中。

        “小炊，你发什么呆啊，快递多少钱啊？”央曲摆摆手问我。

        “XX块。”我看着她说。

          她付完钱后，在微信敲了一会，和我说：“你过得怎么样？”

        “还过得去。你呢？”

          “对于我来说，我现在很幸福。”她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和初中时的没变，但多了一份幸福。

          “老婆，奶茶和矿泉水买来了。”一个长相清秀的男人跑来，把东西放下后，就帮她帮着孩子。

        央曲把奶茶和矿泉水给我说：“你的水瓶没有水了，这个给你。”然后指着男人说“他是我老公。”

        我本想拒绝，央曲的老公说：“她特意叫我买了不加珍珠的奶茶。”

        那一刻，我觉得她值得这份幸福。

        临走时，我小声地问了一句：你恨过吗？

      她回头笑了笑：没有。

      看着央曲离开的背影，我再次确定了心中的答案，无论长得丑与美，做自己，认真走好自己的路才是最重要的。

      我依稀响起初中订奶茶时，我对着后桌说：我要一杯不要珍珠的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