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者厚貌深情丨《列御寇》章八

《庄子》解，每章一读。

文：

孔子曰：“凡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天犹有春秋冬夏旦暮之期，人者厚貌深情。故有貌愿而益，有长若不肖，有顺懁而达，有坚而缦，有缓而釬。故其就义若渴者，其去义若热。故君子远使之而观其忠，近使之而观其敬，烦使之而观其能，卒然问焉而观其知，急与之期而观其信，委之以财而观其仁，告之以危而观其节，醉之以酒而观其侧，杂之以处而观其色。九征至，不肖人得矣。”

译：

孔子说：“人心比山川还要险恶，比知天还要难知；天尚有四季早晚是分期，人却面貌厚实感情深厚。所以有人外貌谨厚而行为骄纵，有人貌似长者却其实不肖，有人外貌园顺而内心直达，有人看似坚实而内心怠慢，有人看似舒缓而内心急躁。所以他行义时干渴一般，弃义时又如避热。所以君子要让他到远处来观察他的忠诚，到近处来观察他的敬慎，给他犯难的事情来观察他的能力，突然向他提问来观察他的智识，给他急促的期限来观察他的诚信，将钱财委托给他来观察他的廉洁，告诉他危险的事情来观察他的节操，让他醉酒来观察他的仪态，杂混杂相处来观察他的色态。九种征兆都得到验证，可以看出人的不肖了。”

解：

本章讲人心叵测，须以事验征。

“人者厚貌深情。”貌形于外而情敛于内。人常说：“相由心生”，这句话说得不真不假。关键在于怎么看“心”，看“情”。真情自然流露是一种貌，伪情刻意流露也是一种貌。这个貌来自真情，还是伪情，碰到高手，鬼知道。观察的人常倒是单纯，看到什么貌，就反推什么情，而且还是“真情”。一旦知道看错人了，才理解“厚貌深情”的意思。《庄子》批判孔子儒学时，经常会用到“伪”字，着重指出儒学出于伪装的实质。注意，这里的“伪”可是个中性词，意即人为。因为人为总显得不自然、虚假，所以后世“伪”才流变为贬义词。庄子指出儒学的“伪”，确有贬低的意思，但更旨在揭露它人为的实质。

关于人为之“伪”的更深层次理解，我还在思考。文本绕开了这个问题，更现实地提供了辨伪的方法。总得来说，提供适合真情流露的场景，也就是俗话说的考验。惯于伪装自己的人，在考验下，至少会露陷，表现得不自然。而真性情的人，则平平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