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家系列——千年难遇的神童莫扎特(中)
脑海里是贝多芬的钢琴三重奏,手下敲出关于莫扎特的文字,感觉挺有趣。
在莫扎特(上)里介绍了他的绝世天赋之后,有朋友问我不知道莫扎特的父母是怎么看这个神童的?这篇就用这个话题作为引子好了。
莫扎特的父亲,是一位著名的小提琴家、教师、理论家,他的音乐方面的学识和修养是很全备的,莫扎特六岁时他开始带着他这仿佛有着神之光环的小儿子出去巡回演出,并从此停不下来,莫扎特的童年就是在马车上、贵族的家里、宫廷里,和他的小提琴、键琴一起度过的。
然而莫扎特的音乐会和现在我们通常看到的不同,他的父亲有才华但也很贪婪,把他和比他年长五岁的姐姐安娜(也是那时候非常有名的键盘演奏家)作为神童到处展览,这是多么了不起,多么荣耀的事!这个小孩子吸引着任何人的视线,他仿佛不用别人教就样样精通,能演奏键盘乐器,能拉弦乐,能作曲,能即兴,随便一个人一屁股坐到键琴上,让他说出碰到了哪些音,他说的一个不错。蒙上他的双眼让他表演盲弹,也自然不在话下,但他毕竟是个儿童,父亲用他赚钱,毫不为耻,并认为理所当然,旅行一定程度上损坏了莫扎特的健康,也夺去了他的童年和一部分人格健康正常发展的机会。
莫扎特长大后是颇为怨恨父亲的,虽然留于世间的书籍上似乎不提,但从他的一些行为、以及书信中可以嗅到。且他们之间的一些信件里表现出来的一些莫扎特精神上的问题,似乎并不能像他的才华一样引起世人的关注。
莫扎特小时候主要弹奏古钢琴、管风琴、大键琴,到21岁时才开始专门弹钢琴,但那时候的钢琴和现在是有很大区别的,音域、音质都有差异,和我们的钢琴相比,莫扎特那时的简直像玩具。但他的第一次公开钢琴演奏已经一鸣惊人,当时他的母亲的家信中说:“这里到处都是钢琴,而他居然会弹得那么超群,从来没有人听过这么精彩的演奏,凡是听到的人都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对于钢琴,莫扎特肯定有过一番很深的研究,并且很有自己的想法,这在他以下的一些信件的段落中可以看出来:“。。。施泰因的琴的止音效果比里根斯堡的好多了,我重重地敲下去后,不论手指留在键上还是抬离,声音一发出就会停止。不论我怎样触键,音色总是均匀的。。。他的琴之所以优于其他琴是因为装有擒纵器。造钢琴能想到这一点的,可谓百里挑一。。。我在那里视奏了比克的一首奏鸣曲,不太好弹,而且照例枯燥乏味,我实在无法形容乐长和管风琴师的惊讶,他们不断在胸前划十字。。。我弹了好几首我的六首奏鸣曲,全部是凭记忆弹的,在施泰因钢琴上弹来效果精美极了。”
莫扎特的信中有大量而详细的关于他对当时的键盘乐器的看法,他在欧洲演奏的声誉和作曲是一样高的,他一直演奏到去世前夕(只有35岁),他是被葬在贫民公墓的,但不是因为他不受重视,只是他仿佛没有去利用他的名望,而且他和妻子都不善理财,赚钱虽不少但也浪掷一空,去世之前非常穷,但也还是雇佣人,有马车,去温泉疗养。
但是莫扎特并不是一个对其他钢琴家友善的人,他可以说是非常刻薄的,也许在他看来,乐器演奏实在是太简单了,他丝毫不理解那些可怜的、费尽心机也无法做好的人。他曾无数次在他的信件中对别人的演奏加以讽刺,“哈哈大笑”、“把我都要笑死了”这样的用语屡见不鲜,比如他曾这样描述一个叫汉姆的女孩:“她肯定有天赋,才学三年就能弹得那么好,但是她弹琴时给我的感觉很难表达,她奇怪地做作,直僵僵地坐着,长长的手指怪模怪样,我忍不住要哈哈大笑。”
总之,他对资质平平的人毫不同情,而是随时可以笑死的。
何止是那个女孩呢,他还回忆了那个造钢琴的施泰因的女儿,她只有8岁,也是个被誉为神童的人,长大后还是贝多芬的好友,但是在莫扎特的描述中她是这样的:“谁要是能看到她、听到她弹琴而不失声大笑,准是和她父亲一样是块石头。她不坐在键盘的中间位置上,而是对着高音区,便于她动来动去,扮鬼脸,她转动着眼珠傻笑,重复一个经过句时,第二遍总是弹得更慢些,如果有第三遍,那就更慢了。弹经过句时,手臂抬得极高。。。而且十分夸张、笨拙。最好笑的是弹到应该像油在流的地方时(“像油在流”似乎是莫扎特对于演奏某些效果时的最高赞誉,他是用这个词来不停形容自己的。)需要换指,她却懒得动脑筋,干脆不弹那些音了,提起手来,再舒舒服服地接下去。。。她在尽量让自己的手变得沉重。。。她永远也达不到音乐中最根本、最困难、最主要的要求——节奏,因为她从小就千方百计不按照节拍演奏。。。”
写到这里后,接着他很重要的一段话来了,这段话虽然是又一次的自夸,然而点出了他对于自由速度和严格节拍的很重要的观点,这个观点是到今天还有争议并且很难把握得恰到好处的,一定程度上可以划分大师和普通钢琴家的界限的:“。。。人人都对我的节拍之严格感到惊讶,这些人不懂,在adagio中弹自由速度时,左手应该继续严格按照节拍演奏,他们却总是左手跟着右手走。”
肖邦是驾驭自由速度的高手,他和莫扎特的理念是一样的,这是此篇的题外话了,以后会再论述。
抛却以上讽刺性的语句,我们可以读出他的很多基本观点:他不喜欢抬高手臂,喜欢手腕放松,手指贴近琴键。并且不会做过分的力度,连奏要“像油在流”,从不遗漏一个音符,节奏要无可挑剔,但他也会用自由速度,并且他的方法是高超的:左手保持基本节奏,右手进行变化,而不是让左右手同时变化,从而丧失整个节拍的感觉。他的要求很难做到,他所做的应该是节奏易位但不失去基本脉搏。
他对人最恶毒的评论大概就是:“。。。眼睛来不及看,手来不及弹,那有什么用?那样的视奏和大小便没有两样(实际上他用了对大小便更通俗的写法,我就不照写了)。。。受不了,你能想象吗?。。。这能算是音乐吗,视奏的艺术是什么?在于按乐曲应有的速度演奏,每个音符包括装饰音一个不漏,谱子上写什么你就弹什么,表情和趣味得当,让人家以为这是在演奏自己的作品。”
关于“趣味”这一词,他甚至比“像油在流”更喜欢,对于这个字眼我们已经很难下定义,因为我们隔了两百多年后无法看到当时的最佳趣味是怎样的,更何况时下的音乐演奏已经越来越流水线化、失去个人风格,并且在当今和古代相比可能算得上是“恶俗”的大众喜好中,对于那些已有如云烟般散去的高贵典雅只能捕风捉影、自行在梦中想象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