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天书 第五章 越女欢颜
商羽当然在骰碗落桌的那一刻,便已听出了碗内三颗骰子的点数是五、五、六,他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从赵老六儿那里再赢八百个大钱回来,但是他偏偏压了小,心甘情愿把今天赢的赌资一股脑儿又全输了回去——赵老六儿可不是什么善类,即使商羽真的赢了最后一局,赵老六儿也绝不可能就那么轻易让商羽带钱离开。事实上,就在最后一局开始前,商羽已经发现赵老六儿养的那几个打手暗暗向自己靠近了。与其被人痛揍一顿钱还落不到自己口袋里,不如送给赵老六儿一个大人情,在赌桌上痛痛快快把这几天赢的钱一次全输回去,顺道儿还拉了一大群垫背的给赵老六儿送赌资。
“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商羽拍拍手,摇头晃脑地学读书人的模样胡诌:“哼,小爷我既然有听声辨点数的能耐,还怕没地方发财?”
听声辨点,这是多少赌徒梦寐以求的能力,他商羽居然无师自通了。当然,这能力也并非商羽天生就有的,为了把自己的耳朵训练出能听清骰碗内骰子的点数,他可是花费了足足两年的时间。从最初听一颗骰子,再到听两颗骰子,如今,商羽一次最多能听出六颗骰子的点数。
“每一颗骰子有六面,这六面上的点数不一样,因此它们落到碗底时发出的声音也不一样。”商羽跟余欢和乐平说:“靠小偷小摸,几时才能发大财?只要练成了听骰子点数的本事,咸阳城里大大小小上百家赌馆,咱们赢一圈,那就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到那时候,‘销金窟’的姑娘还不随咱们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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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说随便挑“销金窟”的姑娘,余欢和乐平两个人眼睛都直了,哈喇子禁不住也要淌下来:“羽哥,你说的是真的?”
销金窟是咸阳城最大的歌妓馆,那里不但云集了东方六国的美女,更有来自西域的异国少女。她们不但各个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容貌,而且诗词歌赋、吹拉弹唱无所不能——最重要的一点,只要你出得起价钱,你就可以和她们春风一度、神女襄王。正因为如此,销金窟自开张之日起,就立刻成为咸阳城内的王孙公子、商贾巨富们最流连忘返的地方。那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因为在那里,是不接受大钱这种货币的。不但不接受大钱,连珠宝、绢匹、甚至是白银也一律不收——确切的说,销金窟只接受一种货币: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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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金窟的当家花魁,是一名来自越国的姑娘,她的名字,叫欢颜。如果说销金窟的美女如天上闪烁的群星,那么欢颜便是当空的一轮皎月。只要她一出场,群星的光芒,立刻就被掩盖下去。欢颜不但拥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和翠鸟弹水般的歌喉,她最为颠倒众生的绝技,便是恍若惊鸿般的舞姿。当她的身影随着音乐舞动起来,那曼妙的身段便仿若一团腾空的火焰,夺人耳目、摄人魂魄。它能将人体内最原始洪荒的情欲点燃,也能将人心中最压抑隐藏的悲伤释放——有人不待欢颜一曲歌舞驻跸,便早已化身野兽与怀抱中的歌姬巫山云雨;有人却在欢颜歌舞一曲终了之后许久,还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泪流满面。没有人能预料自己在欣赏完欢颜的歌舞后,到底是变成野兽还是变成伤心人,但所有人都表示,他们不后悔——即使欣赏欢颜一段歌舞所要花费的金子,要比和销金窟其他姑娘共度一晚的金子还要多出三倍不止。即使花费了如此多的金子后,也并不能让欢颜陪他们春风一度。
明珠三百斛,未若欢颜舞。
“哎,羽哥,你说咱啥时候也能去看一回那个越女欢颜的舞蹈啊?”乐平一想起这句流传在咸阳城内所有男人耳边的顺口溜,便忍不住两眼放光,春心大动。尽管,他才刚满十五岁。
“那就好好练听声辨点的绝技。”商羽打蛇随棍上:“咱们哥三个在邯郸的时候就混得凄凄惨惨,难不成到了这繁华富庶的咸阳城,还要过那被人瞧不起的日子?”
但听声辨点的绝技,说出来容易,真要练成,何其之难?所以不到一个月后,余欢和乐平就相继宣布放弃了,在他们看来,还是坑蒙拐骗来得容易。但是商羽却不为二人所动,继续苦练,直到三个月前,他这双耳朵,居然能一次分辨出六颗骰子在骰碗内的点数,他连投了十次,有八次全部猜对。如果骰碗内的骰子只有三颗,他一次都不会猜错。
“哈哈哈哈,这次我商羽要横扫咸阳城内的大小赌馆了。”当商羽确认自己不会失手后,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和余欢、乐平大摇大摆的走进销金窟,学着王孙公子的模样一掷千金,左拥右抱的情景了。
他首先选定的,便是赵老六儿的赌馆——哪怕你只有一个大钱,赵老六儿也愿意跟你赌。商羽第一次放在赌桌上的赌资,就是一个大钱。那天,他从赵老六儿那,一共赢走了五十个大钱;第二天,他再去赌,这一次,他赢了一百个大钱;第三天,他赢了赵老六儿三百个大钱,第四天,商羽没去赵老六儿的赌馆,到了第五天,赵老六儿便找上门来,邀请商羽再去赌馆。商羽本不想去,可看看赵老六儿身后跟的四个彪形大汉,他知道不去不行——赵老六儿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你小子如果不把赢走的钱吐出来,这事儿没完。
连一个大钱都接受下注的赌馆,一定不是什么大赌馆。三天被商羽赢走了四百五十个大钱,赵老六儿的心都在滴血。
现在,赵老六儿终于喜笑颜开了。商羽那小子总算识相,不但把在最后一局把这两天赢走的钱都吐了出来,顺道还把那个赌桌儿上所有人都带进了坑里,那一局就让赵老六赢回了二千大钱。
“是个人物。”事后,赵老六对商羽暗暗挑了大拇哥,别看这小家伙只有十六岁,但懂规矩、会来事儿,关键时刻知道屁股该往哪里坐,没让自己的小赌馆
赔个底儿掉——赵老六儿当然不相信商羽在最后一局是失手了,一个能连续押中二十六局的人,靠的绝对不是运气。
“这个叫商羽的,有些门道儿,去查查他的底细。”赵老六儿吩咐手下的人。
“诺。”
此刻,商羽已经回到了城南祠堂,见到了余欢和乐平。
“羽哥回来啦?”余欢一见商羽推门而进,迫不及待的迎上去:“羽哥,今儿我们发财了。”
商羽两手一摊:“发个屁财,全输给赵老六儿了。”
“哎,我们没说你,你看这是什么。”说着话,余欢把寒冰玉牌塞到了商羽的手里。
商羽立刻感觉一阵寒气浸入骨髓,那寒气正是从玉牌传来的。
“咦?这是什么?”商羽大感惊讶,玉牌他们之前也偷过,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
“是个宝贝。”余欢得意的说,然后把这块玉牌是怎么来的说了一遍。
“你是说,那人是从皇宫里面出来的?”
“嗯。不过我看他不像是个做官的,这东西,也不像是他一直就有的。倒像是他刚刚得到的。”
“始皇帝赏赐的?”商羽难以置信。
“你没回来之前,我和乐平已经猜了半天了,这是我们能猜出的最有可能的一种结果,是不是,乐平?”
“没错。”乐平也凑了过来:“那人当时是从皇宫一名侍卫手里接过来的此物,然后就很小心地收进了他的布袋中,而且余欢瞧得清楚,他当时走几步就摸一下腰间的布袋,可见这东西是刚刚得的,而且肯定很值钱,所以我和余欢就动手把它摸了回来。”
商羽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寒冰玉牌,一面刻了一头怪兽,另一面刻了八个字。他既不知道那怪兽叫什么,也不知道那八个字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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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哥,你认识这东西不?”
商羽摇摇头:“不认识。不过我想,既然此物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必然是件宝贝。”
“羽哥,你也觉得这是件宝贝?”乐平一听商羽这么说,连忙追问:“那你说说,这东西能换多少钱?够不够咱们三个去趟销金窟?余欢说这东西至少能换二百大钱,可我觉得,它肯定不只这个数。”
“二百?”商羽笑了:“只怕换两千都行。”
“啊?那么多?”乐平和余欢听商羽说出了他对这面玉牌的价值,不由睁大了眼睛。
“这下咱们发大财了。”余欢哈哈大笑起来:“两千大钱,那就是二十两黄金啊,咱们能去销金窟看欢颜跳舞啦。”
商羽不满地瞪了余欢一眼:“去销金窟?想都别想。眼下最当紧的,是搞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还有,我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妙。你们俩,可能惹下大麻烦了。”
“大麻烦?”余欢和乐平听商羽这么说,都不由一愣。
“如果这东西不值钱,那么咱们就去不了销金窟;如果这东西值钱,那你们想想,被偷的人会不会报官?如果一报官,这东西还出得了手吗?”
听商羽这么一说,余欢和乐平才觉得,这事儿不那么简单。平时他们到街市上偷东西,都是商羽选好了目标,然后再动手。商羽从来不选做官的普通百姓,他只选那些从六国迁到咸阳的富庶商贾——偷做官的人容易被通缉,偷普通百姓又有损他们的“英名”;只有六国的富庶商贾,他们即便被偷了,也很少去报官,一来商羽他们偷的数目不大,为那些钱不值得报官;二来真如果去报官了,这些商贾还要再给官府一笔钱财,得不偿失。所以三年来,商羽他们虽然屡屡得手,但从未被官府缉拿过,但是这一次,直觉告诉商羽——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那,羽哥,你看怎么办?”乐平一听这事儿可能会惊动官府,他有些害怕了,“不行的话,咱们给那人送回去吧。”
“你瞧你那点儿出息,羽哥就那么一说,你就害怕了?”余欢一听乐平这么说,不屑地回到:“就你这胆子,还想去销金窟呢。”
一听余欢说起销金窟,乐平不由自主又想起了倾国倾城的欢颜和她名动天下的曼妙舞蹈,这辈子,要是让他乐平看一次欢颜跳舞,死了都愿意。想到这里,他把脖子一梗:“哼,我才不害怕呢。只要能一睹欢颜舞姿,死了都值。”
“哈哈哈哈,就凭你们三个臭小子,也想见欢颜姑娘?”突然,祠堂的门外,一个浑厚的声音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