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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人琵琶

2023-06-23  本文已影响0人  山中诗客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三月七日,山城墨云道中遇风雨,同行皆狼狈,独其不觉。

雨珠从斗笠边缘洒落,穿过秦沐泽那寒气逼人的双眸,粘上了他那一身黑白革带束身的青衫。

轻挪身,拐入烟雨巷,身后青石板溅起的水花闪过几道幻影。

“难道就甩不掉了吗?”秦沐泽低喃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腰带上鼓起的地方。

“官人进来坐坐好吗?”碧瓦朱檐下,粉色齐胸襦裙的女子伸出芊芊玉手拦住了秦沐泽的路,声音妖娆而妩媚。

招头间,门头上三个端正的大字“春香阁”,这是一个总会让一般男子心动的地方。

只见他微微一笑,跟着女子跨过了低门槛,虽然秦沐泽不是一般的男子。

楼内莺歌燕舞,酒香四溢,哪还能看见屋外世间那半分凄凉。

正道是,青楼满座,谁懂寂寞。

秦沐泽摘下了斗笠,一张冷峻的脸庞与楼内的情景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官人,你不会是第一次来吧?”女子转身,说话间嘴角上扬,眼神也上扬。

女子话里嘲笑的意思,秦沐泽自然听得出来。

烟花之地,自己的确是第一次来,可是这重要吗?不重要,谁叫他要找的人就在此地呢?

秦沐泽抬头环顾了一圈楼上楼下的每一个角落后,眼角那道犀利的光随之变得深沉。

“我喜欢安静!”秦沐泽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眼前的女子。

“明白,官人您请随奴家上楼,奴家这就给你安排一间最安静的雅室,你看我再给你安排一个唱曲的如何?”女子脸上都快笑出了花,这张银票是她今日当次收到的最大面额的一张,至于男子提得任何条件她都会同意的。

“无须,给我上一壶好酒便好。”

秦沐泽知道,他要找的人,定然也早已发现了他,进屋的那一刻,他就悠然地坐在桌前,凝视着屋门。

片刻之后,一阵轻盈脚步传来,透过窗纱,还可见一道倩丽身影一步步往门的方向走来。

“官人,你的酒来了。”声音轻柔悦耳,像一道风。

“进来吧!”秦沐泽坐正了身姿,右手五指轻弹桌。

门开了,青楼新来的花女上官昕儿一手提着齐脚跟紫色衫裙婀娜地进了屋,只见她双瞳剪水,如花笑靥。

“官人,你请慢用!”

“多谢!”

“需要奴婢为你弹唱一首曲子吗?”

“好!”

她想留,他也不想赶,自然可顺水推舟。

她揽椅就坐,琵琶落手。

他揽酒就杯,酒香入喉。

一曲十面埋伏弹得惊心动魄,酒香也显得有些悲壮味,香甜后的甘苦。

一盏茶后,琴声落地,却听“啪”声响起,琴弦断,酒杯碎裂,一枚银簪斜插在桌上,只要再用力一分,酒壶也会跟着碎裂。

“断了弦的琴,还能弹不?”他问,波澜不惊,似乎早已知道了结果。

“没了杯的酒,还能喝不?”她反问,脸露一丝惊色,但却强装镇定。

“杯是碎了,但是壶还在,就如人虽已逝,而家依在,虽然家已不像家,可是如果愿意,它还是可以是家的。”秦沐泽伸手提起了酒壶,轻轻地把酒壶里的酒洒在了地上,地上泛起阵阵气泡,直到气泡消失,他才把酒壶端在手上与眼前晃了晃。

“我明明看见你喝了?”上官昕儿惊讶之色显于脸上,面色随之变得苍白。

“是吗?也许吧,你不是也明明知道我在找你,可是你没有逃。”秦沐泽微微一笑。

“逃,我往哪里逃,你们皇城司的爪牙连此等地方都不放过,我还能逃哪里去?”

“其实我也不想来,只是官命在身,五条人命案,不管是什么原因,杀人伏法此罪无由。”

“是啊,可是他们杀了我全家,难道就能逍遥法外,三年了,整整三年,他们有些人一直都还活着,活着好好的,好好的!”上官昕儿声嘶力竭地喊着,眼角滴落着点点泪珠,还好青楼的莺歌燕舞早已让其它人醉生梦死,并未有人惊觉。

秦沐泽看了眼手中的酒壶,把目光转向了那扇半闭的窗,淡淡说道:“他们也许不应该活着,可是你为何要去决定他们的死呢?”

“上天不公啊,你为何就不能让小女子杀完最后几个人呢?虽然我知道这辈子都杀不了他们,可是我还是想试试。”

“把你那把听月匕首留下吧!”

“什么?”

“留下那把有着五条人命的匕首。”

“你不抓我?”

上官昕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秦沐泽。

“你走吧,远离这血腥的江湖,我相信朝廷一定会给个答案的,只要我还活着。”秦沐泽说这话时,没有再看上官昕儿,只是一直盯着窗,窗外的雨还没停。

上官昕儿抱着那把断了弦的琵琶,一步步往窗户移去。

“我走了,你要如何交差?”

“我的事,一样我自己来负责,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好好地活着,只要活着就一定能看到你想要的答案的。”

“好!”

上官昕儿说完话,就推开那扇半闭的窗一跃而出,像只在雨中飞翔的燕子,在低矮的屋檐上一闪而没。

秦沐泽转头看着桌上上官昕儿留下的那把有着半月形的手柄,刀尖带着勾的匕首,凄然一笑说道:“十年前,你那微微一笑,蝴蝶都能为你倾倒,而我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如今你是否还能记得起我?”

雨夜中,有人也说了一句话,只是秦沐泽听不到。

“十年前,你腼腆一笑,与我那时心境却万分融洽,至此情不自禁会为你牵挂,而如今你却成了朝廷的爪牙。”

十年前,上官府与秦府原本是两家世好,只是后来因朝廷政见不同,慢慢疏远了关系,然而年幼的娃娃亲却没有哪一家主动提过取消过的意思,秦沐泽与上官昕儿今日一见是十年来的第一次。

自从三年前上官府灭门惨案之后,秦家不断地在明暗两方向侦查当年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幕后主谋,秦沐泽的父母也在两年前去世,也就是那时,他因机缘巧合异姓改名加入了皇城司,成了一名曹司,两年来他不停地追查当年的血案,就在近日查出了些真正的凶手,也查出了自己的父母的真正死因。

走出屋,随手关上了屋门,下楼对着屋外进门前遇到的女子说道:“我那屋暂时不许有人进入,让她好生休息,我出去一会再回来。”

“明白,明白,官人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人去打扰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女子答应得很是爽快,毕竟那张银票足以包下那个包间半个月。

春香阁外,她往东而他往西走。

趁着夜还未央,一壶好酒在手,秦沐泽慢踱步,穿市井出城郊,过竹林,摇曳的竹子,青黄残叶纷飞。

“你们出来吧!林中雨冷虫多。”秦沐泽随手捡起一截竹枝,轻轻向空中甩了甩,画出了一幕雨帘。

“秦沐泽,你是不是放走了上官家的遗孤?”竹林里走出了两名皇城司曹司打扮的人。

“雨夜,落影,辛苦你们了,一路跟踪,只是你们这盯梢的能力有待提升啊。”秦沐泽冷冷地说道,头都没有转动。

曹司雨夜和落影手中紧紧握着独门兵器,站着也没有动,他们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更知道自己此行的任务不仅是监督秦沐泽,还要除之以绝后患。

“禾曹司,难道你当真要违抗指挥使大人的命令不成?”雨夜手据腰上长剑,低声冷斥道。

“违抗?难道你们接到的命令不是我杀了她之后你们再除了我?”秦沐泽冷笑回道。

“禾曹司,你一定是误会了,我二人只是怕禾曹司你遭其它人暗算,所以暗中保护你。”手持一把骨朵的落影,眼角上移,轻笑回道。

“误会?想必你们此次也应该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我秦沐泽从不怕死,但不想不明不白的死,想必二位也是如此?”

“呃,禾……秦曹司,话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那我二人也无须再隐瞒了,你是束手就擒,还是准备与我二人死拼呢?”落影侧身做着迎敌准备。

“你们跟随我这么久,应该也累了,何况你们手上沾的那些无辜的血也早该还了。”

“看来你是想把我二人也留在此地了。”雨夜腰间的剑已拔了出来,剑光在水滴中闪耀。

“生死有命,无辜的血我是不会沾的,可你俩并不无辜,三年前的事你们也有份。”说到这,秦沐泽转过身看着雨夜和落影二人,眼里有了杀机。

“要不,你逃吧,我们就回去禀告大人说跟丢了,你看如何?”雨夜一听到三年前的事,心中一凉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微微颤抖说道。

“逃?逃哪里去?其实我接这次任务时,我就知道了我暴露了,两年前我加入皇城司时,真正目的就只有这一个,查清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司雨夜和落影,此时面对着秦沐泽,显得异常地紧张。

秦沐泽的剑法他们懂,可懂归懂,可是他们都没见过,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更别说知道如何才能破解了,原本他们还想着,拿着指挥使大人的命令,秦沐泽就会束手就擒,然后乘其不意再除之,可是此时的场景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的。

穿林打叶声,却摭不住刀剑声,竹枝化剑,剑气冲天,穿过长刀的猛功,化掉骨朵的锤击,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的交锋,直到一道闪电穿过黑夜时,雨停人影分离。

秦沐泽面色惨白地站立着,在风中摇摇欲坠,手臂上滴落的血染红了衣袖,再从他手中那只剩半截的竹枝上滑落,跟着雨水溅落在地上,红了一地。

“咳咳,我还不能死,所以死的只能是你们,因为我还有事没有做完,对不住了。”秦沐泽咳出了一口鲜红的血,然后看着躺在地上已然奄奄一息的二人说道。

片刻之后,“啊!”一声长吼之后,秦沐泽心中做好了另一个决定,才走出竹林。

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又有何为怕?

是啊,秦沐泽从来没有怕过,唯一怕过的只是上官昕儿的安危,他是多想回过头去寻她,可是他不能。

上官府的事终于了了,只是雨夜到底是生是死一时没有答案,山城城郊处只发现了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其中一个穿着曹司的服装,另一具是当时秦沐泽穿的服饰,且他手中还握着上官家唯一的遗物。

时光飞逝,一眨眼又一年过去。

次年三月七日,山城烟雨巷一家新茶馆拉下红帷布准备开业时,江湖又一个惊人的消息传出。

“你听说了吗,城皇司指挥使昨夜遇刺了,身中十七刀,刀刀致命。”

“谁还能杀得了指挥使?”

“据可靠消息,是丑人曹司雨夜做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是吗?当年那一场恶战,他没死在秦家小子手上,今日却把指挥使杀了,太不可思议了。”

城皇司确实死了,死在了一长剑之下。

有一个面部极丑的人,凭着一人一剑逃出了城,一路向东。

东,山城的方向。

山城墨云道,他头戴帷帽,面色深沉,腰间别着一把半月形的匕首。

雨后的烟雨巷,他轻轻踩起地上的水滩,水花溅起,两道极快的身影在水光中闪过。

“客官,进来坐坐好吗?”同样的位置,不同的人,不同的声音。

秦沐泽心中荡起千层思绪,女子的声音他很熟悉,透过帷帽他还能看见那熟悉的身影,他摇摇头,没有出声,眼光泛着泪光。

“她还活着,真的好好地活着,足够了,我这一生再无所求,如今我这容貌无须再相见。”秦沐泽在心中对着自己说。

别过女子,他微微一笑,没再回头。

只是还没走几步,身后便响起一曲断了弦的琵琶曲,弹奏的还是那首十面埋伏,秦沐泽停下了脚步,泪流满面。

曲声越走越近,曲尽人近,花茶香扑鼻而来。

“这一次,换我帮你!”

轻风吹过,他手臂中淡淡的月影纹身,她清清楚楚分辩得出。

她手背上那个展翅的蝴蝶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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