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一锅炖（卷四·二十一·姐妹易嫁）

掖县毛纪，家境贫寒，父亲牧牛为业。

老张是当地富户，在东山阳面新买一块墓地。有人经过此地，常听墓中呼喝“赶紧走，贵人宅第严禁逗留！”老张起初也没在意，可后来接连做梦。

梦中人警告说：“东山那块墓地，原本属于毛家，你要好自为之！”自此家中流年不利。

老张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派人迁坟。

这天，毛父到东山放牛，恰逢暴雨来袭，姑且躲进张家废墓。孰料雨水倒灌，竟淹死在墓里。毛母赶奔张家，求一块荒地葬夫。老张听说姓氏，当时心里一惊，再去墓穴察看，毛父在里面躺的明明白白。此情此景，难免想起一道鸡肋汤：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天意如此，老张索性作个顺水人情，将墓地赠予毛家。毛氏母子登门谢恩。老张瞧见毛纪，仿佛找到一支潜力股，当即留在宅第，既请名师教导，又要招作长婿。

毛母辞不敢当。

张妻笑道：“我家大女儿貌美贤淑，难道配不上毛家公子？”

毛母这才勉强应承。

张氏长女名叫翠花，一向心高气傲，多次公开叫嚷：“至死不嫁放牛娃！”

为此，父女间没少拌嘴。

到了出嫁这天，毛纪上门接亲。翠花躲在闺房哭泣，死活不肯更衣。

次女唤作如花，在旁劝说：“阿姊，大喜的日子哭什么？赶紧捯饬捯饬，毛公子都等着急了……”

“闭嘴，就你话多！”翠花怒道：“我天生富贵，岂能嫁给牧牛儿？你愿意嫁，自己嫁去！”

如花笑答：“我看毛公子挺好，若不是父母偏心，我早就拿下了！”

“小妮子，你敢这么说，有你好果子吃！”翠花直接上报父母，要求姊妹易嫁。

老张左右为难。

恰在此时，仆从来报：毛公子请辞。

“快把他拦住，不能让人看我笑话！”老张稳住那头，回首问二女儿：“你当真要嫁？”

如花应道：“出身贫寒并不可耻，能屈能伸方为丈夫。毛公子机敏好学，岂能贫苦一生？女儿愿嫁。”

老张颔首慨叹：“好闺女，说了一堆，就最后一句有用。”当下命人更衣，送去毛家为媳。

三年后，毛纪乡试第一，考中举人。

翠花嫁给县里的富家子弟，端的是意气风发。奈何丈夫吃喝嫖赌，家道日渐凌夷。

几年后，丈夫病故，翠花没了依靠，又听说毛纪进士及第，心里好不恼恨，一咬牙干脆削发为尼。

待毛纪回乡作了县令，翠花又遣居士登门，问如花讨要香火钱。

如花将金银藏入布帛，赠给阿姊。

翠花不知内情，指着布帛叫骂：“给我钱粮，尚能度日；破布烂帛，留来何用！”叱令居士退回。

如花当面取出金银，笑称：“你师父连这点小钱都把持不住，遑论一飞冲天的毛公子。”转而赠送五十两白银。

居士接过，叹息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