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风·辅佐
蜀中七月,阴雨绵绵。后蜀明德皇帝寝宫内,犹如墓地一般安静,只能听见外面淅沥沥的雨声。三个头等御医给明德皇帝把脉后,不敢说话,只是看了看跪在龙床左边的太子孟昶和右边的蜀国公。太监们引着御医蹑手蹑脚地退出宫外后,明德皇帝微微睁开眼睛,指了指太子,又指了指蜀国公。此刻,他无法说话,只能用眼神示意太子和蜀国公到他的榻前。
太子看了一眼蜀国公,看着他点了点头,便跪行至龙榻前,握住了父皇的手。明德皇帝一直看着蜀国公,等待着他。蜀国公跪行至龙榻前,明德皇帝抓住他的手,把太子的手放在蜀国公的手心,三只手聚拢在一起。
太子和蜀国公早已泪流满面。良久,明德皇帝艰难地说出一句:“交给你了!”便撒手人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不用看,太子从父皇突然垂下的手便知道了,再也忍不住了,呼喊着,大哭起来。他这样一哭,跪在左边的剑南王和巴中王也大哭起来。而右边的顾命大臣,中书令成都尹肖弘,明德皇帝族弟平西将军孟知睿,东川节度使同平章事张业,虽然大哭,却看向了蜀国公。
蜀国公擦去泪水,顺手拉起趴在明德皇帝身上大哭的太子,声音虽然低沉悲痛,却字字入心。
“明德皇帝驾崩,国不可一日无主,均按我皇遗召,拥立太子为新皇。”说完,蜀国公扭头看了一眼宫中太监总管高煜,示意他宣读明德皇帝遗召。
东川节度使同平章事张业,看向剑南王,点了点头。剑南王突然站起来,大声说道:“且慢,圣旨有假,还是召三品以上大臣前来商议为好。”
话音一落,张业赶紧附和道:“我等并没有见过圣旨,附议召三品官员。”
此刻巴中王也站起来,居然指着蜀国公说:“拥立新皇,是我孟家大事,你一个外姓之人,不能参与,乱我后蜀。来人,将蜀国公拿下。”
众人大吃一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气氛迅速紧张起来。巴中王等了片刻,并没有什么动静,又大声吆喝道:“来人,把蜀国公拿下!”
依然没有动静,蜀国公胸有成竹,冷冷地说道:“剑南王、巴中王,未免有些着急了吧?这圣旨尚未宣读,便知道先皇要立的新君了?虽然明德皇帝驾崩,但事前早有安排,张大人最清楚。哼!米粒之珠,也放光明?别说就来了几个江湖高手,就是动用大批军队,如何能阻止太子登基。高煜,宣读圣旨!”说完,用凌厉的目光看着剑南王巴中王和张业。
原来,明德皇帝知道剑南王和巴中王早有夺嫡之心,为了能让太子孟昶顺利继位,一切都做好了准备。禁军统领早就让天福所替代,御林军,巡防营,也都有太子新收揽的忠臣的子侄们所掌握。至于剑南王和巴中王所花重金请来的江湖高手们,还没有靠近明德皇帝的寝宫,就已经被天福收拾了。故意留下已经依附了巴中王的东川节度使同平章事的张业,就是要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圣旨宣读完毕,蜀国公立刻向前两步,转过身跪在太子孟昶身前,参见新皇,带领顾命大臣和几个岁数更小的皇子,山呼万岁。张业见大势已去,无奈地看了看剑南王和巴中王,也顺势跪倒在地,违心地拜了新皇。剑南王和巴中王没有了主张,跟着下跪,算是承认了太子孟昶为后蜀新的皇帝。
明德皇帝葬礼结束,新皇孟昶登基。三个月后,蜀国公原本要免去东川节度使同平章事张业的职务,让他回老家养老去。可孟昶和其他大臣怕死灰复燃,毕竟这个张业也是出将入相的人物,门生故吏颇多,军队里,朝堂之上遍布,稍有大意,又将酿成大祸。于是,便先剪除其羽翼,后将张业诛杀于狱中。
刚刚除去心腹大患,边关便有了事情,孟昶急召蜀国公入殿商议。
“蜀国公,怎么朕才登基,便七下着火,八下冒烟,边关告急,诸县叛乱,外面狼烟滚滚,朝堂虎视眈眈,这,这,如何是好?”
“我皇休要担心,四川乃天府之国,自古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看似四面楚歌,其实不过是癣疥之疾。攘外必先安内,诸县叛乱,可以用蜀人治蜀,派益州本土大将前去平叛,征虏将军刘宁德最为合适,臣已经跟本土益州派达成共识,只要皇上休养生息,不去四处征夫,不去出川争抢地盘,益州派便死心塌地维护圣上。为臣的子侄们都已经长大,自然可以为国效力,只需派一老将压阵,子侄们辅佐之,定能退敌,保我后蜀安宁。”
蜀国公的一席话,让孟昶彻底放下提着的心吊着的胆,很快就由刚才的不安变得开心起来,他向前几步,握住蜀国公的手说:“如此甚好,明日朝堂之上,蜀国公尽管下令,孤家定会全力支持。”
“圣上放心,为臣受先皇之托,安敢不用心辅佐。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负先皇,不负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