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云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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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喜欢上云，喜欢静静地观赏着云，喜欢云的变幻万千、随时随意：浓重时的造势，闲逸时的幽弹，急促时的风动，忧怨时的雪飞……它总在不停地演变，游弋，遨翔。但无论哪种姿态摇曳，都牢牢扣住我的心弦，让我欢喜让我忧，并支配着我的心绪、我的人生!
我的儿子，便是我眼中的云。
(一)
先说说高中时的他吧。
高中的后半程他成为文科班的学生。那时的理想：做一个NBA巨星，佛系的；做中国最有名的律师，贴近现实的也算未来规划。
喜欢看早晨的云，它朝霞满天，流光溢彩，潇洒俊杰，气宇轩昂。那时我们住的是两居室，儿子的房间在北屋。
每当走进他的房间，清理卫生，是我有些恼火又说不出所以然的事，儿子的房间以琳琅满目为故事。朝北靠窗的三分之一墙面是他从小学至高中的各类奖状，其余大半空间是一米四长的写字台，也是他所有课本及辅导材料的安置点，故意堆的乱七八糟。东边一侧靠墙根是他的单人床，墙上方则被NBA巨星们占着；西边一侧是一组高2米宽1.5米的三组书柜，书柜里陈列的各类书籍，任你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在读高中的学生书柜：科学探案类的——世界未解之迷案，五千年未解之迷，名侦探柯南大小系列全套，科幻小说，法律丛书，案卷分析；标准日语全套材料，从字典、课本、辅导材料到盒带样样俱全；《瞧，科比这个人》等有关NBA篮球明星的杂志书籍，各类工具字词典，我买的几大名著放在其中都感觉有些另类。这些书籍杂志，往返于书柜和床内侧轮换住着。朝南一面墙放置一组两人活动沙发，本来是想让他学习累了休息使用的，却成了他随手杂物点。
站在儿子的房间环视，除了零乱我找不出再合适的词表达，可我又不得不承认，这里陈列的所有就是我的儿子的全部表达，一个知识面有点广且有点个性的孩子。我除了是他生活后勤总管还兼任他的学习秘书，时常整理他从网上触及到的文章：达尔文进化论的局限性，中国人的劣根性，有关尸体死亡时间的推算方法、对死亡时间的神奇推断等法学方面知识，还有关于世界各国领袖人物特质等……他所涉猎的层面，是我们做父母未曾想过也是所无法企及的。虽然这些看上去好像与当下学业没有多大关联，但我不能说他是个不务正业的孩子或学生，或许素质教育就应该打造孩子的全方位知识和综合运用能力。
面对应试学习，他常常跟我们叹息：中国的教育体制太呆板，想学的不能学，不愿学的灌着学。面对孩子的感叹我们无法回答，只能说服孩子要从咱们的国情出发。
最怕看突变的乌云，风起云动，刹那间，雷鸣电闪，暴雨倾盆，顷刻间汪洋恣意……我常常被这种突入其来的变幻击得不知所措，迷茫一片。
那是一次初入高二的期中考试，因为试卷题略偏，加上儿子的学习不全面不严谨，感觉考得不理想，这本身已令让他颇感沮丧了，晚饭后又因困倦就躺在床上睡着了，被他老爸发现，当爹的即刻暴跳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战火不断升级，结果老爸给了儿子一皮鞋，儿子则以绝对身高给了老爸一回挡，这一挡却挡在老爸的鼻梁上了，眼镜碎了鼻梁伤了，老爸旋即恼羞成怒悲愤至极，想甩门而去，未曾想儿子大跨一步抢先他爸夺门而去，这是他第一次离家出走。那一刻，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只怒吼：你是父亲应该有能力管控自己的情绪，儿子本就不易你还不讲究方法，不把儿子找回来，我饶不了你！
那时候还有不到二十个月的时间就要高考了，儿子学文科本来就不是我们所愿的，可他选择了文科，权衡利㢢又决定把日语作高考第一外语、英语次之来报考。他的选择不正确吗？自己有没有压力？我们无从解答，唯有高考检阅，正应了那句“人生能有几回搏”吧。
跟老爸“战斗”甩门后，他去书店呆了两个多小时，或许是书的镇静作用，于十点多像没人事似的回到家中，我表情复杂的“怒目”只得到他“没事没事都过去了”的回复，随即电告他老爸儿子已回来。带着沮丧疲惫又无奈的老爸回到家中一夜未眠，写下四页“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检讨书丢于桌上，未食早餐直接上班去了，或许那一夜他该明白孩子已长大。
最喜欢看傍晚的云，余晖浸染，似挥毫泼墨，天马行空，异彩纷呈。晚饭后通常是我和儿子的散步时间，倾听他白天所遇的各种困惑，排解学习上的种种不解，当然也分享着儿子成长的快乐与烦恼，同时也是我对他进行维和的最佳时机。儿子进入高中以后，同学大都比他大两岁且都是来自各校的佼佼者，学习的压力明显增大，同学们表面上故作轻松玩着洒脱，实则暗地里较着劲学赶超，于他这个一向喜欢自由自在、想学就学的个性来说，无疑处处被动，郁闷的心情就像那积雨云，每当此时老妈我便是他最忠实的听众，听他倾诉，帮他疏通排忧，也正好顺水推舟让他明白：要学会适应社会、适应新环境。不是喜欢达尔文吗，那就深刻领悟“物尽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吧！也正是此时，我才能说说他的叛逆给我们带来的伤害，作为儿子所承载的孝道应该从点滴做起。
而当我把一个成年人不能拥有成功的事业和前途的苦恼诉诸与他时，他便会以极老道的口吻对我说：你不用管那么多，好好生活，感觉自己幸福就行，别太在意他人言行，更别为我担心，我会长大我会成功的。而整个散步途中，儿子会有意无意走在我的外侧，把我“逼”上人行道，用他那宽大有力的手时而掐住我的肩头，逼我遵守红绿灯、斑马线等交通规则，时而不停地轻捋着我的发丝，边走边聊，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随意，而我只能从行人羡慕的眼光中感知这一切。这样的日子布满了我的整个生活，不断地点缀着我眼前的风景，让我由衷欣慰，生出以云做帆遨游生命旅程的快意。
每一次的晚间散步归来，我都会对儿子感叹：你上大学走了，我就没这么惬意的晚间散步了，其实我是有点怕儿子飞翔以后的空寂。说那话时，儿子总劝我要学会多些爱好丰富自己的生活。儿子你哪知道你就是为母心中那片最多彩绚丽的景，那景致似傍晚的云，金辉斜射，变幻多姿，怡然纵横。
(二)
没有研究过心理学，我不知我儿子属于什么类型，和老爸干架时似成敌对态势，转而跟爸爸互动探讨又全然忽视我的存在，貌似强大无敌的我，也有目睹此景黯然神伤的孤寂。或许家就是这个味道，五味杂陈又回味有甘。
跟儿子在一起的时光，我们所有的语言沟通、心灵交流都汇集在晚间散步这一时刻。儿子挑食，学习不够用功，叛逆倔强，哪种毛病都令我头痛。我就不断变着花样以小代价，让他足够的获得感，满足他的小需求，再以母亲的柔弱，让他感知到作为男人所肩负的责任与义务。偶尔还给他下派体力劳动完成生活琐碎，与之并行的见缝插针，结合实际牵引到学习上的端正姿态。
我们家附近有个人口流量很大的十字路口，那里有个视野开阔的高台，我们常常绕圈绕累了就会坐在那里，看车来车往，看行色匆忙，叹人生不易，让他触景生情释怀心中郁结。当然我们也畅想未来，享受努力过后的成功之乐。
常见于爱散步的家庭中，很少有像我和儿子这样的情形，他用宽大的手掌裹住我肩膀并步齐驱，那份亲昵，那份友好，那份似朋友间的融洽，很难让人想到，其实他是头桀骜不驯的悍马。他的举止言行都充斥着成长中男儿的刚毅和血性，却在与母亲相处时，是那么的温顺、善解人意，浑身渗透着一个伟岸男儿的力量。每每此时，孩子在滔滔不绝畅谈他的感悟，我却在心里暗暗享受着育儿的欢欣与满足：儿子，你是我今生永远的风景，妈妈为你而骄傲，妈妈因为有你而使生命富有色彩。
（三）
某一天，我站在沪淞公路的一个拐角，目送一辆辆标有“司法”二字的大巴车，载着我的大悍马风驰电挚，去开启他全新的旅程，眼里顿时噙满泪花，集欣慰、酸楚、隐忍、使命告捷于一体齐聚心头，过往的一切都变得值得有意义。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中飘来的朵朵祥云里，渐渐夹杂了些许浓重，未知在造势了。想起著名学者余秋雨在《中国文脉》里一段经典道白：行路，走到一个高爽之地，必然会驻足停步，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极目远望，只觉得天地特别开阔又特别亲近，自己也变得器宇轩昂。前面还有一个高爽之地，远远看去云蒸霞蔚，很想快速抵达。但是，低头一看，中间隔着一片丛林。丛林间一定有大量丘壑、沼泽、烟瘴、虎啸、狼嚎吧？让人心生畏怯。
有道是理论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完成所有学业走向工作岗位后的儿子，生活给他展示了书本上未曾见过的真实存在。只几年间，父母以及他的所有勤奋，在某个时点都似烟消云散。心疼吗难过吗？说不是假！老母我再次出山打气，告知儿子天既有风云突变云起云涌之时的突兀，也就会有云淡风轻日丽和煦的温婉。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从头再来吧。
有个词说得好：人生就像一场旅行，不在于旅行的目的地如何，而在于沿途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如云一般的儿子，总在不停地变幻着他的喜怒哀乐，演绎着他成长的故事，制造着我的欢喜我的忧。感慨着他的聪明博学，也担忧着他缺乏敬畏的做我所做。记得伟人有首大气磅礴的诗句，风物长宜放眼量。那么我相信我的儿子，一定是我天空中那朵最祥和顺达的云，一定会再次造势振翅起飞，遨游在他的人生航道上，霞光万道璀璨夺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