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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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雪夜
“老蔡头，老蔡头，醒醒。”一个身着白色夹袄的中年汉子走来，他拍了拍直直坐在长凳上打瞌睡的老汉，将一件白色羊皮袄披在了他身上。
“哎呀，多谢掌柜的，我怎么坐着睡着了，惭愧惭愧。”老汉缓缓睁开眼，对眼前的瘦小中年汉子抱拳说道。
“无妨无妨，一天了，客栈也没什么客人。”中年汉子和蔼地看着这个胖胖的大胡子老汉笑道，他扶了扶头上的乌毡帽，走到敞开的木门外，抬头看了看天。
“呜～呜”阵阵寒风呼啸着钻进了门内，老汉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身上的羊皮袄。
“老蔡头，看这天，怕是要下雪了，把门窗都关了罢，点火盆。”中年汉子回身走进屋里，缓缓说道。
“好嘞，掌柜的。”老汉赶紧上前将门“吱呀”关上，又“咚咚咚”地走上二楼，将二楼的木窗也一一拉下。
关好门窗，老汉回到一楼大堂，只见他从里屋端出一个灰色的火盆放在地上，火盆里放了一些烧得发红的木炭，老汉又去端来一盆土豆。
“来，掌柜的，暖暖身子，一会儿吃些烤土豆。”老汉笑眯眯地招手示意道，中年汉子笑着走过来，坐在老汉搬来的长凳上。
“呜～呜～呜”尖锐的风声吹开了客栈的木门，顿时几片雪花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
“哟，风这么大，掌柜的，我去关上门。”老汉说着站起身就去关门。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了，几个身披棕色斗篷头戴斗笠的人伴着一股寒冷的风雪出现在老汉面前。
“哎呀，几位客官，快请进快请进，进来烤烤火罢。”老汉赶紧笑着给几人让开路。
几人大步走到火盆旁做了下来，中年汉子连忙起身笑道：“几位客官快请坐，小店无甚吃食，就请吃些烤土豆吧。”说话间老汉走了过来，他用火钳将几个烤熟的土豆放在一个盘子里，端到几人的面前。
几人纷纷摘下头上的斗笠，原是三个年轻的汉子，个个生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几人抓起热气腾腾的土豆，吹去上面的炭灰，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店家，雪天能坐在这烤烤火，吃上一口香喷喷的烤土豆，真是惬意。要是再来壶酒，那就更好了。”其中一个汉子说道。
“看我这记性，老蔡头，快去给几位客官拿酒。”中年汉子笑道，老汉忙去里屋端来几壶酒放在火盆边。
三人看着渐渐冒出热气的酒壶，突然门又开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向门口望去。
三个浑身雪白的人伴着呼啸的风雪走了进来，几人解下身上的披风抖了抖，这才显露出披风原本的灰色，三人披风下均穿着灰色裘服，三张清秀年轻的脸上都留着一撮小胡子。
“哟，三位客官来得真是时候，快来烤烤火，有烤熟的土豆和温热的酒 。”老汉热情地招呼着，三人一言不发地走到三个汉子的对侧坐了下来，安静地剥了土豆小口小口地吃着。
“看这几人细皮嫩肉的，莫不是女人假扮的罢。”靠左边的汉子掩口小声对中间汉子说道。
“你这厮好生无礼，当我们耳朵听不见么？”对侧靠左一人忽的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就从腰间拔出剑来。
“你，你心虚了罢，莫不是被我说，说中了？”对侧左边的汉子结结巴巴地说道，他的手哆哆嗦嗦摸上了自己的剑柄。
“休得无礼，阿司，快给人道歉！”中间的汉子怒视着左边的汉子抑扬顿挫地说道。
“可……可是……”阿司犹犹豫豫地看看对面的人又看看中间的汉子。
“道歉！”汉子提高了嗓门命令道。
“是，大师兄。”阿司站起身来朝对侧抱了抱拳说了句“得罪得罪”就坐了下去。
对侧中间的人没有说话，向左侧那人做了个向下的手势，那人才收了剑坐了下来。
“哎呀，几位客官，相逢是缘，我看几位都是江湖上的英雄，来来，喝碗酒消消气，不要伤了和气嘛。”老汉笑着给几人各倒了一碗酒，几个汉子痛快地喝了，对侧的三人看了看老汉也把酒喝了。
“我这师弟口无遮拦，冒犯了诸位，还请见谅，在下东山派右峰，左边这位叫阿司，右边这位是刘金，不知几位朋友是何门何派？”中间的汉子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抱拳说道。
“湘西派，左边这位叫木子，右边这位是李玉，在下童双。”对侧中间的人坐在原地淡淡说道。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湘西派，久仰久仰。”右峰坐下笑道。
“她们就是女……”阿司忍不住又附在右峰耳边说，右峰狠狠瞪了阿司一眼，阿司只得把没说完的话收了回去，对侧的木子差点又要站起来，被童双按了下去。
“雪夜漫漫，几位若不介意，不如在下讲个故事助助兴，也当是给湘西派的几位朋友赔罪，如何？”右峰笑着说道，童双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既如此，我便开始了。”右峰清了清嗓子说道。
2.右峰的故事
“那是三十年前，我七岁，住在中原的阳城，那一年，阳城遭遇了北方蛮族的劫掠，他们到处杀人放火，打砸店铺，抢夺财物，一时间整个阳城宛如人间地狱。
我的爹娘在那帮蛮族闯入家中前，将我藏进放腌菜的地窖。我当时害怕得浑身发抖，我拉住爹娘的手，哭着喊道：爹，娘，你们不要走，不要留峰儿一个人在这里，峰儿怕。
我娘一个劲地劝我赶紧去藏好，可是我死活都不肯放手，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我爹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他怒吼道：快给老子滚进去，再不进去老子就打死你！我这才怯怯地捂着红肿的脸，走进了地窖。
我刚刚进去，爹娘就把地窖的木门嘭的一声盖上了，然后就是簌簌的沙土盖在上面的声音，我怕黑，刚要哭，突然想起娘的话：乖峰儿，不要害怕，不要哭，等那帮强盗走了，娘就带你出去。于是我捂住嘴巴，告诉自己：我不怕，我不哭，我要等着爹娘带我出去。
后来我就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咚咚咚的马蹄踩踏声，呜哩哇啦的喊声……听得我心乱如麻，可是我始终捂住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后来，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我心想：强盗应该都走了吧，不知道爹娘怎么样了。
但是我牢记着娘的话，我好好呆在装菜的筐里一动不动，但地窖的门始终没有打开，我就等啊等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睡着了，等我醒来，发现自己还在筐里，四周静悄悄的，我就壮着胆爬出来，去推地窖的门。
爹娘在门上盖了许多沙土，我费了好大劲才把门顶开，我抬起头看看四周，天早就黑了下来，家里已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壁断垣，有的地方还燃着未熄灭的火焰。
爹娘呢？爹娘哪去了，我到处扒拉着，终于在一段断墙后找到了他们，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我跌跌撞撞地爬过去，看着爹娘躺在地上，爹和娘的眼睛瞪得很大，嘴巴也张着，我摸了摸他们的身体，很冷，冷得像冰一样，我大声喊他们起来，他们也不回答，他们不起来，我就一直喊。
我喊得嗓子哑了，声音变得像夜晚的老枭，可是他们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我愣住了，慢慢地转身朝那声音的方向看去。
借着火光，我渐渐看清了来人。一个骑着棕色高头大马的蛮夷人正死死盯着我，他长得虎背熊腰，环首豹眼络腮胡，身上穿着带绒的皮甲，他看着我，那张厚厚的嘴唇突然张开了，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黄色牙齿。
救命啊！我不顾一切地拔腿就跑，可是跑了没多远，只听得后面咻的一声，我应声摔在地上，只觉得腿上火辣辣的疼，我爬起来回头看去，头上就又挨了一下，那蛮夷人翻身下马走了过来，我才看清他手里拿着一条鞭子！
眼见他的左手又扬了起来，我本能地双手抱住了脑袋，没有听到鞭子抽来的声音，却听得啪的一声和蛮夷人的痛呼声，我大胆地抬起头看去，只见一丈外站着一个男子，那人正将一只手向蛮夷人张开着，蛮夷人一手捂着脸一边狠狠瞪着那人。
蛮夷人叽里咕噜地大喊了些什么，丢了鞭子，抽出腰间雪亮的弯刀朝那人冲了过去，那人也噌地拔出一把剑迎了上去。
狂风呼啸，刀和剑在忽大忽小的火光中不断撞击出明亮的火花，蛮夷人明显壮实得多，相比之下那人简直是瘦得弱不禁风，我不禁为那人担心起来，但随后我便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人虽瘦，但身法了得，始终灵巧地游走在蛮夷人四周，那蛮夷人急得团团转，边吼边乱挥刀，不但砍不中对手，还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渐渐的那蛮夷人大概是累了，他不再大吼大叫，挥刀的动作也慢了下来，那人突然一个弓步上前挥出一剑，那一剑是如此之快，几乎是一瞬间消失在空中。等我看清楚的时候，那人已把剑收回剑鞘，蛮夷人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他，脖子上突然多了一条红色的线，整个人直直地向前倒了下去。
那男子大步向我走来，我才渐渐看清了他的相貌，他穿着一身粗布袍子，瘦削的脸上留了一缕山羊胡，一对眼睛虽然不大却炯炯有神，他扶起还在发抖的我，抱住我，拍了拍我的背说，没事了孩子。
我指指爹娘的尸体，他立马明白过来，帮我一起埋了他俩，之后，他把我带到一个破庙，里面有许多像他那样带着刀剑和其他兵器的人，还有许多和我一样无家可归的孩子，我踏实了许多，很快就和其他孩子打成一片，那男子带着许多人出去了，我问一个男孩，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那男孩说，李玉龙大侠他们去杀恶人了。我才知道，原来救我的大侠叫李玉龙。
那晚，他们整夜未归，我不时去庙门口看看，负责守卫的张大叔说，放心，李大侠他们不会有事的。可我仍不放心，就坐在门口等着。夜里困意阵阵袭来，我强忍着睡意努力睁大眼睛，我想，无论如何我要看到李大侠平安归来。
眼皮忍不住地打架，脑袋也不停往下垂，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强清醒一点。我抬头看看已经渐渐明亮的天空，觉得实在困得不行了，一下子向旁边歪倒过去。
我没有感到坚硬青石板的冰冷和疼痛，却觉得自己躺在一个结实温暖的地方，这感觉有些熟悉，我扭头看去，出现在眼前的，竟是李大侠！
我一下子激动地哭了起来，一把抱住他抽噎着说，太好了，你回来了，我好怕，我好怕你变得像我爹娘那样。李大侠轻轻地拍拍我说道，不怕，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放心，那帮恶人已经被消灭了。你是男子汉，要勇敢。
我擦擦眼泪，看着他说，李大侠，我要做男子汉，我要拜你为师，学武功，打恶人。
李大侠温柔地看着我说，好样的，这才是个好男儿，今日起，我便教你武功。
之后，我跟着李大侠学了三年的武功，李大侠说我是个学武的好苗子，送我去了东山派，我在东山派刻苦学习，后来得到掌门的赏识，成为掌门座下首席大弟子。我经常和其他师弟出山惩恶扬善，也四处打听李大侠的消息。
后来我听闻李大侠被各派寻找，原是李大侠意外得到一本绝世秘籍，名为修罗神功，据说此功法神奇非凡，可以让修炼者的武学造诣一日千里，如若大成，可天下无敌。我担心李大侠的安危，于是四处打探他的消息，可是，李大侠似乎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再也无人见过他。”右峰叹了口气停了下来，眼睛却盯着老蔡，老蔡发觉对方在看自己，咧咧嘴露出几颗残缺不全的黄牙。
“哎，说到这个李玉龙大侠，我也算是和他有过几面之交呢。”客栈掌柜笑眯眯地说道。
“那不妨也说说听。”童双端着碗轻轻抿一口酒说道。
“好，那就从二十七年前说起……”客栈掌柜走到火盆旁开口道。
3.掌柜的故事
“二十七年前，我在金剑门，是一个负责种菜烧饭的小厨子，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让门派的所有人吃得惬意。
这样的日子对我而言再好不过，可谁知金剑门不久后居然遭遇了一场大劫难。
一日，我正在后院摘茄子，准备给大伙儿炖一大锅茄子烧肉，突然师父来了，他说有客人来了，让我用点心，做好先给客人送去。
我听了很高兴地点点头，拿出十二分精神做了一锅香气扑鼻的茄子烧肉，师父则在一旁做了几个只有过年才能看到的大菜，做好后，我和师父将饭菜送去膳房，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山羊胡汉子坐在房中，掌门正与他亲切地交谈着。
那汉子见我二人进来，十分热情地喊我们一起吃，还对我和师父的菜赞不绝口，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江湖传闻中的【无痕剑客】李玉龙，我曾经多次听师父说起李大侠行侠仗义的事迹，心中更是对他充满了崇敬。
李大侠时不时就来金剑门，每次都指名要我做的茄子烧肉，看着他大快朵颐，我开心极了。后来他带来一个名为楚生的少年，并让他留在金剑门学武，掌门很是器重楚生，我经常在清晨浇菜时遇见掌门带着楚生练功，那楚生也是个奇才，一年便学有所成，剑法更是和掌门不相上下，让掌门欣喜不已。
楚生身为金剑门的翘楚，经常被掌门派出参与武林大会等重要事宜，但奇怪的是，渐渐的，楚生像变了个人似的，愈来愈发的傲慢无礼，我经常见他对其他弟子呼来喝去、做这做那，有的弟子去掌门那里告状，掌门却总是不以为意。
一天晚上，我正准备就寝，突然一阵吵闹声把我吵醒了，我出门去看，见掌门正和楚生在院里激烈地争吵，吵到后来，楚生头也不回地走了，掌门在后面大喊，你走，走了就不要回来，我就当没你这个徒弟。
我为那楚生感到惋惜，摇摇头回房间继续睡了。第二日，便没再见到楚生，我问师父，师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说，大概，咱金剑门这个小庙容不下他这尊大佛罢。我又问，那李大侠也不管他了么？师父说，李大侠云游四海，来去无踪，无暇顾及。
一连几日也没见到他，我心想，他不会回来了罢。于是我专心种菜做饭，那种天之骄子，我不配也不该去关心。就这样，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凡而快乐，我也渐渐忘记了楚生。
几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我起夜去茅房，刚从茅房出来就被人一把拉到旁边捂住了嘴，我扭头一看原来是师父，师父示意我不要出声，拉着我躲进了一个草垛。
很快我便听到外面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和惨叫声，我才知道金剑门遭遇了夜袭，可是只会做菜的我俩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躲起来祈求不会被发现。
过了一会儿，之前的声音渐渐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脚步声，我从草垛的缝隙里看去，一群提着刀剑的黑衣人走了出来。
我和师父都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那群黑衣人左看看右看看，一个黑衣人突然径直走向我们旁边的草垛，一刀捅了进去！
他用刀在里面乱搅一通，没有捅到东西，便拔了出来，转身又朝我们藏身的草垛走了过来，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脑袋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近。
突然另一个黑衣人开口道，拿到东西就走罢，不要浪费时间了。我听这声音十分耳熟，瞬间就明白了，说话的人竟是楚生！
那个黑衣人终是没有走过来，他收了刀对楚生说道，那走罢，这里应该也没有活口了。说完，那群人就离开了。
我和师父等他们走远，又过了好半天才轻轻爬了出来。我们赶紧去掌门和弟子寝室查看，果然地上已经躺满了尸体，掌门也在其中，我再也受不了了，嚎啕大哭了起来，师父却让我不要哭，拉着我就飞快地跑了。
我正疑惑师父为何如此，突然一支箭嗖地一声从耳边飞过！
那帮黑衣人发现了我们！我们没命地逃跑，一支支箭在后面嗖嗖追赶，跑着跑着，眼前却是断崖，我扭头看去，见几个黑衣人正向我们奔来。
师父看了看我说，你怕不怕死。我说，我怕。师父说，无妨，死了就不怕了。说完就抱着我跳了下去。
我只觉得身体在飞快下坠，耳朵嗡嗡作响。突然我感到身体撞到一个坚硬的物体，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觉得腰背特别疼，扭头看去，发现师父正趴在旁边的树干上，原来我们命大，竟被这颗树救了。
我努力挣扎起来，喊醒了师父，师父和我歇息了半天才互相搀扶着离开了，那帮黑衣人多半以为我们已经摔死了，没有追来。
师父带我来到了他的家乡漠北城，这里有师父岳丈开的一家客栈，便是这里。后来师父老人家过世，他无儿无女，便把客栈留给了我。
师父临走前说，你要好好经营这个客栈，不要去报仇，活着，不容易。说完师父就走了，我就开着这家客栈，也时不时从来客栈的江湖人口中探听李大侠的消息，我要找到李大侠，我要李大侠帮我为金剑门报仇。”说完掌柜放下了握紧的拳头，右峰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老蔡默默低下了头。
“真是令人意外，传闻当年金剑门被人一夜屠尽，掌门的金剑和门内武功秘籍尽数失窃，想不到掌柜的居然是幸存者。”童双放下酒碗看着掌柜说道。
“说起来，掌柜的有李大侠的消息吗？”右峰问道。
“很遗憾，后来我听闻李大侠因得了神功秘籍被人追杀，便再无他的消息。”掌柜摇摇头说道。
“是啊，这李大侠可真是个人物，我也和他有些渊源，不过和你们口中的李大侠有些不同。”童双又倒了一碗酒，端起碗看着浑浊的酒液说。
“既是和李大侠有关，在下也想听听。”右峰绕有兴致地看着童双说。
“好，那我就说与你们听。”童双放下酒碗道。
4.童双的故事
“我的故事，要从二十九年前说起。我本是住在漠北以北三百里的鞑靼人，那时我才五岁，我的阿爸阿妈是草原上的牧民，我们每年的春天都会赶着羊群一路南下，因为那里有茂盛的青草。”
说到这里，右峰惊讶地看着童双道：“你不是汉人？”
童双平静地说：“不是又怎样？你不是想听我的故事么？”
右峰便闭口不再言语，于是童双继续讲道：“那一日，我正在格儿里睡觉，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我起身想去看看，阿爸这时走了过来，他让我呆着不要动，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
我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忍不住将格儿扒开一条缝看去，我看到了一群穿着皮甲骑着棕色骏马的骑兵，他们将阿爸团团围住，我看到他们嘴在动，应该是在说什么，但距离太远我无法听清。
那帮骑兵继续上路了，阿爸回到了格儿里，他说，阿布拉，快收拾东西，汉人要来了。
我觉得很奇怪，于是问他，汉人来了我们为什么要走。
阿爸头也不抬地边收拾边说，刚刚那帮骑兵被汉人追杀，他们说那群汉人见人就杀，让我们赶快走。
我大概明白了，于是和阿爸一起收拾东西，可是我突然想起阿妈去外面取水还没回来。
我问阿爸，我们走了，阿妈怎么办？
阿爸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说，快收拾，然后我们去找你阿妈。
可是就在这时，外面的马蹄声又响了起来，阿爸拿了腰刀就往外走，我说阿爸不要去，阿爸说，阿布拉听话，呆在里面，阿爸会保护你的。
我摇摇头不同意，阿爸大吼道，回去！
我被那一声震住了，乖乖地坐了回去。阿爸丢给我一把匕首说，要是阿爸没死，你就和阿爸一起走。要是阿爸死了，他们闯进来，阿布拉，你知道该怎么做罢。
我握着匕首点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阿爸出去了，像个勇士一样走了出去。
我听到外面传来阿爸的嘶吼声，我仿佛看到阿爸变成了草原上的一头野狼，他的腰刀变成了锋利的牙齿，狠狠地咬向那帮汉人。我在心中默默为他祈祷，祈求长生天保佑他。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渐渐没了声音。我听到一个脚步声在靠近，我不由得握紧了匕首，我心想，如果进来的不是阿爸，我就把这把匕首刺进我的腹部。
格儿的门帘掀开了，走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山羊胡汉人，我尖叫一声，双手高举起匕首就要刺下去。
只听咚的一声，我的手腕一阵吃痛，不自觉松开了手，匕首也飞了出去。我心想，不知他丢了什么暗器不让我自尽，既如此，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我尖叫着扑了过去，一口咬在那汉人的左臂上，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那汉人只是脸部抽搐了一下，竟一声不吭。他不出声任由我咬着他，我便死咬着不放。
过了一会儿，又进来两个汉人，他们不由分说上来把我捆了起来，我死活不肯松口，两个汉人费了好大劲才把我拉下来，再看那山羊胡汉人的左臂，已是鲜血淋漓。
那几个汉人说了些我当时听不懂的话，两个汉人拉着我走出了格子，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
地上躺着阿爸和阿妈，原来阿妈刚刚回来了，可是如今他们躺在那里，身体流着血，鲜血染红了草地。我挣脱了两个汉人冲了过去，由于我的双手被绑着，我一个踉跄摔倒在他们身旁，我的泪水决了堤，大声喊着他们，可我知道，他们永远都不会回应了。
我艰难地站了起来，发疯似的冲向那几个汉人，我要咬死他们！咬死他们！
但是我刚冲到一个汉人面前，头后面就挨了重重一下，我昏迷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在一匹马上，我觉得浑身疼，才发现自己还被绑着。
我一扭头就看到那个山羊胡汉人，他低着头牵马走着，我朝他大吼大叫，试图咬他，虽然我根本咬不到他。
那汉人发觉我醒了，递过来一个圆圆白白的东西，我想都没想，张嘴就咬，我心想，可恶的汉人，这是要拿什么东西打我。
可是那东西被我一口就咬下了一大块，那东西在嘴里松松软软，居然还有些香甜的味道。
我噗地一口吐了出来，我才不要吃仇人的东西，我要你们还命！还我阿爸阿妈的命！
那汉人无奈地叹口气，对着我说着什么，可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于是我就狠狠地骂他，朝他脸上吐唾沫，那汉人就一言不发地默默承受着。
前面骑马的几个汉人走来，估计他们嫌我太吵，要用一块布塞住我的嘴，可是那山羊胡汉子却摆摆手，他们便都回到了马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骂了他一路，加上我一直不肯吃汉人的东西，不肯喝他们的水，慢慢的，我觉得头昏眼花，再次昏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屋的床上，这床是如此的柔软，要不是我想起我还在仇人的手里，真想睡它一天一夜。
我的肚子发出阵阵响声，我感觉自己快要饿死了，饿死也好，这样我就可以化成厉鬼，杀掉我的仇人。
正想着，一股香气飘了过来，这是什么这么香，是奶茶吗？不，不可能，阿爸阿妈已经死了，没人给我煮奶茶了，没人了！
我愤怒地一边想着，一边努力坐起来，却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孩子，不要坐起来，我来扶你。
这是鞑靼语？！我居然听到了亲切的鞑靼语，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努力扭头看向那个声音的主人。
一个身着黑袍的女子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食物站在旁边，那女子看上去十分端庄大气，朱唇皓齿，黛眉丹凤眼，乌黑的秀发高高盘起，上面插着一根镶珠檀木发簪。
来，吃了这碗粥罢。女子温柔地笑着说，一手扶住我的背，一手把碗送到我的嘴边。
听着亲切的母语，闻着热粥的香味，感受着背后的温暖，一时间我忘了一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吃粥，我要吃了这碗粥！
我突然手上有了力气，端来女子手中的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一转眼那碗粥已经被我吃了个精光。我想道，这就是粥么？人间竟有如此美食。于是，意犹未尽的我又要了一碗，那女子就给我端来一碗，很快吃完的我，正准备要第三碗，女子却温柔说道，你几天没吃东西，不能吃太多了。
我这才想起比吃粥更重要的事，便问她，你是何人，我为何在这里，还有你为何会鞑靼语？
女子掩着嘴笑吟吟地说，我乃凤凰阁阁主栾玉凤，是李玉龙把你送来的，他说你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希望我可以收留你。至于我为何会鞑靼语，那是因为我的母亲是鞑靼人。
我爬起来给栾阁主磕了个头，抬头说道，我的阿爸阿妈就是被李玉龙他们杀害的，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还要好心把我送到这里，就算是他们良心发现，那我也是要报仇的。
栾阁主冷冷笑道，为什么送过来给我，我不清楚，你要报仇我也不拦着你，但你听着，来了我凤凰阁就是我的人，我凤凰阁是个收钱取人性命的地方，你来了，就要好好习武，到了外面，有的是高手，如果你不能杀了对方，对方就会杀了你。
正合我意，小女子拜见阁主大人。我再次磕头说道。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凤凰阁的一名杀手，就叫你青鸾。阁主扶起我说道。
后来我就在凤凰阁苦练武功，也学了汉语。我要报仇，我要活着，我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松懈，连睡觉前都在思索白天学的武功如何练习，我平日在执行阁内任务时也会留意李玉龙等人的消息，我后来找到了当年杀害阿爸阿妈的另外两人，亲手了结了他们，终于只剩李玉龙了。
后来，就跟你们知道的一样，李玉龙得了绝世功法被人追杀后下落不明，我本想，若是他死了，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也权当便宜他了。
可是，凤凰阁是什么地方，这世上没有凤凰阁找不到的人，终于我在阁主帮助下得知，当年李玉龙没有死，而是隐姓埋名活了下来，至于去了哪里，就在这漠北城！”青鸾说罢意味深长地端详着老蔡，老蔡只是嘿嘿地傻笑。
5.黎明前的雪夜
“你们原是凤凰阁的杀手，这就对了，湘西派从来就没有女弟子。”右峰冷笑着，左手暗暗握紧了剑柄。
“不错，阁下是个聪明人，作为奖赏，阁下的脑袋小女子暂且留着。”青鸾撕下了脸上的小胡子，露出一张白皙冷艳的脸庞，声音也变得十分悦耳。其他两人也撕下假胡子，原是两个年轻些的姑娘。
“老蔡，不对，应该叫你李玉龙，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些年，你睡得安稳吗？”青鸾笑道，眼中透出一股惊人的杀气。
“姑娘可不能乱说话，老蔡头一直在我客栈，再说你看他这副德行，怎么可能是那个大侠李玉龙？”掌柜忙站出来解释道。
“他是不是李玉龙，你说了不算！”青鸾突然暴起，一把抓向老蔡的左臂，老蔡慌忙向后躲闪，不慎一跤跌倒在地。
“你要不是李玉龙，就乖乖地呆那别动，否则我的剑可不长眼！”青鸾剑指老蔡说道，老蔡哆哆嗦嗦地向后退去。
青鸾一剑瞬出，老蔡看上去似乎十分迟缓，但那一剑居然扑了空。
“还不承认，李玉龙，你要装到什么时候！”青鸾刷刷刷连刺几剑，老蔡略略迟疑了一下，被一剑削下一块袖袍。
那袖袍下的左臂上赫然留着两排清晰的小牙印。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李玉龙！”青鸾看了看牙印，厉声喝道。
“我的确是李玉龙，想不到躲了这么多年，终是躲不过你。”李玉龙苦笑道，旁边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长大了嘴巴看着他，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大胡子胖老汉竟是货真价实的李玉龙。
一道寒光闪过，青鸾动手了，李玉龙却不闪躲，他闭上眼睛，张开双臂，似乎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师父小心！”右峰突然冲了过来，他一剑将青鸾的剑挡了下来。
“莫非你是？”李玉龙匪夷所思地问道。
“没错，我就是您当年的弟子，楚生。”右峰答道。
“你就是楚生？！想不到这些年不见，我都认不出你了，但是你当年为何要做出欺师灭祖的行径？”掌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道。
“马大厨，当年金剑门被灭一事，我等下跟你和师父解释，我现在要保护好师父。”楚生头也不回地说道。
“好罢，眼下还是保护好李大侠为重。”马掌柜拿起火钳说道。
“阿司、刘金，这个青鸾比较棘手，交给我，你们去对付那两个。”楚生大声说道，阿司和刘金立刻杀向两个女子。
“可笑，你自以为是我的对手么？”青鸾轻蔑地笑道。
“我楚生还真没输过。”楚生说着一跃而起，先发制人，一剑刺向青鸾。
青鸾闪身躲过，可楚生的剑式竟如蛇一般蜿蜒曲折，追着青鸾刺去，青鸾连续在空中翻了两个筋斗，竟将双腿一盘盘在客栈梁柱上。
“崇山峻岭、笔走龙蛇，你刚刚这两招是东山派剑法的招式，可惜这些招式根本伤不到我。”青鸾笑道。
“那这样又如何？”楚生挽了个剑花，突然跃起，迅速将剑连续刺出，竟如同一朵绽放的花朵。
青鸾旋转着飞出躲过，落在地上说：“这次是金剑门的招式，唤作姹紫嫣红。”
“真不赖，金剑门的招式你都认识，那这一招你又如何应对？”楚生说着快步奔向青鸾，正面一剑刺向青鸾。
青鸾向左轻松避开，却不料刚刚那一剑是虚招，楚生紧追一步又是一剑，青鸾以剑阻之，楚生却迅速挪步至青鸾后面，再次刺出一剑，这一剑来得有些猝不及防，眼看就要刺中青鸾。
李玉龙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楚生那一剑竟被他双手接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楚生和青鸾同时惊诧地问道。
“我欠她一条命。”李玉龙缓缓开口道。
“你装什么好人，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还有，你欠我的可不是一条命，是两条！”青鸾听闻愤怒地说道。
“师父你快闪开，怎能将您的性命交给这种人，我相信师父是被冤枉的。”楚生大声说道，同时试图抽出剑来，可是李玉龙夹的紧紧的，剑竟拔不出分毫。
“我不是被冤枉的，虽然我当时没有动手，却也是杀害她父母的帮凶。”李玉龙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你把话说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青鸾一剑压在李玉龙脖子上，大声嘶吼道。
“哎，往事不堪回首，那年，鞑靼的铁骑入侵中原，官兵各自逃命，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就遭到这群人的无情屠戮。我偶然得知消息，便组织了许多江湖人士前往抵抗，我们最终将大部分入侵者消灭，剩余的几名残党一路向北方逃走，一个侠士说，要将他们斩草除根，不然后患无穷。于是，我们就派了三个人追了上去。
行至一片草原，我们跟丢了那几个骑兵，看到远处有个毡包，想上前打听一下骑兵的下落，却不曾想那毡包里冲出一个汉子，他举着刀大喊着冲了过来，我们几个都有些疑惑，但其中一人说，估计是对方的埋伏，干掉他！
汉子被那人几招杀掉了，我觉得不对劲，于是我就去毡包里看个清楚，当我看到眼前只有一个小姑娘而不是那群骑兵时，我才知道杀错人了。
可谁知道，就在我进毡包的时候，又来了一个女子，她看到倒在地上的汉子，一下子发疯似的冲上前，对着那个杀了汉子的人又挠又咬，随后就死死地掐他的脖子，另一个人有些犹豫，但他还是对着女子刺出一剑，那女子也死了。”
听完的青鸾已是泣不成声，她抽抽噎噎地说道：“就算是我们的人有错在先，你们也不能滥杀无辜啊，你们的做法，和那群骑兵又有什么区别。”
“不行，我还是要杀了你，你当初为什么不阻止他们两个，你就是他们的帮凶！”青鸾突然停止了哭泣，她抹了把眼泪，立马像变了个人似的，举起剑大声吼道。
只听“咚”的一声，青鸾眼球上翻，倒了下去。后面站着手握火钳的马掌柜，他气喘吁吁地说道：“李大侠安全了，这下你该解释当年金剑门被灭一事了，楚生。”
凤凰阁另外两人见青鸾倒了下去，大怒不已，两人的剑越舞越快，突然间就刺出一剑，同时结果了两个东山派弟子的性命，两人又冲向倒地的青鸾，楚生横剑而行，身形如同鬼魅，眨眼间就现在一名女子身后，不见他出剑，女子就扑倒下去。另一名女子扭头惊呼，可是还没等她喊出声音，也倒了下去。
“好了，凤凰阁的杀手已被我解决，接下来就告诉你们真相。”楚生擦擦溅在脸上的血，淡淡说道。
“马大厨，那夜，你没有听错，我确实在，掌门也因我而死。”楚生笑笑说道。
“果然是真的，你，你……”马掌柜听闻气得浑身哆嗦，他拿着火钳指着楚生半天说不出话来。
“楚生，我当年将你托付给金剑门掌门安大哥，就因为安大哥是个讲义气重情义的人，他既然答应了我，就绝不可能亏待你，你又怎能恩将仇报！”李玉龙愤怒地看着楚生说道。
“先听我说完，确实，安老头一开始很用心地教我武功，但是就他那两下子，很快我就都学会了，而且我当时已经比他强多了。我不能就此止步，因为我是个武学天才，我要学更多更上乘的武功，我要超越我的师父，也就是你，李玉龙。
没想到很快我就有了机会，在外参加武林盛会时，我偶遇了东山派的掌门张典，张掌门和我一见如故，谈到武学更是相谈甚欢，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张掌门非常希望我能加入他的门派，经常带我去东山派参观游览，还将一些门派内部武学秘籍予我阅览。
看了东山派几本武学秘籍，我简直欣喜若狂，东山派的武学让我大开眼界，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只井底之蛙。所以，我告诉自己，我要离开金剑门，我要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于是我回到金剑门，和安老头说我要离开金剑门，安老头不同意，他说，我把毕生所学武功都授予了你，就是希望你能接任我的位置，成为金剑门下一代掌门，当时你可是发过誓的，怎么能说走就走？
我回答道，就你这点本事也好意思当掌门，发誓有什么用，能让我变强么？金剑门武功太弱了，这个掌门我不稀罕，你还是找别人罢。
于是我走了，来到了东山派，张掌门十分高兴，他亲自传授我东山派的上乘武功，我的武功也得以突飞猛进。
一日，张掌门秘密找到我，我问他有何事，他卖了个关子，讲起了他的故事，听完我才知道，原来张掌门和安老头以前都是金剑门弟子，论天赋和武功，张掌门都更胜一筹，但安老头却因为自己掌门侄子的身份，得到了他们师父的配剑，也就是金剑门的镇派之宝金剑，还有一本上乘剑法【金剑诀】也一并给了安老头。
我听完拍案而起，心道：原来安老头明明有更厉害的武功却不教我，他果然对我有所保留！
张掌门又说，那安老头不仅夺走了本属于他的宝剑和秘籍，还骗走了他心爱的小师妹，骗走就算了，后来又背着小师妹寻花问柳，小师妹当时已经有孕在身，得知真相后气得投河自尽了。
张掌门最后向我提出请求，让我帮他给小师妹讨回公道，也帮他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当即答应了。
于是那天夜里，我带着一帮东山派弟子换了夜行衣，悄悄摸进金剑门，我们分头去找金剑门的金剑和金剑诀，我直接找到安老头的寝室，翻来翻去找不到，一不留神把他惊醒了。
安老头起身就要拔剑，我告诉他我是楚生，安老头问我回来干什么，我就把张掌门告诉我的讲给他听，问他是不是真的，没成想，安老头听完便让我杀了他给师妹赔罪，又亲自给我金剑和金剑诀，我想起心中的疑惑，又问他，为何当初藏着金剑诀不教我。
安老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这验证了我之前的猜想，一怒之下，我拔剑就杀死了这个老家伙。
但是没想到，我惊动了许多金剑门弟子，他们想给掌门报仇，我便把他们也杀了，后来整个金剑门的弟子都出动了，我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全杀了，这样，江湖上就没人知道那晚的事情。可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你这个畜牲！我要杀了你！”马掌柜怒吼一声举起火钳就冲向楚生。
“别去！”李玉龙忙伸手去拦。
但为时已晚，楚生狞笑着抽出刺入马掌柜腹部的剑，后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马！”李玉龙上前抱住马掌柜，手忙脚乱地给他点穴止血，楚生却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
“师父，我有上好的金疮药和能救他性命的大还丹，只要你把修罗神功给我，我马上就可以救他。”楚生阴阳怪气地说。
“好，我给你，你马上救人！”李玉龙说着从怀里摸摸索索掏出一本有些泛黄的书，楚生紧盯着那书两眼直放光，他的嘴角不由得弯了起来。
“噌”突然一把剑凌空出现，直刺楚生正要伸过去的手，楚生大吃一惊，忙向后跃出数尺远，才见青鸾正举剑站在李玉龙旁边。
“你没死？”楚生惊讶道。
“哼，刚刚情绪激动，不慎中了那厮一钳，死不了！”青鸾冷哼一声道。
“呵呵，想跟我抢修罗神功，只能送你见阎王了！”楚生冷笑一声，拔剑就要冲过来。
“给他吃了！”青鸾丢下一颗黑色的药丸给李玉龙，便朝楚生迎了上去。
“这，这是凤凰阁秘制的涅槃丹，这可太好了！”李玉龙一眼认出了这颗药丸，忙将药丸给马掌柜吞了下去。
“铛铛铛”楚、青二人在空中一连对了几十招，剑刃清脆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楚生的剑式威猛凌厉，青鸾的剑式变幻无穷，两人从梁上一直打到地面，打得有来有回，一时间难分伯仲。
“没看出来，你这女子剑法还不错。”楚生笑道。
“哼，现在知道得太晚了。”青鸾冷眼说道。
“只可惜你还不是我的对手！”楚生突然猛地挥出一剑，那一剑凌厉无比，如虹的剑气破空而出。
“不好！”李玉龙见状惊呼道。
“咔嚓”一声巨响，来不及躲闪的青鸾重重摔在客栈木门上，两扇门当场被撞得四分五裂，门外的风雪咆哮着猛扑了进来，顿时屋内一片茫茫。
楚生大笑着走向倒在门外雪地里的青鸾，青鸾挣扎着想要起身，猛烈的风雪迷了她的眼睛，身上的伤痛使她身子一软，又倒了下去。
“不要杀她，求你放过她，我给你秘籍！”李玉龙上前拉住楚生的肩膀大声说道。
“师父可真是个大侠，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可以舍弃这绝世神功。”楚生讥讽道，伸手去接李玉龙递过来的书。
“楚生，你听我说，这修罗神功万万不可练！”李玉龙说道。
“为何？你莫要编些荒唐的理由框我。”楚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我框你作甚？我也没有练成，因为练这神功代价甚大，极易走火入魔，轻者癫狂如走兽，重者会全身经脉爆裂而亡。这是当初那怪侠王德脍亲口告诉我的，他当时因走火入魔，命不久矣，将这秘籍托付与我，本意是让我毁掉它，可我不舍得这神功，一直留在身边。我也曾经试图练过，结果被反噬，功力没有增长，反倒跌了许多。”李玉龙说道。
“莫框我！拿来！”楚生夺过书翻开第一页看了起来，下一秒他的脸色就变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看书又看看李玉龙，又看看书，嘴里嘟囔着“我不信我不信”。
他边嘟囔着边看起了书，嘴里喃喃自语道：“我是天才，我是绝世天才，我一定行。我要练！我要练！”竟边看边练了起来，但是只练了一会儿，他就开始抱头大吼，四处乱窜。他疯狂地用身体各个部位撞击地面和墙，不一会儿，他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批头散发，浑身是血，突然，他猛地冲了出去。
雪地里突然站起一个雪白的人形物，楚生大吼着朝那人形物扑了过去，但是他在离人形物还有三尺的地方停止了，他的背上露出了一截银色的剑刃，一股股红色的血顺着剑刃流淌下来。
“楚生！哎，造化弄人！天造化弄人啊！”李玉龙追出来看着眼前这一幕，失声痛呼道。
“我刚刚都听见了，这厮非要练甚么神功，这么快就疯了。我杀了他，也算是让他解脱了。”人形物抹去身上的积雪，渐渐露出本来的样貌，原是青鸾。
青鸾走进客栈，捡起那本书，李玉龙忙喊道：“青鸾，你又要作甚？”
青鸾“啪”地将书丢进火盆，书页碰到尚未完全熄灭的木炭，“嗤”地一声燃了起来，李玉龙追进屋里，看着那慢慢化作灰烬的秘籍，欲言又止。
“这样也好，都怪我执念太深，这种害人的功法我留着又有什么用呢？结果害了这么多人！”沉默了半晌的李玉龙自责道。
“李玉龙，感慨完了，差不多该上路了。”青鸾冷冷地看着他说道。
“来吧，我早就是个该死之人。”李玉龙转过身对着青鸾，闭上了双眼。
“噌”一剑划过，李玉龙应声倒地。青鸾收了剑，披上披风，走出客栈大门，消失在呜咽的风雪中。
6.雪夜后的黎明
风雪声渐渐小了，倒在客栈中的一个人动了起来，原来是马掌柜，涅槃丹的奇妙功效让他活了过来。
马掌柜慢慢爬起来，他看看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又扭头看见了李玉龙斜躺着一动不动，马掌柜抱住李玉龙就大哭起来：“李大侠啊，小马对不住你啊！”
“你……你哪里对不住我了？”李大侠突然缓缓醒来，他疑惑地看着正张嘴哭喊的马掌柜，发觉他醒来，马掌柜一下子愣住了。
“太好了，李大侠，我还以为你死了。”马掌柜激动地抱紧了李玉龙。
“青鸾，她嘴上说要报仇，但还是留了我的性命。”李玉龙出神地望着外面雪白的地面说道。
“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啊！”马掌柜感慨道。
“对了，你被楚生重伤那会儿，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李玉龙问道。
“好吧，李大侠，其实那年你浑身是伤地昏倒在我客栈门外，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后来你醒了，自称是蔡武，我想起之前你被追杀的传闻，知道你肯定是被那帮找秘籍的人打伤的，因此我能做的，就是和你一起保守秘密，我这客栈地处偏僻，少有人来，我心想，你留在这里，以蔡武的身份活下去，可能也就平安无事了，没想到，还是被人找到了。”马掌柜坦诚地说道。
“小马，咱们收拾行囊走吧，去个没有江湖的地方，我如今被发现了，很快就会有更多人找来，虽说秘籍不在了，但留在这里迟早会给你带来麻烦。”李玉龙起身说道。
“好，李大侠，咱们一起。”马掌柜爽快地答应道。
雪渐渐停了，风也停了，太阳缓缓出现在空中，有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渐渐消失在茫茫雪原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